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离头摇得如拨浪鼓,“师兄——我只会觉得又多欠了你呢……”
“那就先欠着,有空给我打白工,不就结了?”
再推,就太驳师兄的面子了,布离硬不起心肠来,反正总是欠他的,把心一横就去了。
果然环境好得很,人少,球桌高级,教练的态度和水平都没得可挑。布离打得高兴,沈家杰也跟着开心,休息时间又是递水又是擦汗,无需布离提出要求,总是能妥当地先一步提供服务。看得女教练直眼热:“沈先生对女朋友真是体贴!”
布离警醒,忍了忍,没有当场否认,只以累了为由要走人。沈家杰叹气,“洗了桑拿再走,乖。”
可是,从桑拿房出来,和沈家杰会合了准备走时,布离真真正正后悔来这一趟了。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款款移步,恰好正面碰上。那是赵心月。
布离脸色骤变,脚步不稳,本能地想逃。沈家杰感觉布离有异,随即伸手揽住布离的腰,不动声色地支撑住了布离。
“布离!”赵心月主动招呼道:“也在这里健身?”
布离点点头,“姐姐……身体好了?”
赵心月微笑,“我很好。谢谢。这位是你男朋友?不给介绍一下?”
布离咬着下唇,求助地望了沈家杰一眼。沈家杰轻拍布离示意她放松,礼貌地向赵心月点头问好,“我是沈家杰,布离的师兄。”
“我是赵心月,很高兴认识你。”
“抱歉布离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有机会再聊。”沈家杰和赵心月道了再见,依旧揽着布离,布离几乎是飘出去的。
沈家杰送布离回T大,一路上时不时瞥一眼布离,布离始终是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言不发。
到学校门口,布离开车门要下车,被沈家杰一把拽了回来,“等等,再坐一下。那个赵心月,和你有什么过节?”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布离摇头甩去,“没有……她是……马凯风的同学。”
“哦?”沈家杰有了一丝了然,“不过如此,那你怕她什么?”
“我没……我……”布离说不下去。
“有事就要说出来,布离,不是我小看你,就你那个小脑袋瓜,本来很简单的事,到你那偏就卡壳了——来,告诉我,我帮你分析分析……”沈家杰一手撑在副驾座的靠背上,俯视布离。
布离心痛着,茫然地抬头看了沈家杰一眼,又垂下头去。“别人的隐私,我……答应了不说……真的不能说!”
沈家杰怜惜地瞅着布离,半晌才回了句“好,那就不说。”
第48章
樱花纷落。要放春假了,马凯风就要回家。布离却不想滞留于马凯风身边,想着回杭,回爸爸妈妈那儿,可是布妈居然不声不响地报了个旅行团,和布爸到四川川西一带享受两人世界去了。这下布离放单,思忖着是否上北京找布非去,孰料布非却已杀回上海,他那位师姐此时正在上海的H医院交换实习,心系佳人的布非自然有了回来的动力。布离于是去了叔叔家,每日里一杯清茶一本书,沉溺在别人的故事里,不去想自己的麻烦。
马凯风电话打来,布离基本上只听不说,这让马凯风很是挠头。
“丫头,回来住吧,我想你。”声音格外温柔,惹得布离小心脏扑通扑通。
“哦……春假放完,我就回校了。”
“呃……开什么玩笑啊?春假放完我又走了。”马凯风倒也不恼,不急不徐地说:“丫头,要不咱们出去玩?找一个想去还没去过的地方?”
“我不想动。在家呆着就挺好。”
“呵,要做书虫也回来做呀,我这儿书不比你叔叔家多?你看书,我给你弹吉它好不好?”马凯风开始诱惑布离。
由不得布离不心动,这个人,已经深扎于她心的人,叫她拿什么拒绝他呢。
“电话里弹给我听好了。”布离折衷了一下。
马凯风真的按下免提键,取了吉它,在那头缓缓弹起来。乐声经过电信的数字交换,传到布离这头,已有部分失真。布离却还是听痴了,捧了话筒微笑,只是那笑容有着三分苦涩……
布离不肯回马家,马凯风自觉寻上门来。到了布离叔叔家门口打电话给布离,布离在睡懒觉。马凯风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满含宠溺,“小懒虫,还不起?都快中午了,就不觉得饿?”
布离赶紧起床,抓了两块饼干,走出门。
马凯风倚在人行道旁的扶栏上,带笑的俊颜,在阳光中闪耀着动人的光泽。一眼看见布离匆忙往嘴里塞饼干,微蹙了下眉,伸手拂去布离唇边的饼干屑,顺势捏了下过于削瘦的脸蛋,“瘦成这样了,还不好好吃饭。你这丫头,没人管着就是不成……走,咱们去吃早饭,顺便把午饭也解决了吧。”
布离没有提出异议,顺从地任马凯风揽着她,行走在熙来攘往的繁华街头。马凯风对布离的呵护一如往昔,周到而自然。布离心中却不再是单纯的感动,情绪复杂,百般滋味萦绕于心,一时有些恍惚。到了十字路口也不看红灯仍往前行,被马凯风轻柔地拖回来,搂住了,清爽的气息掠过布离耳畔,“傻丫头,走路不看路,成你的风格啦?”
布离只觉耳梢发烫,小脸渐红,垂了头不敢接话。马凯风轻叹一声,手下加了点劲,将布离略略抱起又放下,“轻了哦,丫头,我们家郑老师厨艺退步了?”
“……哪有,你乱讲。”布离挣开马凯风,只牵了手,带他到那对下岗夫妻开的小店。还不是正经用餐时间,店里没有别的客人。随意坐下,布离对着菜单点菜。马凯风问有粥没有,有的话先上一碗。老板娘便将自家早晨煮的白粥端了出来,配上一小碟咸菜、霉豆腐,布离腹中咕噜了一下,赶紧埋头就吃。味道真好。
马凯风笑看布离吃得猴急,抬手将她飘落下来的几缕秀发撸到耳后,“着什么急,慢慢吃。不要噎着了。”
布离晕倒,吃粥还要防噎着么?一个好笑竟岔了气,咳嗽起来。马凯风长臂舒展,为布离捶背。“傻丫头,还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布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你不讲常理好吧?害我粥都喝不顺……”
“呵……原来是我不好,丫头想个法子罚罚我?”
布离愣了下神。如果可以,我就罚你眼中永远只有我一人,其他女人不许你看不许你碰不许你喜欢,一辈子陪着我,宠我爱我惯着我,我不死你就不得离开,我死了你不仅要不思量、自难忘,还得不辞冰雪为卿热……
布离痴想着,差点滴下泪来。马凯风诧异,揉了揉布离头顶,“想到哪去了丫头?”
“哦……想到怎么罚你了,”布离回神黯然一笑,“放完假你给我跑步到昆山,不准坐火车汽车拖拉机、四轮三轮两轮独轮有翅膀没翅膀的都不准搭,不准走有路的地方,不准带指南针,遇山不准绕,遇水不准过桥,自己开条路出来……如何?”
“疯了你了,”马凯风双眉一挑,笑得无奈又专宠,“还以为傻丫头是宠不坏的……我错了,好,认罚!限时不限?负重多少?”
布离拍拍脑袋,“我连昆山离上海多少公里都搞不清,哪知道该限几小时啊,负重我也不懂,你就参照急行军的标准,自己看着办呗。”
“呵,丫头够狠啊,还急行军呢,你要我去昆山打仗哪?”
布离吐舌,“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拉倒,当我没说。”
“行,有什么不行的,”马凯风话说得不紧不慢,“限时5个钟,负重就是丫头你了——怎样?亲眼看看我的狼狈相,是不是,丫头就不再生闷气,就能告诉我到底我哪儿惹到你了……”
你个人精,布离眼圈一红,模糊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是自己得了妄想症?
“你想整死我啊,我又没有行过军,平时也不锻炼身体,这么一趟下来,我还有命在?”
“有我,自然就有你。又没让你自己跑路,你愿意让我背着你也行,愿意让我抱着你也行,只要你愿意——骑着我都行……”马凯风神情半是真挚半是调侃,透着温存,眸子里只有布离的影像,清晰而专注。
布离石化。
热菜开始上桌,隔着氤氲热气,马凯风手指轻弹布离额头,“又犯傻呢?开吃了。”
布离举箸,却不落下,“好哇,倒要看看你全能到什么程度。”
马凯风淡淡一笑道:“那就多吃点,再给我添两斤负重。”
一餐饭还没完,马凯风接了个电话,顿时脸色骤变,唰地站起身来。把布离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他。
收了手机,马凯风眼中竟有着深深的悲痛,脸上线条紧绷,不再波澜不惊,直视布离,艰难开口:“施放重伤……我马上走。丫头,一会儿你自己回去成不?”
布离“啊”一声惊呼,“等我,我也要去!”
“别……你会吓到,过一阵吧。丫头乖,好好吃饭,吃完就回家,等我的电话,好吗?”
布离迟疑了一下,乖乖应道:“嗯。你别太着急,路上小心。”
马凯风迅速俯身,吻了吻布离鬓角,狂风般冲了出去。
布离手抚马凯风吻过的地方,怅然了许久……
第49章
施放的伤,比马凯风电话中了解的情况更严重。肋骨折断七根,戳破了肺,引发60%血气胸,生命垂危;肾脏受损,血压急剧上升;脸上从右眼到右耳划了道很深的刀伤,铁定破相;右手腕粉碎性骨折,这只手,很难完全恢复原先的力度与灵活性。
马凯风去了多日,陪护到单位那边实在拖不过了才直接从南京到昆山,没回上海。这期间布离提着一颗心,深恐施放有个什么万一。那么骄傲果断勇敢、朗朗然昂首屹立的壮士,如今却日日躺在病床上,悬吊着一条手臂,上身固定得如同棕子,轻轻咳嗽一下就会牵动肺部伤口疼得不得了却又不得不咳,咳出肺部的淤血以免发炎……施放何曾是忍耐这种生活的人,他天生是要去战斗的呀……
布离每天为施放祈祷,但求施放除了破相之外不要有任何后遗症才好,如果战斗力不如从前,对他而言才是最难以承受的后果吧……
到五月中旬,施放大难不死,肺部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愈合速度之快令医生惊叹不已。其他患处也都稳定下来。不仅马凯风,布离也长出一口气,不再郁闷于胸。
沈家杰似乎忙得很,春假也不休息,没来找过布离。这天突然出现,不由分说,拉了布离就跑。布离心道师兄你老毛病又犯了不是?却因施放脱离生命危险而心情大好,没有反抗,随着他去了。想不到竟被他带到赵心月曾带她去过的那家咖啡馆。
布离惴惴不安,心又开始痛。沈家杰紧握着她的手,严肃又爱怜,“就坐一会儿,我要给你一个真相。什么都别怕,今天以后你就不用再一个人难受了……”
没几分钟,赵心月款款走过来。布离瞪大双眼,身体却在瑟缩。沈家杰轻拍她背,嘱她放松。赵心月在他们对面坐下,脸色较之布离更为苍白。深呼吸,赵心月先开口。
“对不起,布离,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其实——”赵心月视线落到沈家杰身上,见后者毫无怜悯之意,苦笑一下,接着道:“其实我根本没有怀上凯风的孩子,怀孕不假,但是与凯风无关。他心里,一点也没有我……”
布离彻底惊呆,哆嗦着,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