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乞丐调查 作者:于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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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乞丐调查 作者:于秀-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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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是我的生命,而做乞丐是为了滋养我的生命,所以,我宁愿出卖自尊也不愿意出
卖生命,这是许多人所不能理解的。
    其实做个乞丐到处流浪很快乐,对任何人都不必负责任,对未来不必设计,街道象
客站,走到哪儿睡到哪儿,因为一无所有,也不必担心坏人的袭击和敲诈。我看这世界
上活得最轻松的就是乞丐了。
    为什么要嘲弄乞丐?他们对别人要求的很少,只要一点点同情和可怜,再加上一点
点帮助,比起那些千方百计要剥削别人,占有别人的一切的富翁来讲,乞丐要比他们高
尚得多。
    至少乞丐知道满足。而有钱人从来不会满足。
    我是有点理想幻灭的感觉,来做乞丐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日为我想乞丐不必奢谈
什么理想,只要吃饱肚子,再有几文小钱可以喝酒就足够了。
    我一路上乞讨来到北京,交了许多乞丐朋友,他们讲义气,很慷慨,不象人们想象
的那样黑暗,其实,他们中间大多数也是很无奈的。做乞丐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往往是
他们最后的选择。
    人有些命运是无法自己选择的,经历了这么多我非常同意这样的说法,就象我从小
就学画,又自费到青藏高原去写生两年,在唐古拉山口,因为高山反应我差点死在那里,
在寻找丝绸之路的时候,我在沙漠里迷了路,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可是我都坚持活下来
了,为什么?就是因为我壮志未酬,我要做世界上最优秀的油画家,最伟大的艺术家,
可是结果怎么样呢?
    实际上想通了,这世界上谁又不是乞儿呢?只要活着便要乞讨。
    乞讨干净的空气与水,乞讨充足的粮食和衣物,乞讨爱与怜惜,乞讨人与人之间的
宽容与谅解,所以,做乞丐只是还原了人的本能而已,用不着为此而感到不安或者是羞
耻。
    当人活着只剩下了本能时,往往对梦想就不再渴求,心态便是平静的,这世界便少
了纷争和你死我活,这样的结果不好吗?
    那天我在友谊商店门口碰上了一个老外,他看了我的胸前的布条以后,对我说:
“你很勇敢,你的行动证明了你是个真正的艺术家,我看到你的画儿,我会出高价的。”
    我对他说:“我理解问题的角度正好相反,我并不勇敢,我很胆怯,我被自己艺术
上的不成功给吓怕了,我要做乞因为乞丐是最容易成功的一个行当,它所谓成功的标志
便是能养活自己,而不用费太多的力气。”
    那个外国人听我这样说后;收起了笑容,他说:“你们中国人个个都是哲学家,连
乞丐也这么懂哲学,了不起,了不起。”
    他给了我10美元,我对他说了声“谢谢”。我们的交易就这么简单,这会儿我尝到
了当乞丐的甜头。干吗不呢?比画画强多了。
    当你呕心呖血,不知费多少劲儿完成一幅作品的时候,等待它的也许是赞美也许是
批评,这都是它应得的。可是,你发现你的作品悄无声息的躺在角落里蒙上了灰尘,既
没有赞美也没有批评,它象沙漠里的一粒沙子一样微不足道,没有一点声音,就象是死
了,你还会再去画吗?
    还是当乞丐好的多,既能得到赞美,又能得到批评,被入关注又被人嘲弄,甚至还
有记者来采访,如此风光哪是一个未成名的画家所能够拥有的。
    所以,我觉得刚才你看见我的眼神根本就不对,我没有什么可惭愧的,也不用不好
意思,我就是这样做了,我不但是乞丐,而且,是专门和外国人打交道的乞丐,我只对
美金感兴趣,并且,我赚的最多的就是美金。
    等赚足了几个月的生活费,我要再背起画夹流浪,这种生活使我感到平衡。
    当然,如果有机会卖掉我的画,那也是再好不过了,但我要它应得的价值,这样才
能体现它的价值,我相信总会有这么一天,那时你采访我的这篇报道应该这么写:“从
乞丐到画家的嬗变,流浪画家路辉画作拍出天价。”
    你应该对我有信心,就凭我们再次遭遇的缘份,凭我的《雪山圣城》留给你的深刻
印象。
    行了,不跟你再聊下去了,那边有个黑人朋友,看样子挺有钱的,我得过去碰碰运
气,这种机会总得自己找。
    你看我做乞丐是不是比做画家机灵多了,也许乞丐才是我的职业,画家只是业余爱
好,不过,这两种行当我都很喜欢,实质上它们也很难区分,同样都是流浪,你能说哪
个是失败的,那个是更成功一点的。
    所以,画家其实是流浪汉文明一点的称呼而已。”
    采访者思绪:
    在路辉去瞄上那个,黑人朋友后,我转身走进了人群,有点走火入魔的落魄画家和
在乞丐堆里鹤立鸡群的路辉已经有些病态。
    所有的艺术家都是偏执狂,正是那种狂热让他们成功也让他们毁灭,路辉是不是已
经在这两者的边缘。
    我看过他的画,那种灵气和功底的确不是现在有些成名的画家所能比的,可是,成
功者也需要上帝的偏爱,已有太多的实例说明这一点,我为路辉感到了不平。
    我并不为他成为乞丐感到悲哀,只是为他理想幻灭后的放纵感到不安,有时候,理
想是旗帜,它的前面有可能是勇士,也有可能是懦夫,只看怎么去选择。
    艺术家往往是无法说清的东西,理解艺术需要高度,可高处不胜寒是谁也懂得的道
理,于是,艺术的信徒少了,金钱的膜拜者多了,艺术家们只好退而求其次,用金钱的
堆砌来确定艺术的价值。
    看来也只能倾斜了,这是个离开钱无法生存的世界。
    而路辉最耿耿于怀的便是他的画的价位了,因为,那是一种真正的价值体现。
    我期待着他的好消息,尽管很渺茫,但我认为路辉应该去做一个优秀的画家经纪人,
而不是画家。
    因为在画的价值面前,他表现的异常坚强,即便是上街乞丐,也不会落下一文钱,
画画无法养活自己,便做乞丐养活自己,还交了一大堆朋友,中国人,外国人,这是真
正的潇洒,我由衷的钦佩。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把路辉给忘了。为了烤出真正的意大利味道的比萨饼,
我到友谊商店去买契司,又在门口碰上了路辉。
    “你的画还没卖出去?”
    我有些惊讶,但已无心跟他再谈。
    “卖了,5000美金,一幅,卖了两幅。”
    我想象那一万美金落进路辉腰包的时刻,差点替他欢呼起来。
    “可为什么……还要做乞丐?”
    “我想到法国去写生,但我必须找个法国人给我发邀请,在这里机会比较多,另外,
你知道我放下画笔做乞丐的事儿,好多人都知道了,一家美国报纸已经采访过我了,这
两天听说《北京青年报》也要来,所以,我觉得当乞丐比当画家机会多。你知道我的画
儿卖了那么高的价,多亏了我在这儿认识的美国朋友,他们非常认同我的画儿,我想从
“乞丐到画家”,“从中国到法国的路辉”,做“北青报”的头版怎么样,够劲儿吧。
    告别路辉我走向大街,只想一不留神摔一跤捡个大元宝,现在是什么奇迹都可能发
生的时刻,只看你运气会不会自己找。
    




第十九章

    在上海的复兴公园内,在长椅上坐着的老者旁边常有一张“测字”的纸板,偶尔过
来治安人员他会迅速的把纸板藏在屁股底下,找他测字的人不多,可测一次少则10元多
则上百,听说很灵,我不由想试试。
               ——从百万的身家到公园里的测字先生,只是瞬间的事儿。

    到上海出差,正是股市最低迷的时候,许多关于股市风云人物的传说让我不由怦然
心动,这可是大起大落的传奇,不采几个回去,我有点太不甘心。
    早晨到复兴公园跑步,见到晨练的人们不在晨练,却围在一起不知说什么,我有意
放慢脚步,发现人们正围住一个测字的老者,此老者不测别的,专测股票。
    有的人高声问:“依看深发展如何?”
    老者摇摇头:“此支股票龙头被打,龙尾被烧,近三、二年内不会再动,但可长期
持有,不必清仓。”
    又有人问:“依看个股市啥时候能够再启动?”
    老者沉思半天。
    “这次股市上升空间有限,上升势头受挫,除非国家有意拉动,否则两年内不会有
利好消息。”
    众人一片叹息,老者却把头上的遮阳帽摘了下来:“我是以测字为生的,各位如果
还满意,就请随便给几个米钱,家里已是没米下锅了。”
    见老者要钱,众人一哄而散,只有那个问深发展的走势的中年男人拿出了10元钱放
在老者的帽子里:“侬是高人呵,怎么会落得这样?”
    老者平静的摇摇头说了声“谢谢”。
    中年人走了,老者身边寂静起来,我看他拿出一块写着“测字”的纸板放在旁边,
又掏出一枝烟来却不点上,只在嘴边吸了又吸。
    我走了过去,故意拿起纸板来看了看。
    “老先生,测字吗?”
    老者有些紧张,看了看旁边没有人,才压低声音对我说:“你想测什么字?”
    我说:“你只测股票吗?”
    “当然,别的字也可以,但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准。”
    “测股票准吗?”
    “那得看你测那一只股了?”
    “我想测一下长虹的走势,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可以涨起来?”
    老者闭目沉思了一下,
    “长虹现在走势不定,是因为整个大盘无力拉动,没有成交量便没有整幅上升的可
能,所以,这支股票只能暂时待股观望,不可轻举妄动,一旦大盘走势转强,此股必涨
无疑,如果小姐你有闲余资金,此时倒可以持股进仓,到时候一定可获利不菲。”
    我听老者说得头头是道,故意引他:
    “老先生,我听你对股市颇有研究,为什么不投身股海,赚它个几百万。”
    “赚它个几百万?”
    老者听我这样一说,竟苦笑起来,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小姐,我不想再说这个
话题,你付钱吧,如果你满意的话。”
    我拿出10元钱,“这些可不可以?”
    “谢谢你,再见。”
    老者说着小心翼翼把钱放进口袋,“我要先去买米。”
    “老先生,听说上海股市有个杨百万,你知道他现在哪儿吗?”
    一听我问杨百万,老先生原本想走的脚步停住了:“杨百万?唉,他比我还好一点,
至少还有座房子。”
    




    “噢,老先生,这么说你们认识,那你肯定也是在股市上搏杀过的是吗?”
    “唉,我岂止是博杀过,我是连性命都投进去的人呵。”
    老者说着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仿佛再也起不来似的沉重。
    我知道我的引子奏效了。
    “你要是想找杨百万,还不如找我聊聊,我比杨百万早投身股市一年多,你想想我
的身家会比他小吗?”
    可是,可是如今我连一片屋顶都没有呵,这测字不过是我用来讨饭吃的手段,我现
在同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唉,这就叫搏一场,死一回呵。
    我原先是在苏北乡下承包鱼塘的,干了两三年,积累了二十几万的资金,我就想到
上海来发展。
    可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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