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兵?”司空刘弘吃惊地问道,“伯求的意思是让前将军董卓以重兵威逼太后,逼迫太后再把奸阉赶出宫?”
“还有皇甫将军。我们可以让两位将军立即上奏天子,劝谏天子和太后顺从民意,驱逐奸阉。”何颙说道,“董卓的大军就在渑池,而皇甫嵩的大军距离洛阳不过八百里,数天即至。两军现有四万善战之兵,足可对抗大将军的一万北军和七路回援之师。至于西园军,大将军目前根本无力控制。相反,西园军目前驻守于函谷关以内,对洛阳的安全是个巨大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大将军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和我们联手,尽快诛杀奸阉,稳定洛阳,否则……”
尚书房内寂静无声,气氛非常紧张。
“此事稍有不慎就是兵甲之祸,后果不堪设想。”尚书许靖胆战心惊地说道,“何大人,是不是太冒险了?”
“相比于即将开始的党锢之祸,这点险难道不值得冒吗?”何颙看看屋内的数位大臣,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还有谁指望大将军能诛杀奸阉,那就是自取死路。”
“如果太后执意不从,董卓的大军是不是就要兵进函谷关?”尚书郑泰担忧地说道,“前将军董卓虽然没有车骑大将军李弘的庞大势力,但他性情残暴,手段血腥,为人强悍,不讲仁义,而且他贪得无厌,目无法纪,根本就是一个祸害。假如我们依靠他的支持兵逼洛阳,将来他势必要倚仗此功要挟我们,这可能会威胁到洛阳的安全,而且他要是以兵逼迫我们答应他入朝为卿,那就有可能祸乱朝纲了。”
“但没有董卓的大军,大将军怎么会感到皇统的危机?怎么会和我们联手再诛奸阉?”何颙反问道,“大将军手握重兵,又是皇帝国戚,还参隶尚书事掌握国家大权,他完全可以独自下令抓捕惩治那些罪人。但大将军顾念旧情,犹豫不决,以至于屡屡错失良机。如今奸阉再入皇宫,随即将再涉国政,这个时候如果不再逼着大将军当机立断,速速诛杀奸阉,其后果更加可怕。难道董卓之害还要大于奸阉之害?董卓一个武夫而已,能和一群深谙阴谋的奸阉相比吗?”
郑泰被何颙问得张口结舌无力反驳。
太傅袁隗叹了一口气,看看司空刘弘和尚书令卢植。
刘弘咬咬牙,点头道:“董卓只有两万西凉兵,即使他骄纵枉法,也翻不了天,难道大将军何进手上的兵都是草芥吗?给董卓下书,叫他立即急奏陛下和太后。”
“奸阉对董卓恨之入骨,就是因为董卓三番两次地背叛他们。”卢植沉吟良久,缓缓说道,“董卓这个人我们不是很了解,所以,我们目前还是利用一下,暂时不要让他兵进函谷关。现在洛阳的形势变化太快,虽然很紧张,但还远远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候,因此,大家不要太惊慌,还是按部就班来,尽可能逼着大将军尽早诛杀奸阉。”
大将军何进听说太后把太傅大人痛骂了一顿,执意不听从大臣们的劝谏,诛杀奸阉的念头顿时再起。
奸阉再度入宫随侍,何进马上就不敢入宫了。早上太傅大人邀请他一起面见太后,被他拒绝了。奸阉的存在,不但危及到何进的生命,也大大削弱了何进的权力。
何进现在非常后悔。早知今日,前些时候就应该痛下决心把这些奸阉全部杀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太后会出尔反尔,车骑大将军的威胁刚刚解除,太后就把奸阉们重新召回了宫中。自己被骗了。那天自己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但太后还不能从宗族利盖考虑,一心顾及着什么旧日恩情,简直不可理喻。
何进命人把司隶校尉袁绍喊到了大将军府。
“宫外还有多少中官没有被太后召进宫中随侍?”
“回大将军,还有二十七人。”
“立即给我全部杀了。”
袁绍怀疑自己听错了,急忙问道:“杀了?什么理由?”
“阴谋暗杀大将军何进。”何进恨恨地一拍案几,怒声说道,“快一点,抓一个杀一个,不要延误。”
虎贲中郎将袁术匆匆走进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内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门客和亲卫。
袁术笑着对迎接自己的张璋说道:“怎么府内的亲卫都换了?这都是你从南阳带来的人?”
张璋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太后再次重用奸阉,大将军的安全受到了威胁,我们只能用自己最信任的人了。”
袁术大笑道:“大将军就是手软啊。”
何进不待袁术施礼,立即问道:“公路,天子身边现在有多少中官?可有中常侍?”
袁术回道:“中常侍和那帮被召回宫的奸阉都在南宫,都在太后身边。”
“好。”何进挥手说道,“你带着虎贲和羽林立即封锁南北两宫之间的复道,隔断南北两宫的联系。你不要怕天子和太后怪罪于你,一切有我。”
袁术答应了一声,躬身问道:“陛下如果要到南宫去见太后,我怎么办?”
何进眼里露出一丝杀气,断然说道:“坚决拦住。”
司隶校尉府的卫士们在袁绍的指挥下突然在洛阳城内对宦官们发起了血腥抓捕。半日之内,二十七个被罢免的宦官连同家人尽数被杀。同一时间,虎贲中郎将袁术领虎贲、羽林两军封锁了南北两宫之间的复道。
一时间洛阳上下,宫内宫外杀气腾腾。
太后大怒,下旨责问大将军何进,命令他立即解除对皇宫复道的封锁。
同日,何进的母亲舞阳君在骠骑将军何苗的陪同下到了大将军府。舞阳君把何进狠狠地指责了一通,舞阳君说,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杀死赵侯爷、郭侯爷,还有老亲家张侯爷,你想都不要想。
何进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急召长史何津、司隶校尉袁绍、河南尹王允问计。
袁绍说:“现在仅靠大将军一人之力看样子是不行了,依我看,还是仿效车骑大将军的办法,以重兵威逼太后。大将军可以命令前将军董卓兵逼函谷关,命令王匡、张辽,毋丘毅等人率军向洛阳城进逼,以此来威胁何太后再罢奸阉。”
何津和王允都同意袁绍之计。
何进很犹豫,说王匡、张辽等人的大军一旦离开函谷关,西园军就成了问题。假如他们突然背叛,事情就麻烦了。袁绍笑道:“董卓的大军就在关外,谅他曹操胆大包天,此时也不敢背叛大将军自取祸事。”
太后看到大将军何进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随即听从赵忠张让等人的意见,以前司徒许相为少府卿,以前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罢免了袁绍的司隶校尉一职。
此时,屯兵渑池的前将军董卓突然上奏天子和太后,要求天子和太后上体天意下顺民心,不要顾念旧情,务必除恶务尽,诛杀奸阉。
第二天,驻守函谷关的上军校尉曹操上奏天子和太后,说前将军董卓率部离开了渑池,正往新安进发,估计要兵临函谷关。
洛阳震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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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云中,沙陵湖畔。
车骑大将军府司马朱穆依照李弘的军令,把车骑大将军府迁到了距离云中城二十里的沙陵湖畔。
这天,李弘召集将军府掾史议事,云中郡太守左彦也被邀请到府。
李弘说,大汉国每次派遣大军深入大漠作战,如果胡人势强,双方就会在大漠中间鏖战。如果胡人势弱,胡人就会远遁两千多里先避开汉军的锋锐,然后利用地形优势消耗汉军的实力,打击汉军的粮草运输,从而迫使汉军无功而返。汉军出境作战多次失利,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大军深入大漠两千里后粮草不济,而大军又长时间找不到胡人主力决战,最后只好后撤。但只要汉军一撤,胡人反击的机会就来了。
这次我和诸将在大军南下之前为确保大漠作战的胜利商讨了数次作战策略,大家仔细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因素,尤其是皇帝更迭朝廷不稳粮草可能随时中断这个因素。所以我最后决定大漠作战分两步。首先是大军分三路,从北地、五原、代郡三个方向同时向鲜卑人发起攻击,力图出其不意,打鲜卑人一个措手不及,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占整个北部鲜卑的广袤疆域。大漠作战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给北疆边郡打下一块缓冲之地,即使将来鲜卑人要入侵,战场也是在大漠,而不是阴山以南的数个边郡。占据了大漠南部的平原后,大军就驻扎于南部大漠的数个大牧场上,一方面囤积粮草,一方面稳定被占疆域,同时寻找鲜卑人的主力决战。
如果此时洛阳稳定,粮草充足,而汉北郡也已经牢牢控制在手,天气也许可,我就决定远征燕然山、狼居胥,甚至一直打到北海(今贝加尔湖)去,尽最大可能击杀鲜卑人的主力。
李弘笑着说:“我打算把攻占的北部鲜卑疆域定为并州的第十个郡。你们说说,这个郡应该叫什么名字?叫汉北郡如何?意思就是大汉国最北面的一个郡。”
将军大人既然已经想好了名字,其他人自然也就懒得费神了,于是大家随声附和,都说行。
左彦笑着问道:“大人今天喊我们来,除了给我们说说大漠作战的策略,嘱托我们给大军督办好粮草辎重以外,不会就是为了给并州第十个郡起个名字吧?”
李弘笑道:“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和诸位聚聚。今天我就北上了,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我们再聚。”
八月十五,北部鲜卑。
振威将军麴义、厉锋中郎将赵云、虎威中郎将颜良率杨明、姜舞、刘冥三营铁骑,匈奴左贤王刘豹的两万铁骑,高览、文丑、陈好、高顺、王当、吴雄六营步卒,共五万人马出高阙,走青月峡谷,飞速杀向北部鲜卑。
车骑大将军李弘给麴义的军令是在八月底之前务必占据北部鲜卑的所有疆域,并尽最大努力全歼拓跋锋。李弘说,攻击开始后,右翼的张燕和阎柔会率军攻打弹汗山,牵制魁头的军队支援拓跋锋,而徐荣会率军从左翼攻击西部鲜卑,牵制落置鞬落罗的军队支援拓跋锋。这样一来,你就不需要考虑大军左右两翼的安全了,你只管猛攻拓跋锋即可。
北部鲜卑经雁门关大战和鲜卑内乱之后,兵力折损严重。在刚刚结束的北疆大战中,北部鲜卑的蒙帅拓跋帷和他的一万铁骑也全军覆没。所以现在拓跋锋手上只有一万五千人,而且有一部分还不是精锐。在这种情况下,汉军以绝对优势兵力攻击拓跋锋定然是胜券在握。但问题是拓跋锋不会迎战,他肯定要仓惶北逃,因此,如何全歼拓跋锋成了汉军最头痛的事。
拓跋锋屡屡入侵大汉国,罪恶滔天,罪不容恕,如果不能把他诛杀在北部鲜卑境内,让他成功逃进大漠深处,那再想杀他就非常困难了。麴义为此和赵云、颜良、刘豹多次商议攻击方案。
麴义想了个分三路出击合围拓跋锋的办法。他命令赵云和刘豹各带一万铁骑,从北部鲜卑的大草原左右两侧向北直插六百里,先把拓跋锋的后路彻底切断。自己和颜良带着一万四千铁骑从正面发动进攻,迫使拓跋锋放弃数万族众向北逃窜。高览文丑等将率一万八千步卒带着粮草辎重随后急速跟进。
拓跋锋接到汉军已经翻越阴山攻击而来的消息后,二话不说,带领大军和近八万部落族众,几百万头牲畜向北撤退。就在形势万分危急的时候,拓跋锋的族众却突然发生了暴乱,撤退随即演变成了一场大逃亡。
这几年,拓跋锋为了扩展实力,大肆吞并领地内的小部落,稍有不从和反抗,随即就会遭到他的血腥报复和镇压。北部鲜卑大小部落的族众对其恨之入骨,尤其这几年他屡屡对外用兵,但又屡屡大败,族内青壮男丁因此死去了大半。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