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汉子阳痿一样,高原也在患着性病。高原的汉子要狂喊着发泄,可远古的高音越来越弱,雪不下了,多年也见不到,虽然雪山上仍然有白色。太阳笑微微地释放温柔,叫你不再敢在交配的时候呼喊,即使交配引发了疼痛,你仍然不敢呼喊。人们都不再呼喊了,世界平静得跟平原一样。
当年,我们这里为什么隆凸成为高原呢?
……”
我点着单拐溜达,站在窗户那里,看外面白米粒儿一样的雪花。昆阳的雪花没有传统的样子了,就象漫天的碎米在飘落一样,没有“花儿”,只有颗粒。
我的尾骨是新伤,小腿是旧伤,新伤比旧伤疼。我的裤裆里也疼,夜里黑暗中高个子女孩儿发疯一样的抽动,磨得我有些红肿。我浑身好象都是伤痛。看着肥哥的文字,我觉得我可能心里也伤了,没有象肥哥伤得那么厉害,也可能伤得不是一个部位,但我觉得我伤了。我下意识地摸着心口,想摸出点疼痛来。
爱情是伤人的还是女人是伤人的,我弄不清楚了。
那个高个子女孩儿,按照今天的表现推断,她就再不会来到我这里了。她是从生理上的恐惧,对死人的恐惧,也许是对死亡的恐惧。我对她的感觉在肥哥的怂恿下已经明显暧昧起来,觉得她身上的可爱处处洋溢着,可她不是爱我,她表现的不是爱情,爱情不会在我已经伤着的身体上毫不体贴地加上伤痛,也不会因为恐惧而放弃已经发生的爱情对视。我昨天在咖啡厅里提到了她嫁人的话题,她的反应也不是爱情的反应。我需要收敛,不然我会象肥哥对草娘一样受伤。那个小个子女孩儿天生的妒忌并不适合我的个性,她虽然极力适应着现代风格的、随意的、小资式的、无所谓式的妒忌,但被城市气候压抑着的妒忌一旦在一个时刻爆发出来,那就能摧枯拉朽。我害怕被爆发的什么流体波及,这个爱情不会稳定稳固在家庭的范围内的,等发展成婚姻的时候,每一个男女关系的细节都是不定时的炸弹。
我看一眼墙上靠着的英格兰吉他,那根断弦被我扔掉,吉他则变得很不工整了。
犀骨指环第六节 凛风眼(6)
葬礼在筹备中,肥哥不在家也不上班。他把草娘拉到医院的太平间里,同纸门街的社区人员一起张罗着。我打电话叫医生来我这里,给我红肿的尾骨上涂抹碘酒喷云南白药。外面米粒儿状的雪花儿只下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停了,原本的秋风被小雪过滤后,演变成了冬天的风。这些风,开始刺骨。
呆在家里实在闷,我拄着单拐来到街上,选了一个临街的茶室叫了壶普洱茶,看外面的风景。阴冷的天气使纸门街上的人加快了脚步,寒风如同春风一样裹贴着行人,迎风的被勾勒出各色的胸部,顺风的被勾勒出臀部,都圆润坚实,都绷紧着并且运动着。人们的穿着已经从原先的没有个性成功地过渡到了个性淋漓,让天下明明白白地了解这世界有高有低有男有女。昆阳有了都市的模样,纸门街上很难看得到从前据说常能看到的民族服饰,虽然我知道纸门街和昆阳城有半数以上的藏苗傣彝等族人。茶室里的音乐虽然还是葫芦丝,却已经用电子鼓做配器了。
我萌生了一个念头,用我的电吉他演绎一下昆阳人人知道的《月光下的凤尾竹》。我喊老板请给我几张纸和一支笔。
我在纸上写上前奏,我想这个前奏还是需要葫芦丝来吹,还是抒情缓慢地吹出这个“引子”,然后我的电吉他和鼓声要突然进入,和葫芦丝一定要形成反差。对了,中间的过门儿再次需要抒情缓慢下来,最好用女声哼唱那个最原始的音节。女人,世界、昆阳、纸门街,都少不了女人。
我落笔,感觉中我在写肥哥的“高原末梢”,我在用另一种方法写他的专栏。
天阴着,茶室里有点儿暗,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把灯打开了。女服务员稚嫩的脸很纯情很美很原汁原味,打开的灯光却说不出来的黄蓝红绿淫荡纷飞。灯的开关在我附近,女服务员伸手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手指,那排指头是典型的乡土风格,短小,齐头,皮肤黝黑。高原上的紫外线相对强烈,这双手是在太阳下劳作过的,千百年的高原上就应该是这样的手在劳作。小个子女孩儿的手也是短小的样式,但指尖娇嫩,皮肤细腻;高个子女孩儿的手已经是都市风格,和上海广州的小姐没有了区别。我不安心,走神儿,两个女孩儿无论高矮都和我淫乱了,我不知道哪个爱我,哪个我爱。
我散乱我的思维,肥哥在不停地抒发着他从爱情体会出来的高原情结,他是爱高原还是爱草娘?我太简单了,还是肥哥让世界弄复杂了?
昨天夜里草娘的小狗一声哀号,我软下了我的性具,外面是挺着个死人的,我多少也免不掉恐惧和晦气,我从此会不会阳痿?我使劲想淫荡的事情,想两个女孩儿紧紧的阴腔,但我没有冲动。
我集中精力理弄我的曲子吧,好久没有拨弄我的英格兰吉他了。
我的手机响,肥哥给我打电话说要是我想出门逛逛的话,就在纸门街上找个美术店帮他给草娘做个牌位,他打算把草娘的骨灰供在家里,我说好的好的,我找纸门街上最好的美术店,会给草娘做一个枣木的或者红木的牌位。肥哥在电话中嘱咐我再三,他说要在牌位的落款上注明他的名字,要在牌位上写“爱妻方春草之位”。我顿了顿,答应了肥哥。
我躺在我屋子的床上,肥哥躺在他屋子的床上,我们开着门,用不着面对面也能说话。
草娘的一小陶罐骨灰和罐前的牌位离肥哥只有半米的距离。葬礼简陋而短暂,肥哥作为草娘的唯一“亲人”,招待了纸门街社区的领导和不多的街坊。他把骨灰在纸门街上撒掉一部分,留下一些密封在陶罐里,供在了自己写字的桌子上。肥哥说,他在葬礼上哭得头晕。
前后三天时间,《新新视点》因为肥哥的旷工给他调离了编辑岗位。肥哥并没因为这个降职而恼火,他还在混沌中。他说他的“高原末梢”已经写得枯竭了,怎么写也写不明白人们的心思,怎么也不能揭示更深刻的东西,他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写高原末梢而不直接去写高原的最高点。他说昆阳是个不伦不类的城市。
“你还恋爱着吗?”他问我。
两个女孩子都没有在草娘死后给我电话。
“你要找到自己的最爱才好。”他说。
我找不到和两个人任何一个人产生的恋爱感觉。
“那个高个子的不错。”他说。
她不一定是在爱我。
“我看她是爱你。”他说。
好像不是。
“那个侏儒不可靠。”他说。
那个侏儒是爱我,至少比高个子爱我多一点,她知道嫉妒。
“没看出来她怎么嫉妒嘛。”他说。
人们在学着小资学着开放,她的嫉妒表现得很现代。她不想和老式女人一样不洒脱。
“怎么说?”他问。
说不清,但心里清楚。
“那你准备选那个侏儒了?”他问。
我再想想。
“哪个你也舍不得?”他问。
其实哪个我都舍得,肥哥,我从平原来。
“舍吧,舍吧,去找个爱情,别认为找女人就是找爱情。去找一个敞敞亮亮的专心专意的女人,去找紧抓住你不放的女人,一个心里只装着你只在乎你的女人。”他说。
那,现在的两个都不配。
“草娘死在咱家里,你怕不怕?”他问。
有点儿怕。
“丘子要是在,他绝对不会怕。”他说。
那个丘子也有爱。
“你的腿怎么样了?”他问。
怕是一半会儿好不了,我动了元气。
“我听见了你和高个子干了,你忘记了你有伤。”他说。
我想她是害怕,我安慰她。
“你的爱心很特别,有点儿我追求和怀念的山野风格。”他说。
我是男人。
“兄弟,我也是男人啊,我曾经是一个多么龌龊多么懦弱的男人啊。”他说。
肥哥你的阳痿一直没治吗?
“在治,这个东西需要有女人才能治好,而且需要一个好女人才能治好。”他说。
现在街上的壮阳药可不少呢。
“现在,我不想治了。”他说。
还是治了好,抑制本来就生长着的东西,是罪过。
“现在这城市里好像只剩下男人和女人了,除了男男女女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值得我们活着的啊?”他问。
记得小时候喜欢注意女人的奶子,长大后发觉了女人的屁股很美,呵呵。
“是啊,发觉女人的屁股美大概是因为想起那些屁股的某些功能,还有隐藏在屁股周围的神秘了。”他说。
咱男人也是。据说女人打量男人的时候也看牛仔裤前面拉锁的部位,女人也和男人一样。
“世界上幸好只有男女之分,多了更累人。”他说。
乳房屁股是命中注定的东西。遮盖住还是显露出来老是演变着进行,这就是男人女人的历史了。
“该凸起来的遮盖住或者压下去就不真实,你看现在街上的流行服装,奶子屁股都在凸出,显露。”他说。
也修饰。
“对,也修饰。”他说。
我听到了肥哥屋子里哗哗的纸声,他好像在写东西,写了又撕掉,再写再撕掉。我也拿起笔,一口气写完我的曲谱,瞪着我的英格兰吉他。
犀骨指环第七节 凛风眼(7)
扔掉单拐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纸门街上挂开了彩灯和旗子。我瘸着走路,小腿的骨缝被我的不安分给耽误了,仍没有完全愈合。医生说,伤筋动骨的时候作爱有可能落上一辈子的病根儿,跟女人坐月子时的不安分是一个道理。还好我还能弹我的吉他,虽然吉他弦的震动使我的腿还是不舒服,但我能坚持。可寒风和潮湿我却真得受不了,小腿在冬天里只好缠上厚厚的皮草。
我试着和原来的歌舞厅联系过,那里已经早有人顶替了我的位置。我说我不是一定回去,是想用乐队试试我的曲子,那些哥们熟,大家能配合好。歌舞厅的老板说那没什么,只是抱歉没有吉他手的位置给我,来玩玩他不介意。我把曲谱复印了若干份,分给从前的搭档们。键盘老许说咱先用键盘的笛声代替前奏的葫芦丝吧,那个间奏的女生哼唱也先用个什么音色来代替,看看行不行。我说好,先弄一遍再说。
高个子女孩儿和我约会了一次,当然不是在家里,那里她真的再也不想去了。她问我伤好没好,问我还能不能上班,问我是不是找到情人了。我说丫头我本来想爱你的,现在想想好像你并没有和我产生爱的感觉,我就不想费劲儿爱你了。她笑了,说,我们做朋友。我说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好像不容易产生惊心动魄的爱情,她说是啊是啊,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在不真实中好,爱情是什么啊,那是成家立业的年龄才想的事情。我说你学习得好,掌握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