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但是距离当选所需要的七十六张选票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二次投票检查,却让他感到极为震惊,他需要所有的外交节制来保持情绪的镇定。恩格维的支持者增加到三十人,他自己的支持者勉强达到四十一人,其余的四十二张选票分布在三个红衣主教当中。在教皇选举会议上,领先者必须保证在随后的每次投票检查中都能赢得大量的选票,如果做不到这点,就会认为是处于一种劣势,红衣主教们会毫不留情地背弃处于弱势的竞选者,有许多次,黑马都是在第二次选票时脱颖而出的,他们直逼教皇席位。约翰·保罗一世和二世就是这样选出来的,克莱门特十五世也不例外。瓦兰德里不想让历史重演。
他想象着权威评论者在广场上对着滚滚冒出的巨浪一般的黑烟冥思苦想。那些像汤姆·凯利一样愤怒的蠢蛋们将会向全世界宣布,红衣主教们意见分歧很大,没有一个竞选者处在遥遥领先的位置。对瓦兰德里的人身攻击肯定会更多,在过去的两个星期时间里,凯利一直在诽谤他,而且一定获得了极大的乐趣,这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凯利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有关个人的评论,没有提到他自己的悬而未决的开除教籍的问题。相反,这个异教徒大说特说意大利同全世界的关系论题,很明显,他表演得不错。他很后悔几个星期前,没有进一步敦促审判庭剥夺凯利的圣职,若果真如此,至少他现在是作为前牧师的身份评论的,对他的可信度人们不免会产生怀疑。而现在的情况是,这个傻瓜被认为是持异见者,向既定的制度发出挑战,就像大卫对歌利亚,不给这个巨人任何站住脚的地方。
他观察着那个红衣主教档案管理者分发出一张张的选票,这个老人步履维艰地从一个红衣主教走到另一个红衣主教,一句话也不说,当他把空白选票递给瓦兰德里的时候,他的眼睛闪动着一种蔑视的神情。这是很久以前他本应该处理好的另一个问题。
再一次传来铅笔在纸上滑动的声音,把票投到银杯的仪式又重复了一次。监票员搅乱选票卡片,开始数票。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叫了五十九次,恩格维的名字重复了四十三次,剩下的十一张选票还是分散在其他红衣主教身上。
那些选票将会非常关键。
要想在选举中获胜,他还需要十七张选票,即使他获得了这十一个游荡者的每一张选票,他还需要恩格维的六个支持者,而这个非洲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获得支持力量。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前景是,这十一张他无法改变立场的选票全部跑到恩格维那里,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经过第三轮投票之后,红衣主教们更倾向于稳固自己的地位。
他认为时机已到,于是他站起来,“我认为,阁下们,我们今天已经向自己提出了足够的挑战,我建议我们现在去吃晚饭,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继续选举。”
这不是一个请求,任何一个与会者都拥有叫停选举的权力,他的视线在教堂内扫射着,不时地把目光投射到嫌疑的背叛者身上。
他希望自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即将从西斯廷教堂升起来的滚滚黑烟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样。
第四十四章
默主歌耶,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
晚上十一时半
米切纳从酣睡中醒来,凯特丽娜躺在他的身边,一种忧虑不安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这似乎与刚才的做爱没有什么关系。再一次违背了他在上帝面前的誓言,并没有让他有任何罪恶感,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投入了毕生的心血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也许对他而言,躺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具有更大的意义。他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服侍教会和雅各布·沃克纳,但是他亲爱的朋友已经不在人世了,西斯廷教堂正在掀开历史上新的一页,而这一页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圣彼得的第二百六十八任后继者马上就要诞生了,尽管他离红衣主教只差一步之遥,那并没有让他多么地伤心,显然,他的命运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另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这种感觉夹杂着焦虑和压力,在这之前,他在梦中,不停地听到雅斯娜的声音,不要忘记班贝格……我为教皇祈祷过,他的灵魂需要我们的祈祷。她是否想要告诉他什么?或者只是在使他信服。
他从床上爬起来。
凯特丽娜没有醒来,晚饭的时候她多喝了几杯啤酒,酒精总能让她沉沉地睡去。外面,暴风雨还在肆虐,雨水噼噼啪啪地敲打在玻璃窗上,闪电把屋子照得一闪一闪的。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前面,往外张望着,雨水重击着街道对面的褐色陶砖屋顶上,从排水管像河水一样流出,安静的街道两旁停放着车辆。
一个孤独的人站在浸湿的人行道中央。
他注视着那个人的脸。
雅斯娜。
她的头向上扬起,朝着窗户的方向,看到她站在那里,着实让他吃惊不小,使得他有掩盖自己裸体的想法,尽管他很快意识到她不可能看到自己。窗帘拉上了一部分,在他和窗框之间是一面蕾丝透明薄窗帘,外面的窗户上涂满了雨水。他往后站了站,屋子里没有亮灯,外面更黑,但是在昏黄的街灯下,他能看到四楼下面的雅斯娜正在看着自己。
有什么东西在敦促他把自己暴露出来。
他拉开了透明窗帘。
她的右手打着手势让他下来,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她又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下来。她穿的衣服和先前穿的一样,网球鞋也是白天穿的那双,湿透的衣服粘在她纤细的身体上,她的长发全都被水淋湿了,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受到暴风雨的惊扰。
她又做了一个手势。
他注视着凯特丽娜,是否应该叫醒她?然后他又看了看窗外,雅斯娜正在摇头,好像在说不要,然后又做手势让他下来。
该死,她知道他正在想什么吗?
他决定现在别无选择,于是悄悄地穿上了衣服。
他从旅馆的大门走出来。
雅斯娜还站在街道上。
头顶上突然间电闪雷鸣,又一阵大雨自黑暗的天空倾盆而下,他没有带雨伞。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如果你想知道第十个秘密,跟我来。”
“到哪?”
“你必须要质疑每件事吗?就不能不加怀疑地接受什么事情吗?”
“我们正站在倾盆大雨中。”
“这是对身体和灵魂的净化。”
这个女人让他感到害怕,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也许照她所说的去做完全出于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
“我的车在那边。”她说。
停在街道上的是一辆破旧的福特嘉年华双人小汽车,他跟着她上了车,她开着车驶出了镇子,在一个位于漆黑的山脚下的停车场停下来,里面一辆车也没有。车前灯照亮了山上的标记,十字架山。
“为什么到这里?”他问。
“我不知道。”
他想问她谁知道,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口,很明显,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他决定按照她的方式表演下去。
他们从车里来到大雨中,他跟着她走向一条小路,路面像海绵一样柔软,岩石像冰一样滑。
“我们到山顶上吗?”他问。
她转过身来,“还能去哪?”
他试图回忆导游在旅游车上透露的关于十字架山的细节,这是一座一千六百英尺高的山,山顶上有个十字架,是由当地教区居民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兴建的。尽管同圣母出现没有关系,爬到山顶历来被认为是“默主歌耶经历”,但是今天晚上没有人登山,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爬到一千六百英尺高的山顶,他并没有任何兴奋的感觉。然而,雅斯娜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且奇怪的是,他从她的勇敢中还获得了力量。
是那个信仰吗?
雨水汇成的水流像小溪一样从他身边流淌,他的衣服都湿透了,鞋上沾满了泥浆,只有闪电照着上山的路。他张开嘴,让雨水浸润着自己的舌头。头顶上雷声噼啪作响,就像暴风雨的中心正好落在他们的上方。
经过二十分钟的艰难爬行,山顶终于到了,他的大腿疼痛难忍,小腿肚也隐隐作痛。
一个巨大的白色十字架的轮廓出现在他面前,在混凝土制成的底座上,一束束的鲜花经受着暴风雨的打击,有几束鲜花在狂风的肆虐下散乱在各处。
“它们来自世界各地,”她指着那些鲜花说,“他们登上山,把祭品放在那里,然后向圣母祈祷,她却一次也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但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来,他们的信仰应该受到敬仰。”
“我的信仰不应该受到敬仰吗?”
“你没有信仰,你的灵魂正处在危险中。”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就像一个妻子告诉丈夫把垃圾拿出去。雷声就像低音鼓敲击般地轰隆隆地响着,他等待着随之而来的闪电,就像爆炸一样撕裂着天空,闪动着蓝色和白色的光芒。他决定同这个目击者正面冲突,“这里有什么信仰?你对宗教一无所知。”
“我只知道上帝,宗教是人们的创造,是可以改变、变更的,甚至可以完全地抛弃掉,我们的上帝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人们利用上帝的权力来让他们的宗教合理化。”
“这毫无意义,像你一样的人必须改变这一点。”
“我怎么可能做到呢?”
“通过相信,拥有信仰,热爱我们的上帝,照他说的去做,你的教皇想要做出改变,继续他的努力。”
“我所处的地位已经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了。”
“你所处的地位和基督是一样的,而他改变了一切。”
“我们为什么到这里?”
“今晚我们的圣母将最后一次出现,她对我说在这个时刻来这里,并带上你,她会留下她存在的迹象,你可以看得到。当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就做出了许诺,现在她要信守那个诺言。在这个时刻,拥有信仰,不久以后,一切都会拨开云雾见阳光的。”
“我是个牧师,雅斯娜,我不需要改变信仰。”
“你持怀疑态度,但是没有做任何努力消除那个疑虑,你要比任何人都需要改变信仰,这是上帝的恩典期,是深化信仰的时期,是改变信仰的时期,这就是圣母今天对我说的话。”
“你所说的班贝格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一个答案,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
雨下得急了起来,一阵狂风吹过,雨点像针刺一样刮到他脸上,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当他睁开双眼时,他看到雅斯娜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做祈祷状,眼睛里有流露出今天下午的那种漠然的神情,她的眼睛注视着黑色的天空。
他在她身边跪下来。
她看上去非常脆弱,不再是那个似乎比所有人都优越的藐视一切的目击者了,他往天空的方向望去,除了十字架的黑色轮廓外,什么也看不到。一阵阵的闪电瞬间给那个东西注入了活力,随后黑暗又吞噬了它。
“我能想起来,我知道我能。”她对夜晚说。
又一个电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