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华如梦- 第6节

易水虽然有几分晕眩，闻听此语不由微微侧目，座上嫔妃一时侧目看向自己，弄得易水好不自在。皇帝半靠于龙椅之上，略拍一拍手，歌舞乐手纷涌而至，众人神思也皆为歌舞所吸引。

易水眼错不见皇帝无暇顾及于她，悄悄退下筵席。只告知宫人自己前去散散酒气。见一时并无他人注目于她，匆匆自偏殿门辗转而去。

离了那喧嚣热闹的丹凤楼，易水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前日宫中大雪，本该是白雪皑皑不胜美景，奈何上元节将近，藩蕃多有使臣随其主上前来进献上元朝贡。永巷宫道被宫人打扫的极是干净。

易水轻叹一声，未曾待及为那落雪惋惜。只闻得耳畔一声巨响，猛然回首，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极尽艳丽悦目之能态。继而花开朵朵，轰鸣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的是宫墙内外，众人喧哗的欢呼和笑语。

易水凝视天空许久，皇宫里的天空从来便是方方正正的，此刻因焰火不尽，天空镀染上一层诡异的暗红，遮盖了，原本夜的宁谧与祥和。易水欲远离这无尽纷扰，举步往上林苑观赏雪景，想来那里的梅花已然开了罢。

☆、第六章　尽教残福尽此生（3）　（1258字）

一路弯转曲折，终是到了上林苑，皑皑白雪间，梅花怒放。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易水见那月光如水，梅林中花开簇簇，暗香浮动，便想起这一首诗来。难得的几分欢愉如春风拂面，令人观之不忍忘怀。更兼之易水一袭银白底色翠罗织锦披风，遥遥看来，月光下，自是美人如画。

易水素爱梅花，家中后窗园下一枝梅花，每逢落雪，花开娇俏，幽香如缕。而今身处于梅林深处，旧事浮于眼前，不免触动情怀。折下一朵梅花，簪于髻边，舒展广袖，于梅花间纵歌起舞，裙裾翩翩，长发飞扬。长袖随衣裾飞舞，落花纷飞于身侧。

“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歌声如莺啼婉转滴沥，直不知天地间为何物。殊不知，远处梅林深处，早有一双鹰眸看得如痴如醉。不禁取下随身所佩羌笛，随那月下仙子和舞而鸣。

易水霓裳歌舞一曲，将一年来郁结于胸的烦闷皆付与九天云烟。遥遥地，梅林尽头传来羌笛悠悠，易水舞步戛然而止，散落的长发随层层叠叠的衣袖落于胸前。

“是谁？”易水心里暗暗生出一丝惊惶。

“哈哈哈哈，姑娘好才艺！”踏雪而来的之人身材魁梧，目如雄鹰，鼻如悬胆，声如洪钟。一望即知并非本族之人。

此人步步向前，吓得易水深吸一口冷气，倒退几步。皇宫禁苑，这人分明异族，连寻常步入后宫尚且不能，更何况深涉这御景园中偷看宫嫔歌舞了。见易水匆忙躲避，那人深沉的眼眸中掩不去炽热爱意。看得易水心头如同揣着一只小鹿，两颊不觉也泛起一丝潮红。

“你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亵渎天子嫔妃！”

罗摩本自入宫向皇帝朝贡，推杯换盏间，颇有几分醉意。一路从丹凤楼行至尚华门，本想寻一个清静去处，遂唤了一路过宫人带路，意欲寻宫中一清静去处省省酒意。不料那宫人半路滑倒伤了腿脚，伤痛之余向罗摩告罪后大致指出那所在的方向。罗摩不愿为难于他，只无奈独自前行，不知所往。不想竟径自往上林苑中寻来，正见易水一路从御景园中踏雪寻梅，月光倾洒在她身畔，肌肤莹白如雪，长发飘飘，直如天上的女神一般。待得她高歌曼舞，忘情之余欲以羌笛相和。

被易水一番呵斥。竟才晓得易水本是靖乾皇帝的嫔妃，不觉生出几分懊恼，然而易水此时正色相向，于凛然中更有许多超凡脱俗的风华，令罗摩心中爱意升腾。

强自镇定，一手置于左胸前，魁梧的身体单膝跪地。这是藩蕃见客之礼，即便是觐见皇帝，也不过如此。此时在易水面前行此大礼，足以见罗摩对这女子的看重。“在下乃土布藩蕃使臣，前来觐见皇帝。不想于此惊动了姑娘，得罪了。”

罗摩一番言语说得易水心惊不已。一则此人既然为藩蕃使臣，却说得一口流利的京中言语。二则内宫嫔妃不得私见外臣，更何况这些藩蕃使臣了。念及此，易水睁大了双眼，面色雪白越发显得她灵动妩媚。一旋身，来不及与罗摩多说一句，匆匆离去。

罗摩再度起身，易水已不见踪迹。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朵簪花。罗摩微微一笑，转身阔步而去。

☆、第七章　花月莫放相思醒（1）　（1211字）

待易水回到席上方坐定。席中歌舞将尽，四下里的女史女官上前为诸位嫔妃使臣换酒。新酒才添，丽妃越众起身，朝宸煜怃然一笑，音如娇莺。“臣妾谨恭皇上千秋不尽，万福无穷。”言罢举盏一饮而尽。宸煜似是有些乏倦，对着丽妃遥遥一举，饮了一口搁下。

一时下座嫔妃面面相觑，皇后坐于皇帝左手首位，一时间脸上却也有些讪讪的神情，举目四望，各嫔妃手中酒盏将满，竟无有一人可以解围。易水方才惊魂未定，此时无暇顾及席中变故，清宛站在易水身后，取了酒壶为易水添酒，轻言提醒：“娘娘刚从外间回来，想是受了寒，喝杯热酒吧。”

易水微不可闻的一抖，低头攥紧手中酒杯，只觉得斜喇里有目光直直的看过来。抬眼望去一双凤眸意态深深竟似要看到易水的骨髓里一般。手上一抖，徐徐的站起身来，“上元良宵，臣妾恭祝皇上皇后和乐安康，福寿绵延。”

言罢满盏饮尽，皇后的脸色稍稍回转，隐约透出几分欣慰笑意。举杯意欲众嫔妃同贺皇帝上元之喜。易水见各后妃频频举杯，勉强掩去面上惊怯神色，一同道喜不绝。皇帝更是大喜过望，吩咐苏永盛添酒而后一饮而尽。忽然外席里有男阴朗朗道：“皇上，我土布使臣今特携一土布瑰奇珍宝进献皇帝，还请皇帝陛下笑纳。

声如洪钟一时间自外席传来，易水手中牙箸一垂险些掉落。清宛只觉得易水反常，从身后替她添了一件织锦披风又拿了手炉过来。“娘娘恐是冷了吧。”易水手中团住暖炉借以增添些暖意。低下头心里如同小鹿揣测不定。

宸煜本自几分兴味索然，此时闻听此言不觉欣欣然几多兴趣。“哦，既然如此，还请赞普将贵地珍宝呈现于此，也好为我靖乾文武嫔妃一观罢。”

罗摩闻之一笑，抬手拍了两下，忽而一段急促音乐自廊间传来，随着乐声，隐隐有银铃之声入耳。众人不禁抬眼四下观望，却见大殿外有一道倩影徐徐而来。近前相看，才见得是一名妙龄女子，周身为薄薄大红轻纱所裹，，一双妖娆美目在面纱遮掩之下反而更为动人心魂引人一探究竟。女子所着衣裙不同于寻常舞姬，裙摆只及脚踝，舞动行走间，不经意地露出半截妖娆的嫩白。

因为她的忽然出现，周遭忽然全部安静下来，除了摄人心魄的乐曲与鼓声，就只见女子慢速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赤着一双粉艳的双脚，渐渐向宸煜上座靠上来，而随着她轻盈的步履，众人才见得系在她双脚上的银铃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

宸煜本自举杯欲饮，然而此时神思皆在这异域女子身上，双目凝注浑然不动像是颇为所动。座下嫔妃稍稍有些骚动，似是为这女子惊异，似乎也有几分不满。隐约的低语里似有人暗暗的嗔怪女子狐媚。

易水想起旧时有吴王为西施建造宫殿，朱栏玉钩十分华丽奢靡。西施或赤足系银铃行走于其间上，有所往到之处，皆有银铃悦耳怡人之音，是以娇媚至极。一壁想易水忽然抬头，见罗摩鹰眸轻阖，如同是欣赏那女子歌舞，却又透出一股寒意。似乎是感到易水的目光，倏忽间转过头来，吓得易水急忙低头掩过，引得罗摩不禁冷笑。

☆、第七章　花月莫放相思醒（2）　（1037字）

那女子渐舞渐近，正是应了那一首北鋋歌，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慢脸娇娥纤复秾，轻罗金缕花葱茏。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琵琶横笛和未匝，花门山头黄云合。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飒飒。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见后见回回新。始知诸曲不可比，采莲落梅徒聒耳。

那女子一双玉臂开展，纤浓合度，温香软玉。几欲要抚上宸煜的面颊。朱唇微张，吐气如兰，近前为宸煜斟了一杯酒，奉举至宸煜眼前，却只是朱唇妖媚扬起，一脸娇羞灿然笑意。宸煜朗然一笑像是十分欣喜，伸手接过饮尽又以空杯示与美人。

女子却行数步，于御案前回眸妩然柔媚的一笑，似要摄尽宸煜魂魄，而后腰肢一扭，胡旋如空中天女散落之花，伴着轻快的乐音，整整转了十六个胡旋，轻纱飞起，中有清甜香气兜头而来，其情其境朦胧媚惑无可言说。

一舞已尽，女子向上匍匐叩首，宸煜不禁站起身来，几步下了御席，俯身缓缓伸出手来欲意亲挽那女子起身。女子满面娇红，只是抬起头来，眸光如火般炽热，一双柔荑皆与宸煜相合，寸许长的指甲上丹蔻耀眼夺目，几添娇艳。

宸煜笑意温润如玉，嘴角始终扬起，俯身挑起那仰面相望的女子柔美圆润的下颌，不由感叹：“美人如花。”伸手将女子扶起，那美人婉转谢恩起身，娇柔不胜立在宸煜眼前。

一众嫔妃见此情境不由黯然，易水淡淡的看着眼前情境，却是无悲无喜一般，身旁的嬛妃侧首看着易水，轻轻笑道：“妹妹竟不吃醋吗？”

回过神来，易水取了面前一颗腌制的海棠果放入口中，微微蹙眉，半晌将果核吐出，不动声色的拭了拭嘴角。

“我该吃醋吗？”

嬛妃闻言取了一箸小菜，静静不动声色似的，“此时或许该吃。”手中牙箸取了青梅蘸了玫瑰汁，入口酸涩中颇有清甜，垂眸波澜不惊般，“是呵，好酸。”

嬛妃不意易水是此等反应，想了一想又像是颇为欣慰，也拣了一颗海棠果放入口中，又饮了一口梨花酿，淡淡道：“妹妹不酸也有人替妹妹犯酸，吃醋也不在这一时。”

话说的古怪，易水一抬头，席对面的丽妃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看着易水，像是眼前的情景她颇为满意就等着易水拈酸吃醋，大发娇嗔。丽妃贼心不死似的撺掇着身旁的瑜妃，楚贵嫔等人，目光如利剑穿透庭中歌舞暧昧情愫，只朝着易水射来。

易水澹然一笑，令清宛换了热茶漱口，回身手帕遮住吐尽口中残液，稳稳的端了一盏酒，徐徐饮吓。朝着丽妃等嫣然一笑，忽见得得丽妃忽而面色不虞，多有不忿之色，易水不以为意，悻悻作罢。

☆、第七章　花月莫放相思醒（3）　（1434字）

罗摩越席几步上前，朗然一笑，面上怡然自得之色不加掩饰。“此女正乃我土布第一美人。陛下若是于此女有意，我土布愿将此女作上元贺礼贡献于陛下。”言语间目光直直看向宸煜，那女子见机重又俯身下拜，娇怯怯开口道：“月姬情愿服侍于皇帝左右。”

宸煜立在当地，缓缓负手而立，目光里有悠然的笑意，“得此美人倾慕有加，是朕之福。不过，朕心有所属，正所谓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实在辜负了月姬与赞普一番好意。”

席间的气氛登时有几分紧张，目光齐齐看向当中的两人，皇后聂氏安坐在御席旁，见状轻笑道，“皇上，此乃赞普使臣一片心意，又难得月姬倾心于皇上，其实皇上成全了他们未为不可，臣妾也该恭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