“来了来了——”
萧月痕一边朝前门大喊,一边再次冲到司马邺卧房快速看了一圈。由于是六月,屋内的水滞也已经干了,看不出什么。火盆也已经收好了。萧月痕这才放心的打开了卫府的大门。
他刚一打开门,一队士兵就毫不客气的冲了进来,开始分头走向卫府的各个角落里。这和现在查户口可不一样,方法挺野蛮的。
士兵进门之后,走进来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手上拿着一本登记本和一只笔;他身边还有一个大胡子,装军装,武官模样的人,看来也就是今天带兵的军官了。萧月痕只好站在两人身边,恭敬的等他们搜完。
卫府虽大,但空荡荡的。一会儿,士兵们就都回来了。逐个报告情况。
“报——”一个厨房方向来的士兵回道,“看似只有两个人住,碗筷都是成对的。”
“报——”一个卧室方向来的士兵回道,“屋里没人了。有一间房子像是‘走水’过。”
文官闻言,转头问萧月痕:
“家中有几人?”
“我和我徒弟。”萧月痕平静的答道。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个士兵,单腿跪地,回报道:
“隔壁说,这家住了两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萧月痕听到士兵的回话,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还好司马邺向来谨慎,没有弄出什么太大的纰漏。
“你徒弟怎么不在家?”文官又问。
“他昨晚上出城给人看病去了。”萧月痕照着原先想好的话回答。
“走的哪个门?”
“西城门。”
“待会儿我们会去核实。”文官一一记下了,然后由士兵领着去看了司马邺那间‘走水’的房间,摸摸胡子又问道,“这儿什么时候失的火?”
“大前个夜里,这本是我徒弟的卧室,后来他就搬到那边住了。”萧月痕说着,指了指卫枫的房间。
文官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问题,对武官说:
“大人,这家差不多了,下一家吧。”
“收队!”武官闻言,大手一挥,士兵们又训练有素的撤出了卫府。
临走之前,文官又问了萧月痕一些关于隔壁太尉家情况的话,萧月痕都如实说了,文官和武官便带着士兵向隔壁太尉家风风火火的走去。
而此时在红香街这边,也由两个一文一武的官员,带着一队士兵进行着搜查。理所当然的,他们在天上人间什么也没有搜到。因为流?半夜里从刘粲的王府回来了,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士兵们走后,萧月痕这才忆起今天还要去王府报道,赶紧进屋洗漱,换衣服。等他忙好了之后,时间离去王府报道的时辰还早得很。
由于萧月痕把自己的钱全都给了卫枫和司马邺,所以他连吃早饭的钱都没有了。没办法,他只好拿着昨天老军医给他的那张纸条去了军需处领钱。等他领到钱后,左想右想觉得应该感谢感谢老军医对他这几个月的照顾,于是去菜市场买了一个西瓜,拿到了三营军医处。
“这是什么?”老军医正在看书,突然看到萧月痕满头大汗的从门外包着一个大西瓜走进来,放在了自己桌子上。
“送给你的,我的一点心意。贵的我也送不起,就算庆祝我升官~~~”萧月痕开心的笑着,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结果刘海乱糟糟的贴在了汗湿的额头上。萧月痕‘咕嘟咕嘟……’拿起老军医的茶杯一阵猛灌,之后一屁股坐在自己原先的椅子上,抓起老军医的羽毛扇,拼命扇风。
“哎呀,你看你这热的。”老军医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这模样待会儿怎么去王府呀?”然后看着那个巨大的西瓜,有些感动的用书敲了敲萧月痕的头,然后笑着对身旁一个小大夫说,“去把这个西瓜破了,分给大家吃吧,这是萧大夫请客的。”
“诺。”那个大夫看着萧月痕快要热死的模样,好笑的抱着西瓜出去,在井边打水洗了。
萧月痕扇了一会儿,忽然很机灵的凑近老军医,神秘兮兮的对他说:
“我觉得您懂的事挺多的,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老军医一听,那个得意,很开心的回道:
“问吧,什么事,知道的我肯定告诉你。”
“你要答应不告诉别人!”萧月痕执拗的说道。
老军医有些好笑的摸了摸胡子,“嗯”了一声,洗耳恭听。萧月痕好像做了很大的挣扎,才皱着眉头悄悄对老军医说了昨天刘粲在军营调戏他的事。
“哈哈哈……”老军医听完,大笑起来,终于明白的看了一眼萧月痕,指着萧月痕笑道,“好你个臭小子,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说你平时一毛不拔的,今天怎么这么大方给我抱来个西瓜?还故意弄得这么邋邋遢遢的样子,待会儿去王府。呵呵!你小子,鬼得很哟!”老军医说完,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戳了戳萧月痕的脑袋。
“呵呵,您老果然厉害~~我是班门弄斧罗,哈哈……”萧月痕也挠了挠头,大笑起来。
之后,老军医跟他简单说明了刘粲和刘曜是两个不同的王爷,而他要去的是刘曜的赵王府,所以根本不用怕。
“现在明白了?”老军医吃着西瓜,问萧月痕。
“嗯~~这西瓜不错!很甜,等会儿我再买一个送您家里去。”萧月痕也拿起一片吃起来,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嘿嘿,我说的话你记住没?在王府里可不比在这,要多留点神知不知道?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老军医教训起来。
“明白了~~~”萧月痕满嘴都是西瓜,快速吃完那一片,对老军医说道,“我先走了,我还得回去洗澡换衣服呢。”然后匆匆跟老军医告了别,冲出了三营。
萧月痕回到卫府,用冷水洗了一个澡,扎好头发,穿上一件最好的衣服,背着他的医药箱,高高兴兴地去了赵王府。
接待他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瘸了一条腿的中年人。萧月痕后来才知道他是王府里的大管家,原来跟刘曜上战场的时候受了伤,无亲无故,刘曜便把他留在了府里。
管家把萧月痕带到了王府南边的一个小偏院里,等在那儿的吴太医一脸笑意的打量着萧月痕,问了他一些医学上的问题,很满意的点点头,摸着花白的胡子,对萧月痕开玩笑道:
“王爷给我找的这个徒弟还不错嘛。”
萧月痕脸红红的,不好意思起来,深深佩服起这位胡子花白的吴太医渊博的学识,慌慌张张的一会儿摆手,一会儿摇头。弄得吴太医和身旁的管家都哈哈大笑。
萧月痕心想:这里的人看起来都还蛮不错的样子。卫枫他们走小路到江南,应该也需要一个月吧?我先存够了路费再动身也不迟嘛~~~
于是,爱财如命的萧月痕从此之后,便开始在刘曜的王府做起了府医。
刘曜很忙,总是天刚亮就出门了,常常入夜之后才回来,多数时间呆在宫里,帮助身体不好的刘聪处理政务。而赵王府的事务几乎都由那位脸带刀疤的大管家处理得井井有条。
萧月痕整日呆在南苑里,跟着那位医术很好的吴太医,不是看书弄药,就是偶尔给府里的下人们看看病,闲得发慌。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王爷,但日子久了,萧月痕还是发现了赵王府和其他大户人家不同的几个地方。
刘曜府里几乎没有女眷。除了厨房的厨娘,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两个在前厅端茶送水的小姑娘,还是斩准的远方亲戚,府里就没有女人了。
剩下的人,除了刘聪派来保护刘曜的禁军一等侍卫,要不就是刘曜原来受了伤的旧部,要不就是刘曜捡回来的下人。萧月痕算来算去,自己都属于‘被捡回来’那一类,心里很不舒服。
又不是我想让他捡!萧月痕听到吴太医打趣的话,心里气愤地想:要不是因为他,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和卫枫还有司马邺逍遥快活呢?!
“那吴太医,你也是被王爷捡来的吗?”萧月痕气鼓鼓坐在桌子前,一边分着草药,一边问着正在药格那翻来翻去的吴太医。
“是呀。我原来是前朝宫里的太医,后来现在的皇上来了,其他太医出逃的时候,有的遇上匪类,被打死了;有的被司马家族的人处斩了。我还好遇见了王爷,算是保了一条性命。”吴太医心不在焉的说着以前的事情。
“哦……”萧月痕点点头。
“还有那个在花园里种花的陆机老先生也是王爷捡回来的。”吴太医走下楼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陆机?那个老先生叫陆机吗?他很奇怪的,上次我路过花园,叫他,他都不理我,连头都不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萧月痕奇怪的说道。
“哎,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在他面前叫他名字,他不会承认的,到时他只会更不理你。”
“为什么?真是怪人。那你们怎么知道他是陆机的?”萧月痕更好奇了。
“呵呵,这是王爷说的。”
吴太医摸了摸胡子,坐在了桌子边,萧月痕立刻很机灵地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回桌子前继续听。
“王爷当初在洛阳看见他时,才只有十二岁。我那时已经跟着王爷了。那天恰巧我也在。我和斩将军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坐在路边的老乞丐。可王爷骑马经过的时候,突然下马走到他的面前,与他对视了将近一刻钟,过去叫他用石头在地上写了一个字,之后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回了洛阳的府邸,跟管家说他是陆机,让他在花园种花。其实他年纪这么大了,他不动我们也不会怪他的,可他依旧每天在花园里摆弄,就是平时不爱搭理人,没听他说过几句话。”
吴太医说完,抿了口茶,继续道:
“其实王爷人挺好,可惜不苟言笑,平日里看起来怪吓人的,可了解以后,我们都知道,他是心里苦啊……唉……”吴太医说到此,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他锦衣玉食的,有什么苦的?”萧月痕听得半懂不懂。心想:我要是有那么多的钱,我笑都要笑死了!
“唉……”吴太医凑过来,小声地对萧月痕说道,“不要出去乱说,不过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王爷喜欢皇后娘娘……”
“嗯?皇后娘娘?王爷?……他喜欢自己大嫂?!!乱伦啊?!”萧月痕吓得大叫起来。
“小声点,你这个呆子!”吴太医气愤地拍了一板萧月痕的木瓜脑袋。
“哇——好疼!”萧月痕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撅着嘴巴,可怜的看着吴太医。
“你活该,你以为这还是在外面啊?隔墙有耳,知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我不跟你说了。”
吴太医说完,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萧月痕还在那委屈的揉着自己的脑袋,有点郁闷的想:关我啥事啊?他喜欢他亲姥姥都随他~~至于打得这么重吗?
“哎,笨徒儿,我走了啊。你头一旬就当夜班行不行啊?”吴太医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萧月痕。
“没事,您走吧,路上小心点。以后夜班都由我来当吧,我年轻,没事!”
萧月痕不想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卫府大宅触景伤怀,所以包下了所有的夜班。他微笑地送吴太医出了府门。独自回到了南苑,梳洗完后,脱下外衣与中衣,只穿着一套白色的,有些透明的里衣,躺在了药房里的值班铺上。
南苑里夜深人尽,月色撩人,萧月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东想西想,不一会儿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