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我们在十九个世纪的人类历史上所熟悉的政治家的概念而言,我们将成为政治家的职业衰落的见证人。未来的科学将操纵政治。理解那些已达到未来世界先进水平的科学家们的永恒的动机,看清谁在鼓舞这些人进行探索,——这不是今天的任务;确切地说,与其说这是今天的任务,倒不如说是遥远的未来的任务。因此,您应该去同那个被拘押的物理学家合作。我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了…”
施蒂尔里茨明白,这是对他的考察。施伦堡想弄清楚老牌谍报员施蒂尔里茨是否知道他这段话出自何处,是谁向他提示的这个念头。施蒂尔里茨默不作答,愁眉苦脸地打量着自己的手指。他经受了并非造作的停顿之后,迷惑不解地望了支队长一眼。于是,由他出面审理隆格案件。就这样他挫败了德国人的实际可能性:假如隆格的观点获胜的话,德国人在1944年底就集中力量着手制造原子弹了。
然而,他同隆格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便确认命运本身在妨碍德国制造新式武器。因为斯大林格勒大会战之后,希特勒声称,如果学者们在三个月之内(最多不超过四个月)不给他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他就拒绝给国防领域的科研项目提供经费。
虽然希姆莱对原子武器的问题产生了兴趣,并且筹建了“军事科学研究联合基金会”,但是负责帝国科学研究工作的戈林要求希姆莱把苦心经营的成果转到他的领导之下。这样一来,德国的天才物理学家们被置于领导集团的视野之外,况且,德国的领袖们除施佩尔和沙赫特以外,居然没有一个人受过高等教育。
现在,施蒂尔里茨必须赢得交锋的下一个阶段:他需要证实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是正确的。他仔细考虑了自己所处的地位。他的地位是很有利的。他必须战胜缪勒,并且一定能够战胜他。
他没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在缪勒的接待室里,他对朔尔茨说:“朋友,请问问您的上司:他有什么指示?他是马上接见我,还是让我睡半个小时再来?”
“我去问问,”朔尔茨回答一句,便掩上门走了。他出去了约莫两分钟,然后走进来对他说,“您自己看着办吧,首长同意现在接待您,但也可以将谈话改到晚上进行。”
“一个更加复杂的方案,”施蒂尔里茨明白了,“缪勒想要弄清楚我现在去什么地方。不应该拖延时间,反正在一个小时之内要决定胜负。即便从舒曼研究所邀请鉴定专家来这里,顶多只需要两个小时。”
“您觉得怎么方便,我就怎么办吧,”施蒂尔里茨说,“我怕他晚上会到首长们那里去,那样我就得等他到明天早晨。这合乎情理吗?”
“合乎情理。”朔尔茨附和说。
“那就现在吧?”
朔尔茨敞开办公室的门,说道:“请进来吧,联队长。”
缪勒的办公室里光线很暗。高级总队长缪勒坐在一张小圆桌旁的圈椅里,正在听英国广播公司的广播。BBC广播电台正播放反对德国的宣传节目。缪勒的膝盖上放着一个公文夹,他在全神贯注地审阅文件,时而调整一下收音机飘逸的波段。看样子缪勒很疲倦,黑色弗伦奇式军上衣的领子敞开着。办公室里飘浮着雪茄烟雾,宛如狭谷中的云彩。
“早上好,”缪勒说,“老实说,我没有料到这么早能见到您。”
“我还担心迟到了挨骂呢。”
“您总是担心挨缪勒老头儿的骂……其实我究竟骂过谁呢?我是个老好人,可是人们散布了不少关于我的流言。您那位美男子上司比我凶狠一千倍。只不过他在大学里学会了微笑和讲法语。而我至今还不知道应该把苹果切开来吃呢,还是像我家里人那样整个地吃。”
缪勒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扣上弗伦奇式军上衣的钮扣,说道:“走吧!”
他察觉到施蒂尔里茨迷惑不解的目光,不由得轻轻笑了笑:“我准备了一个您意想不到的礼物。”
他们走出办公室。缪勒顺便对朔尔茨说;“我们也许还回来……”
“可我还没有叫汽车呢。”
“我们哪儿也不去。”
缪勒咚咚地踏着陡峭的楼梯来到地下室。这里设立了一些关押特级罪犯的牢房。地下室入口处站着三名党卫队的士兵。
缪勒从背后的裤袋里掏出自己的瓦尔特式手枪,递给了警卫人员。
施蒂尔里茨用询问的目光望了望缪勒,缪勒轻轻地点了点头。
施蒂尔里茨把自己的巴拉贝伦自动手枪递过去,卫兵把它塞进自己口袋里。
缪勒拿起放在警卫人员小桌上的一只苹果,说道:“不带礼物到这里来不好意思 虽然我们两人都是自由恋爱的崇拜者,不承担任何责任,但是看望老朋友也应该带点礼物。”
施蒂尔里茨强迫自己笑起来。他明白了缪勒为什么这说。
有一次,他的部属们试图胁迫一名南美国家的外交官为他们工作。他们给此人看了几张照片。照片是在这个外交官同一个金发女郎睡觉的时候拍摄的。这个女人是缪勒的部属们介绍他认识的。
“要么我们把这些照片寄给你的妻子,”他们对这个外交官说,“要么您帮我们的忙。”
外交官久久地察看着这些照片,然后问道:“我能不能再同她睡一次?我和妻子都非常喜欢春宫照片。”
这件事发生在希姆莱发布了要特别注意德国侦察员的家庭生活的命令之后不久。
当时施蒂尔里茨抱怨说:“应该信仰不负任何责任的自由恋爱,那时候人们就不会在干蠢事的时候被人捉住了。”
后来有人向施蒂尔里茨谈到这个外交官的事件,他只吹了一声口哨,说:“请替我找一个喜欢春宫照片的女人吧,我立刻求她做我的妻子不过,依我看来,你们上了那个秘鲁人的当了:他怕老婆怕得要死,可是却不露声色,表演得像个演员。你们却相信他了。你怕自己的老婆吗?当然怕!可你却抓不住我,因为我只怕我自己,因为我对谁都不负有任何责任。唯一糟糕的是没有人往监狱里给我送东西。”
第十七章
缪勒在七号牢房门口停下来。他向监视孔里望了好长时间,然后向卫兵打了个手势。卫兵打开了沉重的牢门。缪勒第一个走进牢房,施蒂尔里茨紧跟着走进去。卫兵留在牢房门口。
牢房里空无一人。
第一节 1945年3月13日11时09分
“合乎逻辑,”缪勒听了施蒂尔里茨的报告,说道,“您和物理学家隆格的态度是不可动摇的。请把我当成你们的盟友吧。”
“您派去跟踪瑞典外交官的‘霍里赫’牌汽车的那辆汽车与这件事有关系吗?”
“您察觉到有人跟踪您?您明显地感觉到危险吗?”
“任何一个傻瓜处在我的位置都会察觉有人盯梢,至于危险嘛——待在家里有什么危险可言呢?假如我待在国外的话…”
“您的头不疼吧?”
“因为操虑过度?”施蒂尔里茨微微一笑。
“因为有一种压力。”缪勒回答说,他马上举起左手,开始按摩后脑勺。
“他是想看看手表。他在等待着什么?”施蒂尔里茨暗中发现,“要不是握有一张王牌,他是不会下决心演这场戏的。这张王牌是谁呢?是牧师?是普莱施涅尔?还是凯特?”
“我劝您试着做做瑜伽呼吸体操。”
“我不相信这个…不过您可以示范一下。”
“左手放在后脑勺上。不,不,只用手指。而右手应该贴头顶放平。就是这样。同时开始按摩脑袋。闭上眼睛。”
“我闭上眼睛,您会像对待霍尔托夫一样在我头顶上猛击一下”
“您要是建议我背叛祖国,我就这样对付您。高级总队长,您偷偷地看了看手表,不过,您的手表慢了七分钟。我喜欢公开的角斗——同所有的人,在任何情况下。”
缪勒嘿嘿一笑。
“您没有在我的机关里工作,我一直对此深感惋惜。不然的话,我早就让您当我的副手了。”
“我还不愿意干呢。”
“为什么?”
“您嫉妒心很重。像一个含情脉脉的忠实的妻子。这是一种可怕的嫉妒。可以说是残酷的嫉妒……”
“说得对。不过,换句话说,这种残酷的嫉妒是对同志们的关心。”
缪又看了看表,不过这次他不曾加以掩饰。“他是个一流的职业谍报员,”缪勒暗想,“他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手势和情绪明白一切。好样的。如果他做反对我们的事,那么他给帝国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好了,”缪勒说,“我们马上就公开角斗。朋友,再等一分钟……”
他站起来,敞开沉重的牢门。虽然牢门上包着厚厚一层铁皮,但用一个指头便可将它轻轻推开。他对一个正在用火柴杆剔指甲的懒洋洋的卫兵说:“请给朔尔茨打个电话,问问他有什么新情况。”
缪勒估计罗尔夫可以在两三个小时之内逼迫那个俄国女人招供,然后把她送到这里来当面对质。是他干的就是他干的,不是他干的也不冤枉他。验证事实是反间谍工作人员的职责,审讯施蒂尔里茨的计划他也安排得十分精当:只要罗尔夫一撬开那个俄国女人的嘴,缪勒就立刻打出自己的王牌,观察施蒂尔里茨的举止,然后让他和那个“女钢琴师”当面对质。
“等一下,”缪勒向牢房转过身来,“我在这里等候一个通知…”
施蒂尔里茨耸了耸肩膀:“为什么把我领到这里来?”
“这里安静一些。如果一切都按照我所希望的那样结局的话,我们就、一起回去,那时所有的人都会知道。我和您一起在我的机关里做了一件事。”
“我的上司会知道这一点吗?”
“您害怕谁的嫉妒心——他的还是我的?”
“您是怎么想的?”
“我喜欢您坚决果敢地去干。”
卫兵走进来报告说:“总机叫我转告您,那里没有人接电话。”
缪勒吃惊地绷了绷嘴唇,心中想到:“大概他没有打电话就开车到这里来了。可能是我的电话占线,他亲自坐车来了,以便节省时间。好极了。这么说,再过十至十五分钟,罗尔夫就把她送到这里来。”
“好吧,”缪勒重复一句,“这就像圣经里说的:有时需要采集石头,有时需要扔掉它们。”
“看来您在中学时代神学课学得不大好,”施蒂尔里茨说,“祈祷书里是这样说的:有时需要扔掉石头,有时需要采集石头,有时需要拥抱,有时需要回避拥抱。”
缪勒问道:“您和一个被监护的牧师详细研究过圣经?”
“我经常反复诵读圣经。为了战胜敌人,应该了解他们的意识形态,您说对吗?在交锋的时候才去研究,意味着自己注定要失败。”
“莫非他们在国外抢先截走了牧师?很有可能。虽然我返回车站的时候没有遇见一辆汽车,但是他们可能会赶在我动身之前,事先躲在哨所里。根据时间推算这是吻合的。他们大概已驶近柏林。是这样的。看来我应该立刻提出要求同我的老板当面对质。只能采取攻势。无论如何也不要采取守势。如果缪勒问我间谍克劳斯在什么地方,我怎么回答他呢?家里的桌子上应该有一封信。这可以说明我当时显然不在现场。可是谁能料到,这些事件恰恰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