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娉婷最近倒霉透了,先是送来的花是染过色的,掉到了客人的衣服上,被
人索赔洗衣费;之后掉了钱包;然后送花的小弟也不愿意干了,留下她自己,所
以连她这个老板都要亲自出来送花。再这样下去,她的下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
活活累死。
她知道自己长得很容易惹麻烦,所以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很冷冰冰的样子,
但是就算这样,还是让人们给她起了“冰雪公主”这样的外号,不过好在不是什
么花店西施,要不然的话她非要一头撞死在电线杆上。在她的心目中,被称为西
施的只有街头那些穿着超短裙的槟榔西施,她可不要和她们一样。
她确实长得很美,和本地人相比,她的美丽是一种附有异国情调的美丽:亚
麻色的头发,翡翠绿色的眼睛,这样的颜色在正宗的中国人身上自然不会出现,
但谁让她是一个混血儿呢?她的祖父可是血统纯正的爱尔兰人,还是有着贵族封
号的,只不过到了现在这一代家族破落了,才会这样,不过她倒是从来没有把自
己当成一个贵族后裔看,当贵族也是要吃饭的,更何况她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一个
贵族呢?像一个砍柴女倒是很有可能。
“真是倒霉翻了。”沈娉婷边走边咒骂着,刚才走到路上,不知道哪一家人
这样没有公德心,竟然没清扫狗狗的排泄物,害得她一脚踩了上去。其实她也是
千年难得出一个的怪胎,因为她晕一切交通工具,巴士什么的根本不能坐,学机
车死都学不会,好在最后勉强学会了脚踏车,才算是不用只靠脚走路。
今天的倒霉都有些离谱了,先是脚踏车胎被扎烂,之后推着车走又踩到狗狗
的便便,想起这里有个公园算是个近路,于是跑了进来,希望可以早一点回到店
里,结束这倒霉的旅程。
秦朗躺在草地上,嘴里叼了一根细细的草叶,正在出神的琢磨。
正想得投入,就觉得腿上有些异样的感觉,他直接跳了起来,就听到一个女
生的尖叫:“天啊,有鬼!”那喊声简直可以和女高音媲美,要是周围有玻璃的
话,一定会有很多块被震碎。
“别喊啦!”秦朗大叫了一声。这样还真管用,马上就镇得那个女生停住了
嘴巴。
“我是活人,不是鬼。”秦朗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希望它们还可以管用。
“你是活人?”那女孩凑得很近地看了秦朗一眼,“那你怎么会突然从地面
跳了出来,难道你有特异功能?”
“我要是有的话就不会躺在这了。”秦朗没好气地回答,“我躺在这里躺得
好好的,谁知道被你这疯婆子拿车来轧,还喊得那么大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
怎么你了呢。”
“我不是什么疯婆子,你才是呢!”女孩双手叉腰,凶巴巴地说,“谁叫你
躺在这里,这又不是你们家的床。”
“喂,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秦朗也有些生气了,“我躺在这里好好的,
这么大一个活人你没有看见,轧到了我连一声对不起都不说,你是不是瞎子啊?
还是你家里人根本没有教你什么叫礼貌?”
“你个混蛋!”那女孩子十分的生气,狠狠一把把秦朗推倒在了地上,推起
自行车就走。
“我招谁惹谁了?”秦朗实在是郁闷。
回到花店,沈娉婷还是在生气。
那个死男人,竟然敢说她瞎?什么嘛!下次要是见到他绝对饶不了他。自己
不是瞎子,只是严重的近视而已。所有的东西在她的眼前都是雾蒙蒙的一片,但
是她也十分知足了,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蓝天白云,相比之下,她还算是幸福的了,
今天只不过是近视眼镜不小心摔坏了而已。
家族遗传的近视,说不定就这样慢慢地消磨掉所有的视力,最终失明。所以,
她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字眼,失明对于她来说是以后的命运,有着二分之一的可
能性的命运,所以,要趁着能看见的时候开好花店,攒上一笔钱来维持以后的生
活。
命中注定的,没有办法抗拒,只有这样默默地等待着已知的结果,没有办法
逃离,只能这样等待着未来的某一天,那天到来的时候,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是不希望大家对自己怜悯,还是自私地想让自己最完
美的出现在关心自己的人的眼前。这一切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只是为了给自己的
寂寞,找一个完美的借口而已。
不是他们放弃了我或者是我放弃了他们,而是我愿意这样。
用听的话,就不能开花店了吧?这样美丽的鲜花,一个盲人怎么能感觉得到
呢?同样,有一样东西是像自己这样的人永远不能碰触的——爱情。有谁会喜欢
一个瞎子呢?虽然现在不,但是将来会这样,所以她拒绝了一切的追求。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哀伤,只是别人未能发觉。
阿强站在花店的门口。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此时的他和前些天秦朗的表现是一模一样的。
虽然说起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但是在自己遇到的时候,却也一样是束手无
策,一样的站在外面。
他不敢进去,只是站在门外面。
他看到那个女孩带着一副很大的、样子很可笑的眼镜,正在吃力地把一大箱
东西往台子上放,他犹豫了一下,大步地走进门去,接过东西,放到了上面。
“谢谢你。”女孩子透过眼镜看着他,样子很可爱,像一只大蜻蜓,“你是
要买花吗?”
“买花?”阿强被这样的问话给愣住了,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
“不,我不买花,不,买,买一朵。”
“你买还是不买呢?”女孩子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买啊,买一朵……”他向周围看了一眼,随手拿起一朵花来,“就要这个
吧。”
“勿忘我?”女孩子笑了起来,“这是配花,你要它干什么呢?”
“勿忘我?这个名字很好听呢。”阿强挠了挠头,“我不懂花,但是这花很
美丽,虽然它没有别的花那样醒目,但是很优雅,我喜欢。”
“嗯。”女孩子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欣赏,想来都是爱花之人,对于这样的
论断更加珍视的缘故吧。
“你。”阿强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秦朗推门进来了。不禁有些奇怪,这个
家伙,不是说因为自己配不上心蕾,已经要放弃追求了吗?但是为什么又来花店,
还要买花送谁吗?还是他转移了目标?想到这里,他把目光投向了娉婷。
这个家伙,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她,要是真的敢对她下手的话,自己一定要让
他好看,让这个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家伙好看。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
把娉婷当成了自己的女朋友,绝对不允许别人染指。
秦朗自然不知道阿强想什么,看到了阿强,随便地打了个招呼,走到娉婷面
前:“刚才你把这个掉了。”说着,把一本书送到她的眼前,是村上春树的《挪
威的森林》,“你也喜欢村上?”
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面前站的是那个说自己瞎的男人,娉婷有些生气,但
是人家好心好意给自己送书来,再大的火气也不能这样发泄在人家身上了吧?所
以她只是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还有,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刚才对不起。”秦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阿强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个话听来怎么这样的不是滋味啊,难道……
“没有我的事情了,我先走了。”
看到阿强怒目而视的样子,秦朗很是知趣的要离开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微
微的歉意。
其实引诱得他的态度这样大转弯的是夹在书里的一张纸条,那是娉婷的病历。
上面的专业术语秦朗自然不懂,但是上面的结论他看得很清楚,他几乎就在那一
瞬间了解了娉婷的感受,和刚才她为什么会那样的失控。
那是对命运的恐惧,因为知晓,所以恐惧——她是在害怕啊!但是即使是害
怕,却还是在坚强地生活,每天生活在这样恐惧中,却还是坚强地生活着。这样
的内心是生活在安逸生活中的自己没有办法了解的吧?所以她刚才才发了这样大
的火,是因为她害怕别人都看得见,但是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你都看到了?”秦朗想要走出去,但是娉婷倔强地挡在了门口,“你都知
道了,那你来是来嘲笑我的吧。”
“为什么?”
“因为你说对了,我就是一个瞎子,虽然不是现在,但是也不遥远了。你是
来怜悯我的吧?我不需要。”
“当然不是。”秦朗宽容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怜悯你?你有什么好可怜
的吗?还是你觉得自己可怜,可怜到了连我一个陌生人都要怜悯你的地步?”
“你……”
“我从来不怜悯任何人。”秦朗看着天花板,上面挂着一串美丽的水晶大吊
灯,“因为怜悯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价值的东西,廉价到了极点,它不会有任何
的作用,只会让人觉得更加的绝望。事实上,我欣赏你的态度,因为只有像你这
样的人才是生活的强者,我问我自己,我能做到吗?答案是不能。你做到的,是
我这一辈子也许都做不到的事情。”
“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娉婷将信将疑地问。
“我为什么要骗你?”秦朗微笑着反问,“难道你觉得自己值得可怜吗?”
“当然不!”她说得很肯定,口气里还有一丝的……骄傲?
“那就是了,你都没有觉得自己可怜,那我为什么要可怜你呢?”
“是这样吗?”娉婷若有所思地嘟囔,但是人还挡在门口。秦朗只能无奈地
看着她。
她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之后微笑扩大,再扩大:“我想你说得没
有错,交个朋友好吗?我叫沈娉婷。”
“好啊,我叫秦朗。”秦朗很欣赏这个落落大方的坚强女孩,所以很是爽快。
一边的阿强好像是一条被遗弃的狗狗,哀怨地看着两人。
“对了,他叫阿强,是我的好朋友。”到了此时,秦朗才想起被遗忘在一边
的阿强,连忙给两人作介绍。
阿强哀怨地看了秦朗一眼,活像古代的怨妇。
“你好。”娉婷伸出手去,“认识你们很高兴。”
其实也不是就这样一瞬间就想通了,之所以前后会有这样大的变化,是因为
她早就想明白了,只是有的时候还会有些赌气的想法,今天的事情自己本身就不
对,要是再接着小气的话,那她就不是沈娉婷了。
就在这段时间,心蕾在干什么?
她天天忙忙碌碌的,丝毫没有意识到秦朗的异样,虽然知道他失业了,但是
没有想到失业对于秦朗来说意味着什么,也就没有理会,还是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并不是粗心,只是习惯了世界上只有自己,没有为别人着想过。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凭着自己的喜恶过日子的小孩而已。
她现在的生活中再次出现了阳光,其实公正地说,与其说是所谓的阳光,倒
不如说是救命稻草来得更加合适。
那个人就是孔彦祥。
他的出现,让心蕾有回到了以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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