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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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绒-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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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逆风;女教师听不见。所以又跳着脚;比着交配的手势骂了一遍;对象仍是女教师的妈。这一次冷风结结实实地灌了他一嗓子;差点没把他噎死。谢九骂了第二遍就走了;无心恋战。一来他最忌讳别人提他当年的事;二来这女教师于某是乡长的第五个姘头。他要给乡长;确切地说给乡长这个职务留点面子。女教师于某教体育;但她既不会跳高也不会跳远;更不爱跑步。她上课时就带着小学生晒太阳;说是太阳光对健康有好处,等于上了体育课。夏天也晒。她说人家外国人最爱在夏天晒;一晒就晒出一个健康的身体。她自己在夏天时不晒,怕黑。除此之外她还有一项绝技———撅起红嘴唇对乡长说:“I love you”。这一句话既顶得跳高又顶得跳远。乡长就吃她这一套;乡长的前四个姘头都是土法撒娇,不如她洋派。    
      解释一下“强奸犯”的说法;其实谢九是无辜的。    
      原来谢九小时候生得“粉妆玉琢”;这句话是他的语文老师说的。语文老师是位大龄未婚女青年。你想;在那个穷山恶水泼妇刁民的地方;说“粉妆玉琢”这个词的女人若是能把自己顺当地嫁出去才是一件怪事。非但如此;此语文老师还充满感情地把“粉妆玉琢”解释成“像米粉一样白净;像玉一样可爱。”就是说谢九的长相如物品一样可爱。某一日;他的语文老师把这件物品叫到宿舍里;令他脱下裤子检查检查;谢九不知道检查什么;但他愿意听老师的话;做个好学生;就飞快地脱了裤子。谢九脱裤子的手法十分娴熟:手朝腰里一摸;裤子就自上而下轰然倒地。倒把女老师吓了一跳;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这事自然被别人隔窗看见。女教师后来哭着说早知道注定要被别人发现还不如索性找个年纪大点的。校长严厉地斥责她的胡言乱语:“好啊;你想做不花本钱的交易?同志;这样的好事那里去找呢?”女教师从此得了恐人症;见了人就像猪见了刀子一样尖叫不休;只能一个人呆在屋里;她知道国土上到处都有不花钱自学成才的克格勃;想悄悄干点什么坏事;不被隔墙的人知道,休想!    
      据我本人的了解;深知两个地方最出这方面的特殊人才:一是城里的居委会;二是乡里村里的小学校。我看过报纸上介绍前稣联训练克格勃的种种方法;不由嗤之以鼻。这也是训练方法?我们民间的克格勃从不训练。    
      女老师就被人称作强奸犯了。虽然她痛哭流涕发誓并没有想强奸谢九──实在不知如何强奸。但她至少有作奸犯科的嫌疑。可怜的是谢九;女老师调走以后;“强奸犯”这顶帽子就莫名其妙地落在了他的头上。村里的女人们;有事没事总是对他发出一阵笑声;称呼他为“米粉”。也因为这个原因;谢九养成了拳打脚踢的习惯。他发现一个真理:世界不怕道理,怕拳脚。拳脚越重越好。    
      谢九操了女老师于某的妈过后没几个小时;乡长就带着几个大汉上门为暗地里的丈母娘伸冤来了。乡长说:“谢九;你越来越有出息了;跟女人骂架?你再骂一遍;让我们欣赏欣赏。”乡长背后几个大汉捋起袖子露出胳膊;一齐“嗬嗬”冷笑。谢九的头一下子大了;不说这几个难以对付的凶神;光是乡长这个职位就足以把他压趴在地下。谢九决定软抗。    
      谢九:“乡长;你老人家坐下来喝口水。小竹节你死到那里去了?给乡长上茶。”    
      乡长:“我不坐;也不喝水。”    
      “那么乡长你抽支烟。”    
      乡长:“我有烟。红中华的香烟;我都抽不完扔到茅坑里去沤肥。”    
      “乡长;今天一上午我在睡觉;刚起来呢。”    
      “胡说。给我掌嘴。”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不就是跟于老师有过几句长长短短的废话吗?”    
      “好小子,你口轻飘飘的。于教师是我什么人?尽人皆知的;你不知道我和于老师的关系?你想装聋作哑?找死!”    
      “乡长我确实不知道你和于老师的关系。”    
      “确实不知道?我现在说几个例子给你听听。你们几个揪住他;我说一个;你们就给我打一个耳光。只打上面,下面就不要踢了;给他姑妈一个面子。他姑妈也做过我的相好。”    
      乡长待几个大汉按定谢九;坐到凳子上开始叙述:九五年;你们几个在小学校打牌。我就坐在于老师身边。当时;我一只手握住于老师的另一只手叫她牌都打不成。这是你们亲眼看到的;你也在场。九六年;我和小于在乡政府食堂里谈心;你和××进来撞见了;这又是一个例子。”    
      谢九哀叫起来:“不要说了。我现在都想起来了;怪我得了遗忘症。这一打倒把我打好了。乡长你老人家真是好记性。你对于老师真是一片忠心,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都记得。不瞒你说,小竹节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从来不记得。”    
      “疼不疼?”    
      “怎么不疼?脸上还好;下面受不了。他们不听你的话,下面也打。”    
      “好。现在就结束了吧。我最后告诉你一句:谢九;我操你妈。”    
      谢九不满地说:“我亲妈早死了。我现在的妈你也操过;没什么大意思。”    
      “好小子。我本来想结束的;这下你自寻烦恼了。”乡长的手朝后一挥;再朝前一引;后面的几个人一轰而下;把谢九家的两口铁锅各砸了几个大洞;再把砖头扔到屋顶上。乡长亲自动脚;把碗橱踢倒。碗橱里放着姑妈养生用的瓶子钵子;倾倒后;芝麻、蜂蜜、豆粉糊了一地。这事干完后;乡长说:“谢九;我跟你还是有点交情的,所以,今天中午就免了你一顿谢罪饭。就说回来,虽然我跟你还是有点交情;但有关国策上的事不能马虎———今年限你家交八百斤籽棉;违者罚款。”    
      谢九说:“乡长你走好;恕不远送。”    
      “免送免送。”    
    


耶稣的圣光冬天的时候(2)

        
      谢九觉得脸上也疼;下面也疼。不远处人头攒头;谢九看见了父老乡亲怜悯的脸色;真不想活了。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仰头看太阳;嘴里念念叨叨:“毛主席死了;朱德死了;周恩来死了;邓小平死了。”念了一阵;放下脸偷眼一瞥;见乡亲们陆续散去。便颤抖着声音说道:“谢九也死了。”顿了一顿,又叫:“小竹节;你死到那里去了?”稻草堆里一动;小竹节应声从里面钻出来;脆生生地说道:“天!可不把我吓死了。你那里疼?”小竹节是个清秀的大姑娘;两根辫子长又长。她摸住谢九的脸心疼不已:“不得了我的哥;脸皮上渗血了。”谢九说:“你扶我进屋去;我看看;下面疼死了。我怕是要断子绝孙了。”    
      进了屋;谢九仰面朝天躺下;让小竹节给他验伤。这是小竹节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年四季的衣服没几件全叠在床头边。但小竹节的房间到处贴着耶稣的画像。谢九突然哭起来;小竹节柔声安慰他:“哥;没伤着;不碍事的。不信你试一试。”谢九爬起来撸掉鼻涕:“试?我没心思。我心里疼。”小竹节又连忙去摩挲谢九的胸膛;说:“我说你还是信了耶稣。信了耶稣;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坦的。”谢九梗着脖子问:“谁说的?”小竹节说:“姑妈说的。前些时候,徐庄有个要死的人,抬到圣像前念几句经;第二天就下地了。”“你看见了?”“姑妈说的。”“她什么都说,你也什么都相信。这就叫头发长见识短。”    
      姑妈回来了。    
      姑妈看见屋前滚着一只芝麻罐子;心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一脚踏进厨房里;叫一声亲娘,圆睁着眼睛,一面淌泪一面窜进小竹节的房间;活活地把小竹节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小竹节赶紧叫:“姑妈你假发套掉到肩膀上了。”    
      “不管它。我先问问你上午干了什么?”    
      “喂猪;挑水;割菜;洗了一床褥子;磨了一桶面。除了骟猪;别的都干过。”    
      姑妈气恨恨地训斥道:“大姑娘嘴巴里干净些。”    
      小竹节一边穿裤子一边反驳:“大姑娘?你家哪来的大姑娘?”    
      姑妈:“谢九我乖儿;麻烦你爬起来抽她的脏嘴。看下次还敢指桑骂槐。”    
      谢九:“我不耐烦打。叫她自打一下。”    
      小竹节脚一顿;哭出声来:“我还敢指桑骂槐?整日像个童养媳;人不人;鬼不鬼;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我死了才好;死了大家就遂愿了。”掉头就走。    
      谢九叫:“小竹节,你回来解释清楚;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姑妈:“算了。不去理会这个碎嘴子。她死了咱娘俩过。强似你们一天到晚打打闹闹;糟蹋我的东西。”    
      谢九:“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看你得装只人工脑子进去……除了你那个老相好;谁还敢动我谢九的东西。不是我吹的;谢九在这一带好歹还算个痞子头。”    
      姑妈:“我没怪你。看你急成这样。你说说,那东西来干什么?”    
      谢九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清楚。姑妈坐在床边抽抽答答地哭起来,说:“果真;小三子这样不讲情义?”    
      谢九:“你也太痴情啦。你是他第一个;远了。于老师是他第五个。第一个如何跟第五个相比?你小三子还让你交八百斤籽棉。”    
      姑妈“霍”地站起来;拉拉衣角;正正假发套;冷笑一声;严正地说道:“既然他无情;我就无义。”姑妈在信耶稣之前;一直是妇联的女干部。因为长期对爱情和工作失望;最后退出革命队伍;改信耶稣了,她认为这是她一生中走得最最正确的一步──再也没有超生户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去生一个看看。你还没人要呢?明的做不成只能做暗的。”入党时同志们给她提意见:“谢雪娥同志,工作是过硬的;但作风不太硬啊!哈哈哈哈。”小三子就是现在的乡长。他那时候还不是乡长;他听了同志们对谢雪娥提的这条意见;也哈哈地干笑一通。他知道此时除了情人谢雪娥;别的同志是不能得罪的。所以说;姑妈的爱情和工作是紧密相连的;彼此影响;不可分割。这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所讲的事物正反两方面。爱情是反的;只好在夜里密室相会。工作是正的;大天白日之下的冠冕堂皇。但是没有觉悟的超生户天才地把黑白两道拧在一道。党内个别同志也百般刁难;致使谢雪娥同志一直没有解决入党问题。    
      姑妈信教之前生过一场大病。病症是整天要么拧着眉头枯坐;要么又哭又笑。一头头发不耐折磨而掉个精光。头皮上不久就长出了一层淡黄的茸毛;像磨菇上面生的霉;这层霉长至三、四公分就拒绝再长。姑妈等不及头发长成就走上了教堂的讲坛。姑妈现今是教会掌门;管有教堂的门钥匙和教会的账册。    
      “今天我信奉我主耶稣。今天是我再生之日。”姑妈入教而又管钥匙、账册的第一天这样宣告。信徒们黑鸦鸦地坐了一地;全都虔诚地看着她。姑妈散会后顶着个秃头;找到一个超生户恶狠狠地说:“我主耶稣叫你马上停止生育;你若是违反他的旨意;我主耶稣叫你生到第十八个还是女同志。”超生户战战兢兢地;膝盖像折叠伞的伞骨一样折来折去;双手一个劲地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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