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合法的手续,你的行为是警方新近出台的自律条例所绝对不允许的。”
“少跟我来这一套!”
“怎么,你的同事在外面?办案刑警一般两个一组,便于互相监督,对不?”
萨野慌乱了,放开了他,脑子飞速地转动着,想找出一些较为合适的话来。
忻然去倒了两杯净水,一杯直接给他,另一杯放在桌上:“你的同事一进来我就说。”
萨野彻底垮了,哀求道:“我真在办案,希望你多多予以配合!给你说对了,我是擅自来的!我一败涂地了,急需搞出点大名堂来!”
“欲速则不达。你这么焦虑,能办好案子吗?”忻然伸出一根指头,放在他前面一尺远的空中。
“做……做什么!”萨野看着它,纳闷了。
“叫什么?
“萨野!我不明白……”
忻然坐下,在卡片上边书写边说道:“萨应该是元朝大诗人萨都喇和北洋海军著名的将领萨镇冰的萨,野可能是田野的野。年龄嘛,二十二上下吧。”
“都对了!” 萨野不知不觉进入就诊程序了,“重案大队的。”
“那是相当出名的大队。”
“你认得我们局很多人吧?”
“也给他们看过。”
“什么,他们也有心理毛病!”
“我给贵局某位有相当级别的同志看过。他是谁,我不便说,就像我不便对你说姚小姐的情况一样。警察的压力一般都很大,有几个来我这里看过之后,负担解除了,思路开拓了,办案也出效率了。你的问题嘛,我想主要是不受重视造成的,”忻然的眼睛灼灼然看着萨野,“或许因为你出过差错。”
“又对了!可我没有心理毛病,急于求成罢了!”
“急于求成就不是心理疾患?比你成功的人有个共同点:正视碰见的问题,先从自身寻找解决方案。”
“我不是来看病的!”萨野站起,“既然你不肯配合,告辞了!”
“会替你保密的,我一视同仁。”
“多谢!不必!”萨野匆匆离去了。
忻然照旧坐着在卡片上写字。
一个人影进来了。
他没抬头就晓得是萨野回来了:“改主意了?”
“我是该正视自己的问题了!”
忻然并没有对萨野使用催眠术,因为萨野拒绝那么做,只答应朋友式地跟他闲聊。
萨野身处隐秘的环境,面对的又是一个不肯提供姚媛病情的大夫,一放心,就说出许多往事来了。
“父亲年轻时当过刑警,破过几个案子。后来受伤了,转去其他单位工作了。他很难过,所以就培养我当刑警,替他干到底。他专门搜集破案故事给我看,老带我去看中外警匪片。我崇拜他,耳闻目染,也就矢志当刑警了。高中毕了业,我想考警专。母亲不让考,跟父亲闹。父亲终于让步了,先让我念普通大学,说当刑警的事以后再说吧。大学我念的是政法,分配在还不错的单位,可就是没心思干。老妈看我实在不甘心,终于也让步了。可我没念过警专,当刑警不容易。好在父亲跟某位副市长的关系很铁,靠着那层关系,硬把我弄进了重案大队。可惜我刚进去就出差错了!一次抓捕流窜犯,我吹嘘当过射击运动员,自告奋勇当第一狙击手。真可耻,居然没打中目标!歹徒报复了,砍伤两个人质了!好在第二狙击手比我强,一枪打死了他!”
“是什么原因造成你射不中的?”
“扣扳机前,我想起我爱过的一个女孩,想起她看着我的样子,过去的惨败就又回来了。她是我的少体校同学,曾经用美丽的眼神将我淘汰出了关键的选拔赛。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我至今都想不明白。真的,狙击流窜犯的时候,我发誓要好好打给她看的,就当她在我边上,是位女刑警,还那么看我,还那么嘲笑我!”
“你心理负担过重,岂能打得中?不过不要紧,你有的是翻本机会。”
“哦,翻本!”萨野哭了,“昨晚翻本的机会来了,可她又出现了,在我捕捉315罪犯时打来了电话。我说我正在执行任务,根本没想到身边有毒犯的女马仔,将我的话偷听去了!行动失败了,我完了。我要么死皮赖脸呆在大队不走,要么灰溜溜去别的单位!我怀疑姚媛是毒犯,那个电话别有用心!告诉你,她就是当年我爱的那个女孩!”
“我猜到了。可人一消沉,就会无端怀疑自己,就会无端怀疑他人。你只是出了差错。没必要怀疑自己怀疑他人。只要你妥善把握住机会,就绝对还有翻本的机会。”
“我正在竭力翻本,所以找你来了。可惜你不配合我,光给我看病!”
“给你看病就是最大的配合。”
“多谢了。说之后好多了。我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连本带息赚回来!”
“别忘了:欲速则不达!”
“你是对的,姚媛不会是坏人。你做得对,不将她的情况告诉我。我想她找你肯定是因为她跟她姐夫好过,良心上……”
“别掏我的话了,我不会说的。”
“好吧!好吧好吧!”萨野无可奈何地说,“你太能守口如瓶了,佩服佩服!”
第二部分第十四章 阔太太的证言(1)
约定见舒逸文那天,姚媛上午买早点的时候,不幸给掏去仅有的五千块了。那是她作为调查经费取出来带在身上的!
不久前,她还是想当有钱的,可那是焦和平的钱,她落选奥运会之后就寄还给他了。所以,给掏去的是她菲薄的工资。她实在后悔都带在身上了,难过得哭了。
她不能问母亲借,免得钱没借到,反让焦和平知道她回来的事了;即便母亲不将她回来的事告诉焦和平,甚至不怂恿她与焦和平结婚,她见到她也会难过的:母亲老了,过去送了父亲的命,现在又死了大女儿,却不知道某种程度上是小女儿谋杀了大女儿。所以,作为小女儿,她岂能向母亲狮子大开口呢!
好在住宿暂时不成问题:交了五天的预付费,今天才第三天。
只剩下一些硬币了,中饭她没吃,晚饭吃了两只猪八戒耳朵似的山东大饼,一碗粉丝汤。
她打算向舒逸文借钱。为了继续调查,她不能考虑面子问题。如果舒逸文没钱,她只得再次与萨野取得联系了。
时间差不多到了之后,她就去无名河了。
她走来走去,昏黄的灯光抚着她,闪烁的星晨摸着她,冷风则相反,用无形的锋刃割着她的脸。她一直等到十点,舒逸文都没有来。她打不通他手机,估计他给老师看管住了,今晚不能来了。她只好走了,沿着无名河畔踽踽独行。
最后关头,舒逸文来了,追上她叫喊她。
她转身望着他说:“你不来我就狼狈了!”
“对不起,来晚了。杨老师好不容易被我说服去看家属了,很晚才走的。临走前他希望等他明天一早回来的时候,看见我在床上睡着。”
“别说这些了!”
“究竟出什么事了,你看上去不对哎!”
“你不错,有如父如兄的老师管住管住;我呢,李指导不问不闻了,辛辛苦苦挣来的工资给三只手掏去了。本来怕放在屋子里不安全,都带在身上了,结果反而白送了人!”
“有多少!”
“五千!”
“真不少!吃饭了没有!”
“吃了两只山东大饼!我是运动员,伙食一向不赖,当不惯尼姑!”
舒逸文不由分说,拉她去最近的饭馆,一口气点了五六个富有营养的特色菜。
他自己吃过了,坐在对面看着她吃,观赏美景似的。
“你怎么不吃?”吃到不觉得饿了,她问他。
“吃饱了。老师讲究吃,用人做得也不错。搞音乐的人个个都是美食家,可能是美育家当得没劲了,吃上头使劲弥补吧。我也是的。”
“经验告诉我,喜欢吃的人什么时候都不会觉得饱。”
第二部分第十四章 阔太太的证言(2)
他笑着拿起筷子,此后再也没放下,甚至还想加几个菜。
“够了,太浪费了。”她劝阻他说。
“这就不像你了:你姐说你大手大脚,有钱就花,没钱拉倒。”
“情况不同了,我暂时离队了,你要参加比赛,没空带学生挣钱了。”
“是啊,你我都穷了。可我还有些钱。也是你的。”
她反感了:“你的钱是你的,我的钱是我的。别以为我蹭吃你的,一准回请你,等我有了钱之后!”
“我的钱确实不是你的。可说起我那些钱,确实有你的份:离开公寓前,我将哈德曼卖了。”
“什么!”
“别以为我舍得卖,是实在没地方放啊。卖之前我大哭了一场。”他含泪说,“我对你姐说:别怪我,取之于你,用之于你。”
“怎么说?”
“调查她的死需要用钱,不是吗?”
“是,可那是我的事!”她激动地说,“别瞎搀和了!你还是以事业为重吧,别学我,到头来一败涂地!”
“既然说起比赛不比赛,我想问问你:你是故意落选的吧?”
她愣了愣,说:“说故意的吧,我都为奥运会入场券准备了好长时间,不可能;说不是的吧,又不像,因为凭我的水准,不可能打得那么糟。遭透了!”
“我想扣发之前,你准在想:通过的话,大概能当奥运冠军;要是不幸落选了,杀姐的凶手就要上法庭了。”
“你神了,”她赞叹说,“像孙悟空钻到我的身体里来了!”
“瞎蒙的,谬夸了。答应我:收下我卖琴的钱吧!”
老实说,那些钱她很想要,反正是姐姐的,用在调查她的遇害真相上,也算用得其所了。然而不能用:姐姐并不工作,所以舒逸文的钱追根溯源,最终还是来自焦和平,而她已发誓不再与他发生任何瓜葛了,就算间接通过他的钱跟他接触也不行。
“不,我另想办法!”
“那好,我留着,”舒逸文说,“也用在调查上头!”
“不不不,你练你的琴!这事跟你不相干,你是外人!”
“我真的是外人吗!”
“就算你跟她睡过,又能说明什么!别自鸣得意了!”
“你既不要我的钱,又不让我帮你调查,还肆意侮辱我,到底怕什么!”舒逸文发脾气了,“你该不会怕我一介入,发现你……”
“发现我什么,你一竿子说到底!”
“我希望你说真话:你跟焦什么关系?”
“你说呢!”
“不简单!”
“自作聪明!”
“你看你本市有家,却住小旅店,这说明了什么?起码说明你同家人有了隔阂。隔阂来自哪里,你心里比我清楚!”
面对他如此明亮的眼睛,一向喜欢用美丽的眼睛瞪人的姚媛觉得再也不能说假话了。
第二部分第十四章 阔太太的证言(3)
可她决定再坚持一会儿,就说:“我知道调查一旦被人发现,会遭到不幸的。我不想牵连家人,也不想牵连你!”
“可我就是觉得你跟焦……算了,感觉是会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