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声说:“下次他再要给你买这东西叫他不要满世界的跑了,怪累的,立交桥下的地摊上有的是,就两块一个。如果有心去讲讲价,我估计块把钱就能买到。”
小梅低着头,用指甲使劲去抠那个发夹,好像抠破了就能看到里面包裹着的真金似的。为了让她不受这个发夹的迷惑,能比较清醒地和小伙子相处,到了立交桥下我带着她往右拐,不远处就有摆地摊的。我带着小梅在小地摊间绕来绕去,最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卖发夹的。正如我所说的一样,其中,就有小梅手上拿着的这个。
我走过去,抓起来问:“这发夹卖多少钱?”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着我说:“两块。”
我说:“一块卖不卖?”
她说:“给一块五吧!”
我把发夹一扔拉上小梅就走。这时,身后传来那个女人的喊声:“来拿去吧!我打本卖了。”
我没有转回身去,只是偏头对小梅说:“听到没有?”
小梅有些尴尬,但很快为小伙子找到一个理由:“他说了,钱要留着结婚用。”
我无话可说。女人一旦陷入感情,其智商就等于零。连名女人都这样,更何况小梅这种没有多少头脑的农村姑娘呢,她能例外吗?我想,以后看紧她些,起码她在我饭店工作期间要这样。至于离开饭店后她想怎么做那就不是我责任范围之内的事了,我不可能管她一生。
我们往回走,到了商场门口,小梅红着脸对我说:“姨,你不要跟她们说行吗?羞死人了。”
看着她脸上那种暖洋洋的幸福,我叹了口气,真不知这闪电式的爱情最后带给她的是什么。拍拍她的肩膀,我说:“这一点你就放心!我没有你想像中的闲工夫去跟人说三道四。你呢,记着我的话便是,与人相处多个心眼没错。”
说完,我叫她先回去,然后转身向商场里走去。
走着走着,我的双眼突然被人从后面蒙住了,会是谁呢?挣扎了几下挣不开,我便伸手去摸。这时,一股熟悉的香味袭了过来,我停住手说:“春燕,别胡闹,快把手放开!”
春燕笑嘻嘻地跳到我的面前问:“你怎么猜出是我呀?”
我说:“你身上的气味隔着十里就能闻到,还用我去猜吗?”
她搂过我,低头在我脖子上深深地闻了一下问:“姨,你用的什么香水,好闻死了。”
香水是法国的“雪奈儿”,我告诉她她买得起吗?再说,我俩还有必要说那么多话吗?眼前是早上她和四川饭店老板娘亲亲热热的样子,我撑开她淡淡地说:“外国货,什么牌子我不知道。”
她又搂过我闻了一下说:“嗯,这外国的东西就是好!”
心不在焉地四处看了一眼,我问:“你一个人在商场里逛什么,没去会朋友?”
她把高卷的衣袖放下来说:“哪里有时间?今天这边生意特别好,我们几个人忙得没闲一分钟。这不,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看了春燕一眼,我想,她是不是知道我今天生意一般故意说这一通话来气我的?这样一想,我的脸跟着就冷了下来。艰艰难难地挤出一个笑,我说:“还不快回去?没准又来客人了。”
她眉毛一挑说:“都几点了,哪里还会有客人?”
我嘿嘿地笑着说:“你们饭店的老板娘,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在路边拉客了。三两天后,可能你也得跟着忙起来,还不快去学学?”
春燕的脸红了,可能是忽然之间意识到我不再是她的老板。收住嬉笑,她彬彬有礼地对我说:“姨,你忙去吧!我这就走了。”
我摆了下头,算是回答她吧!转过身去,我觉得十分晦气。这人也真怪!怎么越是不想见到的人越是会碰到呢?
香香饭店 二十(3)
一个拐弯,阿俊迎面向我走来。他一眼见我,立马转身,但又慢慢地折过身来。可能考虑到我们离得太近,突然转身有些不大合适了吧!
我真想笑,可看他那么不自然,我赶快把头偏到一边忍住了。嗯了一声,我悠悠地回过头来问:“说说看,怎么在商场里一见我你就要躲起来?”
阿俊耳朵都红了,争辩道:“我几时躲了?”
我摇着头说:“上帝啊!我都记不住这是第几次了。是不是跟我说话非得喝几口酒壮壮胆才行?”
他哼了一声,摇头晃脑地说:“你以为你是谁?我可能怕你吗?”
我说:“我没说你怕我,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躲我。”
他两手一摊,耸耸肩说:“可笑!我凭什么躲你?”
想了想,我嘻嘻一笑说:“大约是商场里人多,你不好意思当众认下我这个小干妈吧!”
终于,阿俊找到了一个切入点,他手指着我说:“对了!就是这个原因。如果人人都认定你是我的干妈,那么,以后你叫我怎么办?”
我歪着头说:“那不更好吗?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干妈,看以后谁敢惹你!”
他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说:“你蠢啊!那脑袋是养鱼的水塘吧?”
我偏头问:“我的愚蠢具体都体现在哪些地方?”
阿俊突然大笑起来,说:“我这不是在捅马蜂窝吗?你聪明,因为愚蠢的人都觉得自己聪明得很,你说是这样吗?”
我手一挥说:“不要绕来绕去的,想说什么你就直说。”
他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面对这样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我看还是躲开为妙!”说完,理直气壮地从我身边走过。
天!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转过身去,我冲着他的后背嚷嚷道:“白痴!你刚才说谁呢?”
他回过头来,哼了一声说:“不知道吗?那就回去好好想想吧!”
香香饭店 二十一(1)
这是中秋后的第三天晚上,七点多钟,就来了四桌客人。我坐到外面,小芹拖了个凳子也跟着坐了过来。往四川饭店看了一眼,见春燕手搭在老板娘的肩上和几个小工有说有笑的。小芹恨恨地骂道:“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想着昨天商场门口的那一幕,我很不舒服。本想跟着恶狠狠地说上几句的,又觉得掉价,便淡淡地哼了一声。正在这时,远远地见蜡人笑吟吟地向我走来。小芹看了一眼,起身便走进饭店。蜡人走到我面前,轻声地说:“你好!”
我站起来,也跟着说了声你好,然后把他引进饭店坐下。他两手握在一起,一往情深地看着我问:“最近可好?”
我们不是前天才见面的吗?他问的最近是前天前还是前天后?我讪讪地笑着说:“好什么?还不是老样子。我的生活单调得很,日复一日地照着一个模子走,时间长了也就感觉不出什么好坏了。”
蜡人看着我,如情人般脉脉含情,看得我如坐针毡。赶快把头扭向一边,我装出随意的样子问:“怎么样?那天找到你儿子了吗?”
他叹了口气说:“没有,小子找借口说要陪客户,硬是不肯出来。”
哟!就像他儿子是个什么大人物似的,我嘻嘻一笑说:“你们父子可真有意思,就像捉迷藏似的,让人听着都生动得不得了。”
蜡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垂下头说:“是啊!我这一生最大的失败,就是跟儿子都相处不好。”
嗯了一声,我赶快换了个话题问:“这次你回去是办什么事?”
蜡人哦了一声说:“半年前我到法国办了一个个人画展,这次是去处理一些善后事。我儿子的事业在昆明,回去的可能不大了。我呢,一辈子都在外面漂泊,忽然感到累了,想跟儿子在一起,想在昆明安个家。”
天!他居然是个画家?转念一想又怪像的。笑了笑,我问:“你画画是以什么为主题?小白兔还是鸟儿什么的,我想不可能是画老虎吧?”
他笑了起来,说:“都不是,我主要画山水,所以总是天南地北的跑。”
我由衷地说:“真让人羡慕!画家和诗人给我的印象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他说:“哪里呀!其实人都是一样的,只是所做的工作不同而已。”
我摇着头说:“你谦虚了,可能那么简单吗?”
往菜架上看了一眼,蜡人说:“我还没吃饭,你随便给弄点什么来吃吧!”
我大大气气地说:“今天这餐饭我请你,为画家。知道吗?我尊重艺术家。”
他说:“怎么能让你请客呢?”
我笑着说:“就不要客气了,我很少请人吃饭,过了今天可能就没有这种好事了。”
“那么”,他说:“我就不客气了。”
菜一会儿就上来了,我们一人倒了一杯啤酒。碰了一下杯,我一口气就喝下一半,而他只抿了一点。放下杯子,蜡人夹了条黄瓜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我也夹了一条,试图像他那样不发出声来,结果很难,而且觉得非常地不自在,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我们是根本不同类型的两种人。为了肯定这一事实,我又夹了一条黄瓜放进嘴里,使劲嚼了几下,很快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我想,他肯定听到了。
吃了一阵,蜡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我一下就觉得别扭了。便无话找话地说:“画画一定是件很浪漫的事,寄情于山水,把自己所有的梦想都宣泄到画布上。就像作家,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编成故事,像梦境似的展现在素不相识的人面前,你说多有意思呀!”
蜡人笑着说:“其实,作家也罢画家也罢,陪伴他们一生的大多是孤独和艰辛,很不容易的。”
我说:“可惜呀!我是凡人,要不也去体会一下你们艺术家那种孤独,一定很美。上大学的时候,我读过这样两句诗:‘夕阳烧红了天,也烧红了我的孤独。’从那时起,我就羡慕搞艺术的人了。觉得他们真幸运,就连孤独都是镶着花边的。”
他笑了,哈哈大笑起来。
吃完饭后,小香倒来两杯水,蜡人喝了口水看着我说:“这次回去我画了一张画,灵感来源于你。我把它带来了,给你留个纪念吧!”
我问:“是不是艺术家的灵感都来源于女人?就像一些艳史和野史记载的,很多经典名作后面都有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就拿毕加索来说吧!他的激情就来源于不同的女人。”
蜡人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彩,说:“对呀!”
嗯了一声,我让自己赶快闭嘴,真不知莫名其妙地说那一通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画拿出来了,是幅油画。高耸的山峰,茂密的丛林,碧绿的草地与平缓的河流由上而下梯次布局。画中没有险绝的构图,也没有令人惊奇的景物,却在平凡中体现了自然的幽静与美妙,洋溢着一种抒情诗般的韵味。
我由衷地说:“这画画得真好!你要不说我还当是在街上买的临摹画呢。”
蜡人笑笑没有说话。
又看了一阵,我偏头问:“你以画画为生,这样一幅画拿出去能卖多少钱?”
他想了想说:“在国内十万吧,国外就不止这个价了。”
这话让我大吃一惊,不由得把脸凑得近近的看。这样一来,反而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乱糟糟的。油画是忌讳凑近看的,我忽略了这一点,还不太相信地问:“这画真有那么值钱吗?不可能吧!”
香香饭店 二十一(2)
他指着签名处说:“我叫者夫,难道你从没听说过?”
摇摇头,我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