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保住,怎么都行。” 庆春问:“为什么?” 肖童说:“因为眼睛是你给的。” 庆春这回很领情地笑了笑,马上又严肃起来。她说:“肖童,有件事你可一定要跟我说实话。你只要说的是实话,我就不批评你,但必须是实话。” 肖童疑惑地问:“什么事?” “你和欧阳兰兰,你们之间到底怎么样,你们之间有没有那种事?” “哪种事?” “就是那种事。” “我和她?绝对没有。”肖童马上对这个问题重视起来,大有不平反昭雪誓不罢休的架势,“我可以发誓,以我的人格,以我爸爸妈妈的人格发誓。” “那为什么他们骂你耍流氓?” 这一问倒把肖童问愣了,他不由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欧阳兰兰,我一个指头都没碰过她,她怎么可以这样血口喷人!” “好了。”庆春安抚地说,“我相信你,但我有个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肖童说:“什么要求,你说!” “你和欧阳兰兰,今后如果恢复接触,要尽快和她父亲建立某种联系。对欧阳兰兰,可千万别摆出谈恋爱的架势,也别让她往这方面发展,更不能到最后真的和她有了这方面的关系,那你可就不能自拔了。” 庆春居然会忌讳他和欧阳兰兰的这种事,这反倒让肖童感到惊喜。他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庆春看。“我绝不会和她做那种事的,我心里只要有喜欢的人,对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动一点心的。我不能对不起我心上的人。” 肖童很希望庆春能问:“谁是你心上的人?”可庆春偏偏没问。她把记录本一合,说: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趁现在街上还有出租车。另外,明天你一定要到医院去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肖童依依不舍地喝完了杯子里的茶,在把杯子放到旁边的茶几上时,他的目光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看到茶几上摆着他送她的那个水晶相框,相框里镶着一个男人的照片。他知道那老气横秋的男人是谁。刚刚明朗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暗淡起来。 他站起来告别,庆春看着他穿着父亲那肥大的汗衫和长至膝盖的裤衩,发笑说:“你就穿这个回去吧,别嫌难看,脏衣服留下来我帮你洗一洗。” 肖童告辞了出来。他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在庆春家的楼下站了一会儿,直到看见庆春房间的灯熄了才走,并且用心记下周围的特征标记,以防下次自己来时找不到这里。 第二天上课,几乎人人都问他脸上怎么回事。他说和人打架打的。再细问他便语焉不详顾左右而言它了。卢林东消息灵通也专门跑来探问伤势,见了他这青肿模样更是一脑门的焦灼。“这都几号了,离七一演讲比赛没多少天了,你这样子怎么上台?” 肖童说:“赶快换人吧。” 卢林东说:“别废话,你赶紧好好养!” 确实,他身上的疼痛昨天还不觉得什么,今天才开始发做出来,疼得他一有空就想往床上躺,一躺就不想起来。中午,欧庆春又呼了他的BP机,他只有在这时才会忘掉周身的疼痛,从床上跃起,三步并两步跑下楼去打电话。庆春在电话里问他是否已经去了医院,医生怎么说,有无大碍。他说我还没去,本来同学老师就已经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了,我不想再为这事缺课。庆春说,无论如何你还是得去,万一有事耽误治疗,年纪轻轻的别再落下点残疾。他笑笑说:我会去的不过残疾还不至于。残疾了我顶多独身谁也不娶了,残疾了我也就不做那个梦了。
第二部分一座华丽而又幽静的庄园
庆春在电话里停了一会儿,才说:“别总在梦里。梦总归是梦,总归要醒的,身体没病才最现实。” 肖童问:“你是真心疼我,还是怕我残疾了耽误了你们的工作?” 庆春口气显然有些不快了:“随便你怎么想吧,我话说到了,去不去医院在你自己。” 肖童还没来得及说抱歉的话,那边就把电话挂了。他怏怏地拿着话筒发愣,直到有人喊他: “肖童,有人找你。” 一个路过的同学指指楼门外,他顺指出了楼。在楼前红红绿绿的黑板报下,一身精干打扮的欧阳兰兰正目光如灼地看着他。他心头蹿起一股怒火,扭身就往回走。欧阳兰兰追过来,拦住他的去路。他冲她喊了一声:“你还想干什么!”欧阳兰兰一把抱住了他,失声痛哭。 这一弄反而把肖童弄得手足无措,周围过往的同学无不侧目而视。肖童想他在学校真是快成一个绯闻人物了。他推开欧阳兰兰,冷淡地说:“你还哭什么?” 欧阳兰兰仰头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她想用手摸摸但肖童躲开了。她停止抽泣,说:“肖童你应该听我解释。” 肖童看看左右,过来过去的人络绎不绝。他狠狠地说:“好,我听你解释。”便领头向楼外走去。他想把她领到湖边,走到一半又转念,那湖边是他和庆春第一次畅谈的地方,已成为他心中的一道风景,有纪念的意义。于是他改道把欧阳兰兰领到了学校的图书馆,那图书馆的门前有几十级宽阔无比的台阶,中午这里只开侧门,所以台阶上肃然无人。 没等她开口,肖童第一句便说:“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们白打的,你让那几个小子等着点!” 欧阳兰兰说:“不是我让他们去的,是我爸爸,是他让他们去的。他们去找你我完全不知道。” 肖童恶狠狠地看着她:“你不和你爸爸胡说八道,你爸爸怎么能让他们找我!” 欧阳兰兰眼圈又红了,她红着眼叫喊:“他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可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爱你!” 这句“我爱你”,让肖童躲闪不及,他最怕欧阳兰兰说出这句话来。面对这句话他显得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反应。只是不假思索地冲她叫喊: “你爱我,所以我就得接受你爸爸的教训!是不是?!” 欧阳兰兰稍稍平静了一下,说:“因为他不让我和你来往,他说我应该找一个稳重的,条件更好的,年龄大一些的人。他想让那人带着我到国外去。我爸有钱他可以让我在国外生活得很好,但是必须有个牢靠的人带着我去。可我只喜欢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忘不了你。” 肖童看看天,天蓝蓝的,蓝得那么透彻那么饱和,而几朵白云又蓬松得恰到好处。他想,他也是这样,从见到庆春的第一天就忘不了她了。 欧阳兰兰说:“我告诉我爸我一定要跟你。我爸这几天不停地劝我,我怎么解释都不管用。我一急,索性就告诉他我和你已有了……” 欧阳兰兰停下来,肖童脑门上几乎冒出火来,瞪着眼问:“有了什么?你和我有了什么?” 欧阳兰兰理直气壮地说:“有了那种关系,我告诉他我们已经有了那种关系,我不想再跟第二个人!” 肖童气急败坏得几乎无法言语:“你你你,你凭什么把这桶脏水扣在我的头上,你有什么权力?!” 欧阳兰兰像吵架一样大声地辩解:“我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我这么说又没有恶意!” 肖童手足无措地骂:“你混蛋!你必须,你必须去和你爸爸说清楚,我和你什么都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永远没有!” 欧阳兰兰说不出话来,她只是红着眼睛,憎恨地看他。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都累了,有点筋疲力尽。沉默了很长时间,肖童的怒气渐渐平息了,他闷声说:“我要上课了。”便往台阶下走。欧阳兰兰在身后叫他。 “肖童,下了课我来接你。” 肖童回头,说:“我不学车了。” “不是学车,是我爸爸要见见你!” “还要揍我吗?” “不,他同意我们交往了,所以他要见你。” 肖童一挥手刚想拒绝,但他张开嘴又闭上了,手也只是空挥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庆春给他的那个任务似乎已可以开始,意识到他接近欧阳天的机会,已经明确无误地摆在了面前! 晚上天刚擦黑,肖童终于又坐上了欧阳兰兰的汽车,离开了学校。他以前想不到,在和城里几乎同样拥挤的北京的近郊,在离他们学校只有几公里远的地方,竟然藏着这样一座华丽而又幽静的庄园。 汽车不过只疾行了七八分钟便离开公路,穿过一片果林,又绕过一片樱桃园,一条笔直的林阴路把他们带到那世外桃源般的院落。院子里有青翠的草坪和苍绿的老树,簇拥掩映着一幢欧式的别墅。别墅灰白色的墙壁上,爬着这个夏天新生的藤蔓。百叶窗里泻出的灯光下,有三两飞虫起舞,舞出了几分怀旧和有闲的情调。 这就是欧阳兰兰的家。 欧阳兰兰把车停在别墅的门前,立刻有一个农村小伙儿模样的佣人跑下台阶,学着酒店门僮的动作,毕恭毕敬地为她拉开车门。另有一位穿着笔挺西服的臃肿的男人站在门口,笑嗬嗬地招呼道:“兰兰回来啦。” 欧阳兰兰并不理睬那中年男子平庸的微笑,拉着肖童的手走上台阶,目不旁顾地进了客厅。她把外衣脱下扔在沙发上,才可有可无地把那中年人介绍给肖童: “这是老黄,我爸的助理。” 欧阳兰兰并未向老黄介绍肖童,便在沙发上坐下。一个女佣端来两杯茶水,摆在茶几上。肖童向老黄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我叫肖童。” “啊,我是黄万平,幸会。” 老黄谦恭地和他握手通了姓名,然后对欧阳兰兰说:“你爸爸在楼上,我去告诉他你们来了。” 老黄上楼去了。一只大黄猫敏捷地跳上沙发,弓着背在欧阳兰兰身边蹭来蹭去,极尽亲热之能事。欧阳兰兰抱起它对嘴亲了一下,又向肖童介绍说:“这是小黄,不过现在也该叫老黄了,它刚刚做了妈妈。这可是最纯最地道的波斯猫。” 小黄和主人亲热完了,像完成迎接仪式一样跳下沙发,步态雍容地走了。欧阳兰兰喝着茶,让肖童坐下。肖童没有坐,站在屋子当中举目四顾。这是一间很不小的客厅,家具和灯具显然都不是国货。装饰和摆设不无俗气地堆金砌玉,夸张地展览着一种并不协调的奢糜。欧阳兰兰问: “喜欢这儿吗?” 肖童应景地答应:“还行吧。” “以后这房子也是你的。这儿叫‘樱桃别墅’。” 肖童没有对这种千金一掷的慷慨做出任何反应,反而冷淡地问:“你们家是暴发户吧? ” 欧阳兰兰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丝毫不觉尴尬地答道:“就算是吧。” 肖童站在窗前向外看。天已经黑了,外面什么也看不见。窗户都是紧闭着的,玻璃上星星点点趴着不少野外的飞虫。这是个闷热的夜晚,但屋里的空调却冷得逼人。 他问:“你们干吗要住到这么个荒郊野地里来,住在这儿不寂寞吗?不害怕吗?” 欧阳兰兰说:“我们在城里有公寓。带你到这儿来一是离你们学校近,又不堵车,二是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这儿。在城里住惯了的人都会喜欢这儿。说不定你还能爱屋及乌。” 肖童看一眼欧阳兰兰:“你就是乌?” 欧阳兰兰笑而不答。 老黄从楼上下来了,传旨说老板请肖先生上去。欧阳兰兰从沙发上跳起来,对肖童说: “走。” 老黄说:“你爸爸叫肖先生自己上去,他想单独和他谈谈。” 欧阳兰兰把探询的目光递给肖童。肖童镇定了一下,竭力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独自向楼上走去。楼梯是木制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