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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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念想-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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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县长》像一枚炸弹,炸得海外左派知识分子手忙脚乱。至于我自己也没有停过笔,只是苦无捷才,出了一本《台北人》,一个长篇,磨到现在。按理说,我们人生经验丰富多了,现在办一本文学杂志,应当恰逢其时。    
     


第三部分(念想)《现代文学》的回顾与前瞻(9)

     去年返台,远景出版社负责人沈登恩来找我,远景愿意支持《现文》复刊。我跟几位在台的《现文》元老商量,大家兴奋异常。施叔青请我们到她家吃饭,在座有多位《现文》从前的作家编辑,酒酣耳热,提到《现文》复刊,大家一致举杯支持,姚一苇先生竟高兴得唱起歌来,我从来没见他那样青春,那样焕发过。而我自己,我感到我的每个细胞都在开始返老还童。    
      复刊后的《现文》,我们的期望仍只是一个:登刊有价值的好文学,发掘培养优秀的青年作家。我相信现在台湾的优秀作家,比我们当年一定要多得多。《现文》将继承我们以往兼容并蓄的传统,欢迎有志于文学的作家,一同来耕耘、来切磋、来将《现文》的火炬接下去,跑到中国文学的圣坛上,点燃起一朵文艺火花。《现文》发刊词里有一段话,我引下来,作为本文的结束:    
          
      我们愿意《现代文学》所刊载不乏好文章,这是我们最高的理想。我们不愿意为辩证“文以载道”或“为艺术而艺术”而花篇幅,但我们相信,一件成功的艺术品,纵非立志为“载道”而成,但已达到了“载道”的目的……    
    


第三部分(念想)我的创作经验(1)

     编按:    
      白先勇教授于二○○○年一月二十日,应香港城市大学中文荣誉学士学位课程负责人王培光博士的邀请作演讲,出席者约二千五百人。此次演讲为名家系列演讲之一,该系列演讲旨在促进中学与大学的交流,由大学拨款委员会赞助。这次演讲,由该课程学生张嘉雯、黄子容、柯冠茵笔录,副教授郑滋斌博士作文字上的整理,经白教授审阅后,现在录出以飨读者。白教授说,这篇演辞的对象主要是香港的中学生,目的在提高他们对中国文学和写作的兴趣。然而,其丰富深刻的创作体会,相信对写作人和文艺青年也具有启发性。以下为白教授的讲词。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我要向大家道歉,去年十二月,本来应约到这里来作演讲,其后去了北京,当地天气很冷,而且大概感冒病毒也很厉害,虽然打了感冒针,结果还是受到感染,发高烧,不能来了,真是非常对不起。    
      今天讲的题目,是“我的创作经验”,说说我的写作生涯,跟在座青年朋友分享一下我走过的一些创作道路,写作的苦乐。今天我想讲讲写作的心路历程和《台北人》。我知道这本书在香港有些中学是作为指定读物的。    
      当初是怎么写出这本书来的?我在《蓦然回首》一篇里已经提过了,现在想想,有点不大公平,因为我漏了香港这一段,今天要特别提出。我刚去过我在这里念书的地方,九龙塘小学租喇沙书院,勾起了很多回忆,包括当时老师的讲课情形,对我都很重要。我们所读过的书,教过自己的老师,经历的一切,对我们的一生都很要紧。我在香港是从一九四九到五二年,只有三年,但这段时间对我很重要。    
      我在《蓦然回首》里提到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生肺病。那时候肺病是很厉害的病,没有药可根治。我生了四年多的病,因为这病会传染,需要隔离,大概人独个儿时喜欢幻想,当时我就是这样,又喜欢看小说、连环图。到了念书的年龄,好像在桂林、上海、南京等地方都待了几年,时值战乱,没有时间安定下来念书,真正念书是在香港开始的。    
      九龙塘小学是一所蛮有名的学校,校长叶不秋,很严格,很注重我们的学业。老师都很认真。当时我念五年级,每个星期要站起来用广东话背书,这对我来说糟糕极了。用广东话说一说还可以,要背书就背不出来。老师很好,就让我用普通话背,到现在印象还蛮深刻的。我们每念一篇文章就要背诵,一个挨一个字地背,还要用毛笔默写,错一字就扣一分,那时候这都是苦事,现在想想,却是很对的老法子,背了的书是相当有用的。    
     


第三部分(念想)我的创作经验(2)

     我当时很喜欢国文,爱看小说,所以国文成绩比较好。老师改作文喜欢打红圈,表示写得好,而且还会把它贴堂。我有几篇作文贴堂,很得意。这种鼓励很大,觉得国文老师对我很器重,于是我对国文特别下功夫。回忆中,以前的香港很重视中文教育,国文老师注重根基训练,要默书。其后我到喇沙书院念书,一所有名的英文学校,我今天也去过了,现在的校长是Brother Patrick,当年的校长也叫Brother Patrick,是爱尔兰人。那时我们读的书以英文为主,不过中文老师同样重视背书和默写。我记得那时候,有位国文老师年纪蛮大的,教《琵琶行》时,用广东话念,特别好听:“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我听了很喜欢,把诗背得很熟。《琵琶行》很长,老师也要我们默写。我在喇沙念了一年半,那时候的国文教育,对我有相当的启发。    
      我们是一个诗的民族,文学成就以诗最大。诗表现的就是文字的美。假如文字是一种艺术,诗就是文学的贵族,是最美的艺术。诗讲究对仗,每一个字要注意它的位置和声音,什么都要对,要求非常严。念诗时,每个字要念得很正确。我觉得同学在中学十五六岁时,触觉较敏锐,对美开始敏感起来,这包括艺术、音乐和文学。中学以后,你们可以从事股票买卖,可以从事电脑研究,可以学医,各样都可以,但如果你在青少年时候,对文学有相当的爱好,它可能是你一生中最美的追求、回忆。文学或许不能帮助一个国家的工业或商业发展,但文学是有用的,它是一种情感教育。想做一个完整的人,文学教育是非常重要的。它可以培养你的美感,对人生的看法、对人的认识,它在这方面的贡献最大,不是别的东西所能替代。音乐比较抽象,而文学却很实在,它对人生更为接近。念过《琵琶行》,它对我发生了作用。大家都知道《琵琶行》讲的是一个歌女的事,她的沧桑史。我当时可能并不太了解,但它文字的优美和内容,可能启发了我以后写同类的歌女生涯的小说,例如《游园惊梦》、《金大班的最后一夜》等。当时国文老师用广东话念《琵琶行》,对我有很大的感动,影响却在以后才发现。所以你们中学念的诗歌,可能对你的一生有很大的影响。    
      


第三部分(念想)我的创作经验(3)

    后来我到了台湾,再上中学。建国中学在台湾也是名校,是最好的学校。在香港,我的英文成绩比较好,到台湾念书,我以插班生资格考试,英文是一百分,数学只有三十分——台湾学生的数学很厉害——平均起来,我的成绩刚好够被录取。在那所中学遇到很多好老师。当时有许多老师是从中国内地去的,他们真的诲人不倦,很了不起,很动人,而生活都比较清苦。他们对我们的教育是完全投入的,而且重视中文的传统,我获益很大。教国文的李雅韵老师,是北京人,在北京接受教育,也是我们的导师。她是一位作家,在报纸、杂志上写文章。那时候学生很崇拜老师,她当然是我心中很了不起的老师。她除了教我们课文以外,每个星期的几个小时,还教我们文学源流,从《诗经》开始,一直讲下来,到唐诗、宋词,教我们基本的知识,不很深,却很重要。她教时,还举一些有名的例子,让我对中国古典文学有根本的认识,像李后主的词,那时我才第一次念李后主的词,就是那一阕《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现在想起来,因为历史的原因,当时有一大批老师从内地到台湾去,这种历史背景和感怀,对老师的感受必然很深,所以她教李后主、李清照的词,好像特别有所感触。    
      上作文课时,老师看了我的作品,很喜欢,跟我说:“你为什么不写写文章,像我一样去投稿?”得到她的鼓励,我就写了一篇散文投杂志去,第一篇就登了,我觉得自己是作家了,当时才十五六岁,很得意,老师说:“你就写下去吧,写到二十多岁,你也是个作家了。”她这么说,我也觉得大概就是了。中学时候的老师对我的鼓励很大,也对我日后的写作生涯有很积极而重要的作用,他们让我对写作充满信心。我想:有一天我要当上作家。    
      念高中时,一些国文老师对我也相当偏爱。念高一时,竞争很厉害,我们是全校最好的一班,功课竞争很厉害,而国文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陈老师给我的国文分数是八十分,很不得了,其他同学最好的不过六十几分。国文分数特别高,我在高一时,名列前茅。无论要我怎样背书,都不以为苦,我觉得老师很欣赏我,对国文便也特别重视,视念国文为一种乐趣。现在我们不着重背书,其实不对。背书是老法子,但同学在中学时,记忆力好,背几篇好的古文、诗词,对写作是很有用的。中国文字很有美感,也重视美感,重视音乐性、节奏感。像宋词便抑扬顿挫,铿锵有声,如果我们能多背几篇,掌握文字的美和音乐节奏感,对写作很有帮助。我们不都要去当作家,可是背诵一些诗词,了解文字的美,它跟大自然的配合情形,却很有益处。我刚才说文学是一种美的教育,一种情感教育,这是非常重要的。我们现在重视科技,用电脑,用文字的机会以后恐怕是愈来愈少。我觉得汉字还是我们民族的根,我们的思想感情跟汉字的联系很大,是不可忽视的。    
      


第三部分(念想)我的创作经验(4)

    在座很多是中学的同学,在这阶段,你们会对人生、感情、伦理等产生许多疑问,文学也许不能都给你们找出答案,可是阅读文学作品像小说后,可能会有所启发。法国《解放报》问世界上的一些作家为什么写作,我被问时,当时用英文脱口而说:我希望把人类心灵中无言的痛楚转化成文字。我认为,有很多事情,像痛苦、困境等,一般人可能说不出来,或者说得不好,但作为文学家,比一般人高明的地方,就是用文字把人的内心感受写出来,而且是写得好。我们看了文学作品后,往往会产生一种同情,这个很重要。没有人是完美的,完美只是一种理想。文学作品就是写人向完美的路途上去挣扎,在挣扎的过程中,失败的多,成功的少,但至少是往这一方面走。我想文学是写这一个过程,写一个挣扎,让我们看了以后,感到这种困境,产生同情。    
      我从小就喜欢文学,所以走到创作路上来。中学碰上几个老师的鼓励,到了大学又遇到了一个好老师,就是夏济安先生。他办了一本杂志,鼓励创作,要我投稿。我的大一国文老师叶庆炳先生,替文学杂志邀稿。后来让我们写小说当作文,我就写了三篇上去,老师看了以后发回,一句评语也没有。当时我想:老师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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