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同意了。于是由张树声起草了一封信;派人送到湘军大营。据说曾国藩看到这封信后;兴奋地拍着李鸿章的肩膀说:“独立江北;今祖生也!”把他比做东晋的祖逖了。于是树字营、铭字营和盛字营有赖以建。 拿下了“三大王”;李鸿章又去找潘鼎新、吴长庆和刘秉璋。潘鼎新和刘秉璋自幼是同学;还曾一起去京师求学;一开始住在庐州会馆;拜在李文安的门下。
李鸿章考中进士后;老太爷就有点搭架子了:“以后你们跟着我的儿子学就行了。”所以;名分上潘鼎新和刘秉璋还是李鸿章的学生呢。后来刘秉璋考中了进士留在了京师;而潘鼎新只考上举人只好回老家。潘的父亲被太平军杀死后;潘正在三河镇办团练;誓死为父报仇;所以李鸿章一封信过去;他正求之不得;立马率部前来。吴长庆的父亲吴廷香是跟李文安一辈的团练头子;与李家也算有过交往;战争中也被太平军所杀;与太平军有不共戴天之仇。李鸿章通过刘秉璋去说合;也将其拉到自己的麾下了。至于刘秉璋本人;因是京官;李鸿章则按正规手续向清廷打报告;正式调动过来的;他的家乡也被太平军洗劫得很干净。李鸿章自己的父亲和妻子也是死于战乱的。如此如此;李鸿章手下汇聚了这样一帮子与太平军有杀父之仇的将领;官兵的情绪和战斗力可想而知。
李鸿章太明白安徽人的心性了;面子比天大;乡情比地深;只要够交情;要头也能给。哪怕有一丝八竿子打不上的“关系”;说有用的时候就有用了。所以他尽可能把老乡的关系用足用透。用这种动之于乡情的手段;曾国荃手下的悍将、安徽桐城人程学启也被他“挖”了过来。就这样;他七捣鼓八捣鼓;居然历时仅数月;就拉起了有十三个“营”的上万人的淮军部队。与此同时;李鸿章还留意招募幕僚;他的安徽同乡周馥(从此跟了他四十年);还有后来成为亲家的蒯德模、蒯德标这时都成了他的幕僚。当然;跟刘秉璋更近乎些;他们从师生关系发展到同僚;后来又发展到亲家;天下太平后;李刘两家共配对了七门婚事。
1862年4月5日至5月29日;这支新组建的淮军前后分七批;乘坐钱鼎铭等上海士绅花18万两白银租来的英国轮船;前往上海。 据周馥后来的回忆说;船过南京的时候;清清楚楚地看到江边堡垒上全副武装的太平军将士;一个个剑拔弩张;他们只是由于外国轮船而不敢开枪;眼睁睁让淮军从眼皮子底下溜过。而淮军士兵也生怕遇到意外;一个个闷头不敢出声。九千淮军;就是在这张外国“虎皮”的掩护下;到了上海前线。
上海这个五方杂处的花花世界;此时已有了二十年的开埠历史;满天满地都是势利眼;哪能看得起这群叫化子般的淮军呢?大概除了钱鼎铭等少数人;没多少人会相信;这帮老土能够打仗;能够打败太平军。讥讽的语言;嘲笑的眼光;不时袭向军营。李鸿章当时驻扎在城南的徽州会馆;他沉着地对部下说;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看谁会打仗。要想叫流言蜚语销声匿迹;关键看能否打胜仗。
他一方面严肃军纪,抓紧训练士兵;积极备战;另一方面自己也要熟悉环境;包括与在沪的中外官员“过过招”;尤其注重考察洋人的军队和武器装备。他甚至不惜化了装;混上英法联军的军舰;看看洋人到底有多少实力;武器到底有多么厉害;为什么能顶得住太平军的进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在给清廷的奏折中不断地惊叹;人家那枪、那炮;尤其是那落地开花的大炮……哎呀;把他羡慕得只差眼珠子没弹出来。李鸿章的聪明还在于他绝对是个现实主义者;从那一刻起;他就无时无刻不想着办洋务的事:我们自己也要造枪、造炮、造军舰! 还没等他去造枪、造炮、造军舰;战斗就打响了。1862年6月;太平军的李秀成率万人大军对上海进行第二次战略围攻;形势紧急。然而李鸿章已通过在广东办厘捐的大哥李瀚章;火速从香港买了三千支洋枪;用来训练队伍。在此关键时刻;当大哥的又一次帮了他的忙。 进入上海的第一仗关系到李鸿章的声威和淮军的军威;关系到能否在上海站住脚;只能打胜;不能打败。他亲自到第一线督战;一个也不要想逃跑(这第一仗交战的地点正是现在的上海西部的虹桥开发区)。
当时双方打得非常激烈。据说李鸿章搬来一把椅子往虹桥桥头一坐;亲自督战。太平军这时也用上了火炮;火力非常猛烈。春字营的张遇春率队上去没多久就顶不住了;渐渐退了下来;刚跑到桥边;被李鸿章撞见。李回顾左右说:“拿把刀来;把他头砍了!”吓得张遇春不得不硬着头皮返回去再战。张遇春是淮军最早的营号;又是李鸿章的亲信;在此万分紧急的关头;李鸿章要拿他来开刀;其他将领看在眼里;只有铁心死战。正在这时程学启部来了个里应外合;终于击退了太平军。 接下来8月和10月;又是两场恶战;由勇猛善战的程学启部和刘铭传部;打太平军的谭绍光部;一场在上海西区的北新泾(现在已是高科技开发区);一场在更外围一点的四江口。刘铭传是率领着洋枪队上场的;打得极其过瘾;大获全胜。这就更加坚定了李鸿章要大力办洋务的决心。
接连三个胜仗一打;是骡子是马已经拉出来溜过了;上海人不得不佩服这帮土里土气、穿着像叫化子一样的淮军;中外人士不得不拿正眼来看李鸿章了。英国人的报纸也大拍马屁;说这支淮军是“中国最优秀的军队”。清廷也大为欣慰;马上把原先给李鸿章的那个虚衔去掉;改为实授江苏巡抚(两个月后;又被任命为五口通商大臣)。这样;李鸿章就因战功而当上了江苏省的“巡抚”;开始考虑如何进攻省会苏州了。 李鸿章从1853年回乡帮办团练;戎马十年;打到现在总算打出点名堂;可谓“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也。他本人对未来也充满了信心;给曾国藩写信说:“有此胜仗;吾军可以自立;洋人可以慑威;吾师可稍放心;鸿章亦敢于学战。”(见翁飞《李鸿章的官场艺术与人际权谋》)
第一部分 末代相府第9节 苏州杀降暴露了铁血心肠
1863年春天;整个战局发生了很大转折;原先是太平军围攻上海;现在轮到淮军去围攻太平军了。李鸿章部署了三路合围;仍由屡建军功的程学启部打头阵;还有英国军官戈登率领的“常胜军”(其前身是华尔率领的洋枪队)从旁配合;实行战略反攻;首要的目标是拿下江苏苏州。
苏州是忠王李秀成经营有年的根据地;标志着对苏南一带的占领;在城中建有富丽堂皇的忠王府。按说他是要坐镇其中拼死抵抗的;可是这时也正是他们的老窝天京面临最大危机的时刻;将领腐败;军心涣散;互相残杀;各自为政;他就不得不回过头去照应老窝;而把苏州城交给了他的死党、慕王谭绍光。 他哪里知道;天京上层一乱;他们脚底下的基础已经大为动摇了;上行下效;苏州的军心也涣散了;人心思降。谭绍光虽然忠心耿耿;效命忠王;但不等于下面的中层干部都能效命忠王;恰恰是中层干部中出了大问题。
更要紧的是;他还不知道他这回的对手李鸿章的厉害。李鸿章是个惯于搞招降纳叛的老手;对部下和对手也惯于搞恩威并施和“抚剿联动”的。他那三角眼往下稍稍一斜;一个鬼点子就又上来了。当他知道他的部下郑国魁曾与城中的八王之一的纳王郜云宽拜过把兄弟的时候;就命其抓紧策反。 郑国魁也是合肥人;巢湖上的盐枭出身;因触犯族规杀死族长;从家里逃了出来;成了太湖上的土匪头子;太平军得势的时候曾在太平军里混过;现在淮军得势了;又投奔了淮军。在程学启的授意下;他开始秘密活动。
终于在一天深夜;在苏州城东北的阳澄湖(就是现在著名的大闸蟹产地)上;飘来了一只负有特殊使命的小船;程学启在洋人戈登的陪同下;秘密与城中纳王郜云宽、康王汪安钧接头。程学启也不知哪里来的权力和胆量;居然向他们提出;杀死谭绍光;让出城池;封你们两个人二品武官。这两个人官迷心窍;居然相信了。他们也不想一想;你程学启才几品官;怎么能有权封二品官?于是由戈登作证;大家折箭为盟;誓不反悔。程学启还和郜云宽交换了生辰帖子;八拜为交;结为“兄弟”;以示生死不渝。
这一切谭绍光居然毫无知觉;可见也是个官僚主义者。几天后;郜云宽等八人(即所谓“八降王”)趁他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候;突然发难;刺杀了这位年轻的战将;打开城门;把程学启的清兵放了进来。但事情做到了这一步;郜云宽等脑子似乎又清醒点了;他们先只让出了半座城池;就停下来再讲条件;对原先的条件有所反悔;只答应让出一半城池;自己仍要占据另一半;同时要求自己的部下不能拆散;要成建制地编入淮军;至少要编二十个营……程学启当初封人家二品官都有权有胆;这回要来点实惠的他反而没权没胆了;说是回去要请示请示。
他当晚出城来到李鸿章的幕帐;劈头就说这八个人不可靠;应当及早诛灭。李鸿章毕竟是翰林;起码比程学启要文绉绉一点;有些犹豫不决。他认为杀降古今中外都不是好事;信誉和人格上损失太大;另外;这一仗打完还有常州、常熟呢;那里的守城将官必然拼死抵抗;不会投降了;这给后来的战役必将带来更大的困难。但程学启听不来这一套;瞪着眼朝着李鸿章吼道:“他们的人比我们多几倍;你知道他们是真降还是假降?他们和我们同住一城;万一发生兵变;到时候你脑袋怎么掉的怕你还不知道呢!”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李鸿章被他这么一激;脑子也转过来了;连忙奔出去拉住老弟…… 第二天上午;李鸿章亲自进城接见“八降王”;安排了盛大酒宴;说是要当面封赏他们为副将和总兵。“八降王”不知是计;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来了。李鸿章装模作样地念了封赏的名单;就请他们入席举杯庆祝。这时进来一个马弁送来一封急信;李鸿章就趁势说暂时离开一会儿;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正当“八降王”酒酣耳热之时;进来了八个武弁;每人手里拿着一套清军的顶戴官服;跪到酒席前说:“请大人更换顶戴”;八个人已完全放弃了警惕;高高兴兴地站了起来换衣服;谁知就在这一霎那;八个武弁迅速地从衣服底下抽出了匕首;朝那降王刺去。很快;八个人头就在八个武弁手里了。
“八降王”被杀以后;他们的部队见是上了当;顿时作困兽斗;群起与淮军决一死战。但是他们群龙无首;只能是混战;而淮军是做好准备的;所以他们人数虽数倍于淮军;但已不抵用了。李秀成的十万精锐;仅仅几天时间就被干光了。 占了上风的淮军在城里杀红了眼;接下来就趁势劫掠;疯狂扫荡;满城大乱。李鸿章上街一看不得了;起先淮军将士手里拿的还是缴获的兵器;后来就全是老百姓家中的财物了。于是一把揪住程学启:“你不是说你的军队纪律好吗?今天你看看;怎么样啊?”程学启飞身上马游行街市;想亲自压一下势头。谁知刚一走到街口桥下;就看到他的一个营官左手抓着一个妇女;右手夹着一个姑娘;连拖带拉地正从桥上下来;他气得无以言状;一骨碌从马上下来;朝天大叫:“我跳河死了吧!”“你们这是逼我死呀!”那营官急忙拉住了他;长跪谢罪;局面方才渐渐稳住。 苏州杀降不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