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愿的会见;与其说是关注立德夫人;还不如说是更关注为医院捐款和医院的建设(把这两个外国女人安排在一起接见;很有可能就是李经方的策略;如果仅仅一个立德夫人;李鸿章可能根本不想接见)。他把立德夫人当成小女孩应付应付;而对医院建设倒是倾注了感情。以他的老马识途;可能早在心里犯嘀咕了:叫女人放脚是件多么了得的事!女人们脚大了胆子不也就大了吗?天下不更要大乱了吗?何况女人强大了还会加入推翻清廷的行列!在他心目中;除了清廷还是朝廷!这就不能不是李鸿章的悲哀了。但是他预料的也不能算错;中国女人的裹脚布;的确不容易丢开;直到他去世数十年后才被真正抛弃。
第二部分 甲午风云第23节 无意之中发洋财
辛亥革命前夕;李经方已看出清王朝的气数已尽;曾多次对他的同乡;亦是他的学生(他创办的庐州中学的学生)鲁望岩说:“大清朝一定要亡了;光复之日可待矣!”这个“光复”即指汉人掌权。同时又劝他:“不要做官;要教育救国、实业救国。”但是辛亥革命一旦真的到来;身为清廷旧僚的李大公子;又念起皇家的世代恩典来;似乎放不下架子去食“周粟”。而革命党对他也有看法:这个当年的“割台大臣”是存心卖国的;怎么会真正革命?于是他只能跑到上海;躲进租界当寓公。
事实上李鸿章一死;他已是李氏家族的掌门人。辛亥革命后他一度居上海;李家的各房各户、老老少少就都到了上海。李家的每一房都是连亲带故、拖家带口的;着实为上海的租界增加了不少人口。 那时李家大房李瀚章的后代住在虹口和闸北一带;三房李经羲、李国松他们住在跑马厅以西的威海卫路;老四房最初也住在虹口;住余杭路;后来搬到小沙度路;老五房厉害;他们一开始就打入静安寺路;占据了静安寺路同孚路路口以及现在吴江路的一大片房地产;直到现在;老五房还有后代住在那里。
老六房的人住得比较分散;大致是现在长宁区的范围。老二房有三兄弟;李经述的后代在威海卫路升平街;李经迈在华山路;向西发展;他李经方就安家在北站附近的安而近路(今安庆路)。后来他的妻弟刘晦之一家也到了上海;就借他家的房子住。辛亥革命后正是上海房价大涨的时候;政局一动荡;江南数省的地主豪绅都想方设法往上海租界里钻;出租房屋正是有利可图的生意。李经方乐得关起门来当他的寓公。 但他当寓公也是不得消停的;常有老朋友有事相求。以他的身份和影响;他总是帮忙的;如为盛宣怀家族主持清理遗产;为亲戚周紫珊等写悼辞;为清廷旧僚的破落子弟借钱作担保等等。他心眼挺好;总是乐意帮人家的忙。
然而“周粟”可以不食;人间烟火还是不能断的;他毕竟养了一大家子人———除了原配刘氏姐妹外(刘秉璋的两个女儿;大女儿过世了二女儿又娶进来);他还有五房侧室及两房洋太太(一个英国人;一个法国人);是真正的妻妾成群。两位洋太太原是他当外交官时的两个秘书;一个英文秘书;一个法文秘书;结果都成了他的夫人。还有儿子、女儿、孙子、管家、车夫、佣人……毕竟天天要花费;坐吃山空的局面总是可怕的。他就必须另想法子弄钱。好在天时地利人和;让他于山穷水尽之时;发了两笔洋财。他仗着外语好;熟人多;了解在华洋人的心态;凭他的聪明;照准外国人的钱袋;狠狠地捞了一把。
第一次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欧洲在打仗;一些英国商人便到东方来发展。李经方看到外国人喜欢在黄浦江边造厂、建码头和货栈;以求交通的便利;就抢先以很低的价钱;买下了几百亩位于现在老杨树浦一带的江边荒地;然后再以几十倍的价格卖给了英国人。后来英国人在那儿建起了英联船厂;还发行过股票。这让李经方大大地开心了一阵。 第二次发洋财是卖古董。李经方对藏书和古器物均有雅好;他的藏书直到现在;还曾被古籍版本目录学家提起。他的内弟刘晦之;出任中国实业银行总经理;亦是海内外知名的大收藏家;藏品以三代青铜器、甲骨龟片和藏书、藏印、藏墨为主。民国后;适逢瑞典王国的太子访问中国;并为瑞典国家博物馆收集中国文物;因瑞典王室三代人均对中国青铜器有浓厚的兴趣;于是来到中国就遍访公私藏家。此事被消息灵通的李经方知道了;便与内弟刘晦之合伙做了这笔生意。 他们各自拿出自己一部分藏品;据说还向李经羲借了三件。
瑞典太子面对一大堆绿锈斑驳的青铜器直看得眼花缭乱;赞不绝口;最后付给他们二十八万英镑;两人平分;各得一半;自是皆大欢喜。至于究竟卖掉些什么藏品;数量多少;中间还有谁经手;现在谁也讲不清了。解放后政府号召民主人士写文史资料时;就有人写到过此事;但只是讲通过广东路的某某古董商介绍卖的;具体器物仍是语焉不详;看来只有到瑞典国家博物馆里才能查清楚。刘晦之的儿子刘因生跟笔者谈起过此事;说是刘家很多人知道此事;是确有其事的。刚粉碎“四人帮”的头几年;当年瑞典王太子的孙子又来到中国访问;还提到他的祖父在上海买青铜器的事情。著名博物专家夏鼐先生也撰文讲过此事。
李经方发洋财之后;曾感慨地对人说:“没想到我还有今天啊!”可知他原先的生活已经拮据了。发财之后;他在上海虹口置办房地产;在原先居住的爱尔近路(今老北站对面的安庆路;当时是高级住宅区)又买下一整条弄堂;大概有一百多幢房屋;自己在沿马路的地方造了一座大花园洋房。眼下那些石库门弄堂房子都已风烛残年,破破烂烂地还在;而李经方那漂亮的洋楼反倒被折掉了;盖起了摩天大厦。 除了上海的房地产外;李经方在安徽老家还有不少产业;主要在芜湖。一部分是继承了李鸿章留下来的遗产;一部分是他自己投资置办的。他在芜湖的堂号叫“李漱兰堂”。
据芜湖市房管处孔立群先生调查后撰文称:“‘李漱兰堂’曾是芜湖市房地产最大的业主;在老城外有大片土地;开路建房;客观上对芜湖的城市建设和房地产的发展作出过贡献。谈及芜湖的城市变迁和房地产业;必然要涉及‘李漱兰堂’。”(《芜湖文史资料》)可是文中具体列出的李氏所有的土地;不过几百亩地;且大多是城外荒地和滩涂之地。
城内自家居住和供出租的房屋;倒有三四百栋。 现在芜湖的长江边上靠近镇波塔的地方;还有一条华盛街的“尾巴”;当年整条华盛街上的房子都是李经方的。他还拥有芜湖利济轮船局和广业公司的不少股票;各地银行里还有几十万存款;这些财产;想必都与那两笔“洋财”大有关系。 李经方姨太太多;但儿女并不太多;只有三儿三女。长子李国焘是法国太太所生;小儿子李国烋为英国太太所生;还有个儿子李国熙;年纪不大就病逝了;有嗣子名李家骥(德之;是从老六房过继来的)。女儿是李国秀、李国华和李国芸。
大儿子李国焘留学英国剑桥大学;学成回来在邮电部门工作;而小儿子李国烋就不争气了。他小名叫“乔治”;因其不务正业;整天寻花问柳;狂嫖滥赌;还抽鸦片烟;乡人就呼之为“小叫鬼”。1927年北伐军到上海后;国民政府声称要对清末遗老的财产实行“共产”。不知小乔治出于何故;竟然里应外合;逼迫其父交出财产。吓得李经方赶紧卖掉上海的房子逃往大连。从上海出走时;还是英国太太去找了工部局巡捕房;由英国巡捕保驾才上了船的。到了大连以后的生活;主要靠上海、芜湖、合肥等地的房租收入了。他过完八十岁生日;于1934年去世时;仍留下了不少遗产。并且在1933年就立下了遗嘱;规定了这些财产的大致分配方案。
第二部分 甲午风云第24节 涉及五百万英镑的遗嘱迷案(1)
此钦差大人大概不会想到;事隔半个世纪之后;他的遗嘱竟惹出件不大不小的案子来。
那时已是20世纪80年代末了;李家老二房不仅李经方、李经述、李经迈均已去世;就连第三代的李国焘、李国熙、李国烋、李国华、李国芸也都去世了。李经方的遗嘱原件已传至李国焘的小儿子李家骁手里;当事人每人都有一份抄件。该遗嘱原件是用宣纸写成;末尾有李经方和几个子女及管家周孟文及律师的亲笔签名。此件本来“文革”中被造反派抄家抄走了;而“文革”后竟又发还回来;已经皱皱巴巴的、满纸是水渍留下的“烟雾”了。
80年代的一天;几位公安人员推开了李经方最小的孙子李家骁先生的家门。但他们不是上海市公安局的;而是哈尔滨市公安局的;来者共四人;他们手持中共中央统战部和有关公安部门的介绍信;声称是找了他大半年;已花费了上万元出差费才找到他的。在上海访问了统战部、政协、文史馆等部门;都没有线索。这也难怪;因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李家骁的名字;大上海茫茫如大海;谁知道李经方这个半个世纪以前的人的孙子是谁?说来也是老天长眼;在他们心灰意冷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抱着“试试看”、“碰碰运气”的想法;来到了华山路派出所;因为他们听说;“华山路半条街都是李家的”。谁知年轻的派出所所长听后哈哈一笑;说:“你们这回算是找对了!李鸿章的曾孙正是我的老师;他叫李家骁!” 关于李经方的遗嘱;李家骁手里倒真的有两份;一件是原件;一件是抄件。
那原件是其祖父李经方亲笔书写的,本来由其父李国焘收藏;其父去世时交给了他。哈尔滨公安局的同志执意要看原件;还带了有关证明材料;说是这里牵涉一件大约有五百万英镑的迷案! 李经方的这份五十年前的遗嘱被舒展开来;大家凑过头来逐一研究。上面列数了他在上海、南京、芜湖、合肥和大连的所有的房地产和股票、存款;并将其详细地作了分析;继承人是两个儿子:国焘、国烋,两个女儿:国华、国芸,两个孙子:家骥、家骍。李家骁那时还没出生,几房姨太太也各有养老费;还有律师、管家的签名(估计那时国秀、国熙已去世)。
从中可知;这位李钦差的心眼儿还真不错;要养活的人还真不少;除了自己的儿孙、五房姨太太(陈氏、王氏、何氏、吴氏等);还有“刘四姑太太”、“新吾八太爷”、“丁老太太”、“周三姑太太”等;估计都是些穷愁潦倒了的晚清旧僚的亲属和无依无靠的穷亲戚。李经方生怕自己“走”在他们的前面;故在遗嘱中为他们都作了安排。
他在遗嘱中吩咐:“刘四姑太太例给终身月费每月洋三百元;兹以太平银行股票七万元交家骥保管;以每年所得之利洋;全数付给四姑太太私用;至其终天之日为止。终天年后;此股票七万元应归重孙即家骥所出之男女美生、沪生、浦生等为学费;他人不得干涉。”
又有:“所存太平银行规元银七万两;系新吾八太爷、丁老太太、周三姑太太等养老金的基本金;非至三位寿终天年时;不得收回。将来三位寿终日;此七万两收回时;以三万两归国焘;二万两归国烋;二万两归家骥;各自收管。此七万两存券;即检交国焘、家骥先公同保管之。”
至于儿女孙子、姨太太们的所得;全都非常详细;如:“予所分授积善堂合肥东乡公租六千石左右;又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