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死啊。”
杨彪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你砍啊。如今天子被挟持,我们被扣做人质,天子和朝廷威仪扫地,社稷倾覆在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
马腾听说袁绍的大军已经杀到关中,关中局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马上急告韩遂,请他加快速度,迅速赶到丰城会合。
两天后,韩遂带着亲卫骑日夜兼程到了丰城,此时他的大军还在两百里之外。
马腾看到韩遂,先是递给他一道圣旨。天子命令韩遂和马腾立即攻杀袁绍。韩遂随便扫了一眼,问道:“袁绍的大军到了哪里?”
“蓝田,距离长安两百多里。”马腾说道,“还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
“羌人跑到霸陵投靠李傕去了。”马腾大笑道,“车辖太无耻了。李傕给了他一个官,给了他几车钱财,他就象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跑到李傕那里去了。”
韩遂微微一笑,“稚然这几年在长安呼风唤雨,已经没有过去精明了。上次是他对不起我,这次轮到我对不起他了。北疆军可有消息?”
“听郭汜说,北疆军还没有渡河。”
“这消息准确?”韩遂怀疑地问道,“北疆军至今还没有渡河?”
马腾凑近韩遂,低声说道:“这是樊稠的旧将张苞送给郭汜的消息,不会有错。”
“好,好,一切都在我们的算计之中,这次我们总算抢在了北疆军的前面。”韩遂笑道,“急告郭汜,立即整顿军马,连夜杀向霸陵。”
马腾犹豫片刻,小声问道:“文约兄,陛下在霸陵,如果……”他十分担忧地搓搓手,惶恐不安地说道,“我们还是先拿下长安吧,你看呢?”
“寿成,救回天子,控制了天子和朝廷,也就等于拿下了长安,占据了关中,将来甚至还可以平定天下,中兴社稷。”韩遂拍拍马腾的肩膀,低声劝道,“霸陵有我们的人,天子不会罹难的,你放心吧。”
“但是……”马腾指指南方,“袁绍距离长安只有两百多里了,如果他急速杀到……”
“袁绍的目标是长安,是关中,天子如果被弑杀,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喜讯,所以他不会救天子,更巴不得我们和李傕打起来。他到了蓝田后,大军肯定要停下脚步,以便观望形势,伺机诛杀我们和李傕、郭汜等人。因此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击杀李傕,救回天子。”韩遂笑道,“天子一旦到手,我们马上杀了郭汜,联手皇甫鸿、王方、张济等人攻打长安。这时候北疆军应该到了。北疆军一到,袁绍还有什么机会攻占关中?袁绍这个人太算计了,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怎能成就大事?这次我们赢定了。”
马腾将信将疑,心里忐忑不安。
四月中,霸陵。
李傕驻马河堤之上,望着远处逐渐推进的敌军,眉头微皱。
“叔叔,韩遂、马腾和郭汜的大军加在一起只有两万人不到,而我们却有三万多人。实力差距这么明显,他们也敢打?”李利轻踢马腹,策马走近李傕,疑惑不解地问道,“韩遂为什么不等他的军队赶到才发动进攻?是担心袁绍抢先动手打他们吗?”
李傕摇摇头。韩遂和马腾放着防守空虚的长安城不打,却迫不及待地督军杀到霸陵,的确出乎自己的预料。难道韩遂的目标是天子?李傕回头看看驻马停在河堤下的车辖等羌族诸种首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王方还没有渡过渭水河?”李傕转头看看身后的贾诩,愤愤不平地说道,“当年我曾救过他的命,谁知道他今天竟然这样报答我。”
贾诩轻声叹息,“王方和张济相约在新丰城会合,然后一起到霸陵。看样子,他们不想介入你和郭汜之间的争斗,所以……”
“所以他们连天子的安危都不顾了?”李傕冷哼几声,十分不满。接着他想起什么,又问道,“张济离开潼关后,关西由谁驻防?他的侄子张绣吗?”
“应该是的。张济最喜欢这个侄子,对他很信任。”贾诩说道,“大人不要担心关西的徐荣会随时杀进来。以我看,北疆军之所以至今还滞留在黄河对岸,十有八九都是因为关西战局紧张。袁绍此次占据关中的决心很大,他为了保证徐荣的大军不能及时赶到关中支援,肯定在关西战场上投入了重兵。”
“徐荣不能来,杨凤、张白骑难道也不能来?”李傕若有所思地说道,“文和,你说他们是不是在等大将军李弘?”
贾诩没有说话。如果大将军李弘亲自赶到河东,今年关中的形势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到那时,就不是李傕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而是大家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了。
“咚咚……”
战鼓突然擂响,霎时间鼓声如雷,风云变色。
“擂鼓,迎战……”李傕猛地高举马鞭,纵声狂呼,“诛杀叛逆,保护天子。”
郭汜指挥七千步卒大军直击李傕中军。
韩暹、李乐、胡才各率四千步卒迎头痛击,双方血战。
箭矢如雨,断肢残臂漫天飞舞,惨烈的厮杀声和各种武器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直冲云霄。
白波黄巾军待在山上太久了,疏于战阵的结果就是畏战,一番激烈的鏖战之后,白波军开始退却。
“快,急告文约先生,出动铁骑冲阵,快……”郭汜兴奋不已,连声高叫。
号角长鸣,随着各色令旗连番挥动,一支三千人的铁骑冲出了战阵,对准战场的侧翼,像一把锋利的长刀一般,呼啸而下。
白波军侧翼突遭重击,顿时溃不成军,连连后退。
“叔叔,让我带着铁骑杀上去。”李利大声求战。
李傕抬眼看看羌骑首领。羌人渠帅车辖恰好这时回头看向李傕,两人目光相遇,各自冷冷一笑。
李傕举手挥动。李利大吼一声,纵马飞出。
“兄弟们,杀上去,杀上去……”李利连连舞动手中长矛,仰首狂呼,“护驾,保护天子……”
三千铁骑沿着河堤狂奔而下,犹如惊涛骇浪一般,迎着西凉铁骑的箭头狠狠地撞了下去。
蹄声如雷,杀声如潮,六千骑大军转眼便撞到一起,巨大的轰鸣声霎时掩盖了战场上血腥的喊叫。
李利长矛如电,连刺七人,骏马腾空之际,矛柄倒撞,把一名西凉骑士洞穿而过。尸体随着巨大的惯性,一路飞舞着,狠狠地砸向了迎面冲来的马超。马超睚眦欲裂,大吼一声,枪交左手,右手成拳,凌空重重一击。尸体猛然倒飞而去。
李利正要举矛前刺,眼角忽然看到一团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李利怪叫一声,全身蜷缩马上,手中长矛疾速后撞,打算把从背后飞来的尸体挑飞出去。
长矛入肉的声音让李利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但接着他就张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嗥。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丢掉长矛,双手飞速抱向了胸口。那是一支犀利的枪头,枪头上还挂着血淋淋的内脏,鲜血正在枪头的后面像泉水一般喷射而出。
李利奋力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头向背后看去。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但这双脸上满是狞狰的笑容和凛冽的杀气。李利浑身战栗,霎时失去了知觉。
马超虎吼一声,右手挑起尸体,左手抽出背后战刀,一刀枭首。
白波军还在溃败,三千铁骑因为主将的阵亡士气越来越低落,眼看就要败退。
李傕心痛如绞,脸上杀气腾腾,恨不得亲自上阵。
“谁杀的?是谁?那是谁的铁骑?”
“大人,那是马腾的亲卫骑,统率这支亲卫骑的是马腾的儿子马超。”车辖拍马走到李傕身边,非常同情地说道,“马腾的儿子长大了,比马腾还厉害。”
李傕眼晴慢慢眯起,望着远处的战场,阴恻恻地笑了两声,“该你出马了。”
“大人答应给我五百名宫女,一千名民女,还有……”
“打完这一仗,我马上给你。”李傕突然转脸笑道,“渠帅只要出力,我肯定不会亏待你。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你还不信?”
车辖哈哈一笑,拨转马头,刚要举鞭抽下,就见厉啸声起,几十支弩箭霎时钉满了身躯。车辖轰然坠落马下。
河堤下的一帮羌人首领目瞪口呆,接着异变突生,十几个首领互相打了起来。转瞬之间,七个首领的尸体栽落马下,还有八个人拎着血淋淋的战刀,冲着河堤上神情冷漠的李傕拱拱手,打马如飞而去。
“文约先生总是认为羌人都是他的兄弟。”李傕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他当初为什么要杀死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了。”
韩遂苦笑。
霸水河边,本该听到号令突然倒戈相击,冲杀李傕本阵的羌骑却自相残杀起来。
“寿成,我们是兄弟吗?”
马腾收回惊怒的目光,诧异地望向韩遂,“文约兄,你怎么了?我们当然是兄弟,到死都是兄弟。”
韩遂深深地看了马腾一眼,似乎要看穿马腾的内心,“寿成,带上铁骑,杀上去,我们还有胜算,快……”
马腾毫不犹豫,挥手狂吼:“吹号,吹号,杀出去,杀出去……”
西凉铁骑在雷鸣般的吼声里,一路呼啸着,象排山倒海一般,冲向了混乱不堪的战场。
“撤……撤过霸水河……”
李傕已经达到目的,他不想再打了,凭借着霸水河,自己就能挡住韩遂的攻击,而韩遂锐气已挫,只有撤军罢战。
就在这时,后方却突然传来了激昂的战鼓声,正在逐渐后撤的大军霎时陷入了混乱。
“大人,张苞叛乱了,张苞叛乱了。”
李傕头一晕,差点从马上栽了下去。
“快,传令各部,沿着霸水河撤退,撤退……”贾诩不停地吼叫着,声嘶力竭。
凌乱而惊恐的锣声响彻了霸水河两岸。
被夹在西凉铁骑和河堤中间的乱兵一哄而散,狼奔豕突。
李傕在亲卫的簇拥下,打马落荒而逃。
“杀……”
马超一马当先,带着铁骑肆意践踏追杀,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浮桥,杀向了霸水河对岸的北坞大营。
杨奉、王昌指挥后军死守营盘。
弩车轰鸣,强弓如林,箭矢像下雨一般向冲上来的西凉军尽情倾泻。
郭汜指挥大军逼近北坞大营。张苞、杨密、夏育、高硕各带步卒在军,高举盾牌,步步推进。
杨奉心慌意乱,眼看西凉军全线逼近,随即准备撤守北坞。
“给我死守,谁敢退一步,我杀了谁。”皇甫嵩全身甲胄,带着几十名亲卫,高举战旗,突然出现在大营里。
正准备撤退的各部将士忽然看到“皇甫”大旗,顿时欢声雷动,士气骤然高涨。
“誓死奋战,护卫天子……”皇甫嵩高举长剑,在大营中纵马飞驰,在如雨般的箭矢中纵声狂呼,其苍老而雄浑的吼声象阵阵惊雷一般震耳欲聋,“誓死奋战……”
“杀,杀……”杨奉、王昌带着将士们勇往直前,再不回头。
“兄弟们,跟着皇甫大人,杀上去……”
西凉军杀进了北坞大营。
韩遂驻马河堤之上,望着河水中密密麻麻的浮尸,闻着呕人的血腥,心内一阵激动。
西凉人为了打下关中,整整打了十年,今天,终于成功了。不,还差一点,就差一步了。只要杀进北坞,救出天子,关中就是我的了,西凉就可以彻底摆脱贫穷和饥饿了。
韩遂仰首望天。湛蓝的天空上,几朵白云飘飘荡荡。
“老边,我快成功了,几十年的梦想就要成功了。老边,保佑我,保佑西凉……”
战马痛嘶,庞大的身躯直立而起,一双血淋淋的前蹄在空中剧烈地划动着。
长箭厉啸,支支钉入体内,直没入羽。
战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悲鸣,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轰然倒地。
皇甫嵩紧紧抱着这匹跟随自己征战了十年的战马,一同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