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乞丐调查 作者:于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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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乞丐调查 作者:于秀-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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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只有走要饭这条路了。
    反正俺也是不想回去了,那天,俺带着女儿把儿子的骨灰在北京郊外给埋了,儿子
留在了这儿,俺也不舍得走了,留下儿子一个人怪孤单的,俺怕他害怕。
    这样俺留在北京,怎么着也是隔着儿子近便,虽说不能天天去看他,可总是隔段日
子想去就能去了。
    再者说俺还得找孩子他爹,他是一时痛疯了,可要是他还活着,他终归会想到俺们
母女俩,他肯定会回来找我们。
    所以,俺娘俩也不敢离开北京,万一他爹找不到我们,再寻了短见,这让我们可怎
么办。
    你看看我这头发是在一夜间白的呵,不瞒你说,我今年才32岁呵,你瞅着我是不是
有50多岁了,你想这样的日子人还能活的咋样。
    你别瞅着我是个要饭的,只知道要着吃,你知道我是要干大事的。
    我在医院里听大夫讲了,这人呵,要是生下来把脐带血的血留住,保存下来,别让
它坏了,到时候,长了血癌,也就是白血病呵,就可以治好。真的,大夫说用脐带里的
血是最有效的治血癌的办法。
    可是,这脐带里的血要留下来太难了,它需要很高的技术,要花很多的钱才能建这
样一个储存脐带里的血库,听说只有外国人才有这种技术。
    我当时问过大夫留下这脐带血的办法我们中国人可以用吗,大夫说,当然可以,但
是有好多人都不知道不懂得,所以,至今,咱们医院里也没有这种血库,因为需要的钱
实在是太多。
    俺当时就想好了,俺要把讨来的钱全部存起来,等咱们国家要建这样的脐带血血库
时就捐出来。有一个算一个,也算是俺死去的孩子没有白死。
    俺打算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这么过了,虽说这乞讨的饭也不好吃,但总比俺种地挣钱
多,只要能吃炮了,俺就是要攒钱。把钱攒够了俺就去做宣传去,让那些长了血癌的孩
子的爹娘们都去捐钱,让那些没有摊上这伤心事儿的人们也来捐钱,只有大家都来关心
这件事,才会有更多的孩子不会为这种病送命,你说是吧,妹子!
    要说北京这地方是好,俺儿在医院住院那会儿,他那些小病友的爹娘对俺真是好,
又是吃的又是穿的,真让俺过意不去。
    所以,俺现在对怎么过下去都不在乎,俺就是一心想让大家伙来知道这件事,来救
救这些孩子,早建立血库一天,也早让一些孩子不再死掉,俺们经历了这伤心事儿,知
道那种揪心扯肺的疼。
    还有,妹子呵,俺看出你是个热心肠的人,咱们山东人都这脾气,俺知道你在北京
走的道熟,知道的比俺多,你帮俺打听打听,要是俺想捐钱往哪块儿捐呵,总得有个单
位吧。
    俺知道有好多人瞧不起俺,觉着俺做乞丐怪丢人,可俺知道自己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俺又不走歪门斜道的,用不着拿俺们不当人待。
    俺现在就担心俺孩子他爹,他不知道是死是活,他是个老实人,俺就怕他一时想不
开,俺现在盼着孩子他爹回来,他要是能再找个活儿干,俺捐的钱会多一点,不管怎么
说,俺是希望早一点有人会张罗这事儿,咱这孩子死得多可怜,都是些好孩子呵,你说
咱能就这么不管么?
    过去咱是不懂,只知道这是绝症,得了就没个好,可现在俺知道了,这病能治,所
以,俺是真的盼着有人出个头,露个面的把这事弄起来,到时候,俺有多少捐多少,绝
没二话的。
    采访者思绪:
    与我这个东觅西寻来的老乡聊完,我几乎等于上了一课,关于脐带血的理论我不是
第一次听说,但是,听这个农妇说来,我有,点感慨万千。
    这就是中国的老百姓,他们在任何时候,都会有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意识,这位死去
了儿子的32岁的妈妈,几乎是声泪俱下的表示她要用乞讨来的钱捐助国家建一座脐带血
的血库。
    我不敢说穿她的钱对这样一个庞大的工程来讲几乎是连杯水车薪都够不上的份量,
我只为她的精神感叹。

 
 
 
 

    失去了儿子这伤心的痛让她想到了更多的孩子,这是发自一个终日乞讨为生的女人
的心声。
    我们已有太多人不曾体会过这种去替别人着想的感觉了,来自乞丐的教育对我印象
深刻。
    也许有时候他们是令人讨厌的,也许有时候他们是令人心烦的,可当你真的走进他
们的心灵深处,那份对生活的挣扎,对人生的无奈和残存的纯朴也会让你为之感动。
    不是每个人都有做乞丐的机会,正如乞丐们所说,并不是每个乞丐都甘愿做乞丐,
有时候生活是难以预料的命运。
    当你从命运的顶端一下子被坠入深渊时,能够做乞丐也是一种勇气,至少,做乞丐
你可以活下去。
    多少活得不错的人并没有想到还有那么多不幸的人,可是这个乞丐想到了,并且,为了解除别人的不幸,她正在做自己最微薄的努力,我想,如果中国的脐带血库有建立
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再去找她,告诉她:
    “有那么多的孩子从此会快乐的生活。”
    我想这一天快,点到来,趁着她还年轻,也许,她会再去干点别的,而不是永远做乞丐。





第二十五章

    他是我采访的乞丐当中唯一跟我谈到爱请的,在武汉的汉正街,他指给我看他喜欢
的女孩,那是个卖玉器的漂亮女孩,但是她生下来就双目失明。
                  ——为了爱情要捐角膜的乞丐

    从武汉的黄鹤楼往下走,我碰到了乞丐,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眉目还有点清
秀,但我对他的乞讨有些反感,毕竟他是个年轻人。
    也许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轻轻提起了自己的裤腿,两条用和螺丝固定的假肢触目惊
心地露了出来,我有点害怕,忙转过身去,他转到我面前,我才发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我给了他十元钱,可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对于这样年轻的男孩子,我想两条假肢应
该是有故事的话题。
    武汉人很健谈,虽说湖北话听起来费劲,可这个男孩子的普通话讲的非常标准。我
一问,他平静他说,“我妈妈是北京人。”
    话题便从他妈妈开始了。
    “我妈妈是北京下乡到武汉的知青,我爸爸是武汉人个子长得矮矮的,可我妈妈是
北京人,人高也长得漂亮,他们都说我象妈妈。
    本来妈妈打算送我到北京外婆家读书,可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下雨过铁路,
火车开过来我没有听到,我的双腿都被轧断了。
    我现在都20岁了,铁路上跟我家的官司还在打着。
    我父母要求铁路赔偿我们的损失,可铁路说只承担我的医药费,别的一概不管,我
家里不同意,这官司就这么耗着。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将来要吃苦,于是,我中学毕业后,就自己学修理无
线电,后来,开了一个无线电修理铺。
    开始还好,大家的收音机,半导体都送来修,后来却换了彩电,录音机,音响什么
的,我就修不了,修理铺也关了门。
    我这个样子什么活儿也干不了,自己勉强能照顾自己,父母就说养着你吧,只要我
们活着就有你吃的。
    可是去年我妈得肺癌死了,我爸爸单位又发不出工资,我们家就我们爷俩吃饭都成
了问题,我说我上街要去吧,也别在乎什么了。
    因为这黄鹤楼上外地人多,所以我经常到这儿来,收入还不错。
    我也经常到汉正街去,你知道那是武汉有名的商业街,平时人来人往很热闹的,可
是,我到那儿去,不是为了要钱,而是为了看一个女孩,我已经打听过了,她叫小桂,
是九江人,跟她爷爷开了一间玉器铺,在汉正街上。
    她卖玉器从不看的,只要上手一摸,便会说出玉器的成色和品质,丝毫不差的。汉
正街上的人都叫她小桂玉。
    她长的很漂亮,象个九江妹子,皮肤很白,头发很黑,说话声音柔柔的,你瞧我这
个玉坠就是从她手上买的,她的手温热温热的。
    可是,小桂也很可怜,长的那么漂亮她自己不知道,她看不见,因为她是先天性盲
人。
    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敢去喜欢她,因为,我觉得我们很相配。可是,小桂并不知道我
看中了她,虽然,我常到她铺子去玩儿,可她不知道我是个乞丐,我跟她说我是修理无
线电的。
    小桂的爷爷常出去进货,因此摊上经常她一个人守着,汉正街上的人都知道小桂人
好,没有欺负她的,可我总是不放心,一听小桂爷爷进货去了,我就去那儿远远的看着,
我怕有坏人去讨小桂的便宜。
    可我不敢对小桂说我喜欢她,因为我怕她瞧不起我,我也不敢对我爸爸说,我喜欢
上了这样的一个女孩,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接受这个盲女孩。
    




    我每天在街上转悠,心里想的全是小桂,做乞丐虽说不体面,可毕竟我能养活自己,
也许,小桂嫁给我,我会和她一起开铺子,我会不再做乞丐。
    可现在不成,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我爸爸对我出来乞讨非常讨厌,他说:“我还养的起你嘛,你干么要出去丢这个人。”
    我不吭气,还是每天磕磕绊绊往外走,我在攒钱,我在攒移植角膜的钱。
    我听人家说了,象小桂这样的盲人只要有捐献角膜的就可以治好。我想给小桂捐献
一只角膜,至少让她有一只眼睛可以看看武汉是什么样子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我想人有一只眼睛就足够了,特别是对我这种做不了什么事的人来讲,一只眼睛足
够我这一辈子了。
    而且,如果小桂真的移植了我的角膜又嫁给了我,那我们不等于还是两只眼睛吗,
我知道自己的这个主意不错,我想尽快的做到。
    那天,我已经跟小桂说了,我说,“你这个眼的毛病只要找到捐献的角膜就可以治
好。”
    小桂高兴极了,她说:
    “真的吗?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兑:“我怎么会骗你,这是我到医院打听的,大夫说的还有错。”
    可小桂说:
    “这可能要很多钱吧,我和爷爷都没有什么钱,除了这些玉,你知道我爷爷是个
“玉痴”见到好玉无论多少钱都要买下来。人家来买他也不肯卖,所以,我们除了玉,
没有钱。”
    我是最不喜欢看到小桂不高兴的样子,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看,
因此也就不知道不高兴的时候,有多难看。
    我对小桂打包票:
    “我说小桂你放心,钱我来想办法,角膜我也会替你打听的,一有消息我就会告诉
你。”
    小桂一听我这样说高兴的笑起来,她说,“你过来我摸摸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多
高?”
    我只把脸凑了过去了,因为我觉得我的脸还不算难看,但是我的腿在铺子的柜台外
边,我怕小桂一摸就摸到了我的假腿。
    小桂摸了摸我的脸说:“你还没长胡须,肯定是个小孩子,不过皮肤还怪细的,应
该是挺招人喜欢的男孩子。”
    我说“我不小了,我20岁的生日都过了。”
    小桂笑起来,她说,“我23岁的生日都过了,你知道吗,你要叫我姐呢。”
    不知为什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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