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又红又肿的手,已经伸向了李淑敏的胸脯,颤颤地说:“亲爱的,别紧张,别害怕……我一直暗恋着夫人,只是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向夫人表达!亲爱的,我爱你,我真心实意地爱你啊……”
“嗡”地一声,李淑敏的脑袋像要炸开似的。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老头竟敢如此放肆,如此无礼。一时又急又羞,“呸”地吐了窦玛一口,骂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快滚快滚……”
窦玛并没有恼怒,而是用毛茸茸的胳膊擦去脸上的口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烟泡,呈在李淑敏的面前,殷勤说道:“尊敬的夫人呀,亲爱的……来吧,解解瘾……”
“天呐……”正怒不可遏的李淑敏看到烟泡,身子颤抖起来,心儿“砰砰”狂跳不已,激动得眼睛闪光,鼻子一抽一抽,嘴巴如饥似渴地喃呢:“久违啦,宝贝啊……又见到你哩,我的心肝肉肉……”
窦玛见状,脸上显出不经意的笑容,站立起来,说道:“亲爱的,我能让你快乐呀……”
他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床边,右手托着烟泡,放在饥渴难耐的李淑敏鼻子旁边,左手顺着她洁白的脖子往下滑,往下滑……轻轻抚摩她高高隆起的乳房。嘴里喷着灼热的气流,说道:“亲爱的,你是天使……想死我了……多少回,我都想和你在一起,亲爱的……亲爱的……”
闭了眼,正被烟泡陶醉的李淑敏,仿佛从幻梦中惊醒过来,猛一摇脑袋,发现窦玛搂着瘫软下来的自己,一只急不可耐的手正撕扯着自己的裤子。
《黄河谣》 第一部分《黄河谣》 第二章(5)
“这可到了要紧三关之时——如若要吸烟,心儿一软,就会和窦玛并头躺在床上;如若拒绝那宝贝疙瘩,自己……”这种非此即彼的思想,在脑中生死搏杀之后,她选择了后者,心想:“都说戒烟比登天还难,我今天就是死,也再不……”
这样想着,她下定了最大的决心,一晃脑袋,将那些烟泡撞在了地上。
“你……”窦玛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淑敏蜷起双脚,蹬出老远,“咣当”一声,倒在地上,脑袋正磕在了桌角,顿时血流如注。
“你这异教徒,上帝会惩罚你的……”窦玛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恶狼似的扑向床来。
尽管李淑敏被捆着双手,但毫不畏惧,腿脚又蹬又踢,让窦玛根本无法得逞。
“快来人呀……”李淑敏大喊大叫起来:“洋鬼子要使坏……洋鬼子不是人……”
空寂的大院,回荡着惊心动魄的声音。
窦玛听得心惊肉跳,瞅准方向,不顾一切冲上去,咬牙切齿道:“叫你喊,叫你喊,看谁能救你……”就死死掐住了李淑敏的脖子,直到她叫不出来为止……
窦玛放开后,一只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脑袋,叹息道:“亲爱的……真不应该呀……”见她再也没了生气,像睡着了似的,就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说道:“可惜呀,可惜……上帝保佑她,阿门……”
屋外的喊声,如是汹涌的浪涛,一阵高过一阵。他害怕起来,环视四周,想了想,慌忙将李淑敏的脑袋撞在墙上,又从地下拾起那些烟泡,做了个“戒烟者痛苦撞墙”的假现场,匆匆离去。
3“轰隆”一声,教堂被烧塌一角。火势渐渐小下来,义和团二师父阎大浪举起大刀,振臂一呼:“兄弟们,快跟我上啊,抓住洋鬼子!”
“冲啊,杀啊……”泉子、岩子、枫子等人紧跟着阎大浪,冲进了烟雾笼罩的教堂里。
阎大浪命令道:“快快……分头搜查!老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路子、杨子分头搜起来。“咔咔咔……”泉子咳嗽着喊:“咋这么呛?这台台还在冒烟哩。”
他“唰”地一刀,将窦玛经常布道的神坛劈开来,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神坛呀,分明是个仓库——里面的一箱箱鸦片,被码放得整整齐齐,有的在冒烟,有的在燃烧。
阎大浪见后,气愤地骂道:“狗日的洋鬼子,还每天嚷着救世济民哩!这里,竟然是个毒品黑窝窝呀!”
泉子问道:“二师父,该咋办?”
弟兄们纷纷嚷叫起来:扔进火堆里,还可以将火烧得更旺些!扔呀扔呀……
“且慢!”阎大浪用手抹一把脸上的烟尘,说道:“先不要扔,这火一起,咱们咋搜查哩?快些,快些……先全都搬出去,我自有办法处置。”
他把队伍分成两拨,枫子带一拨开始搬鸦片,杨子带一拨继续冒着浓烟搜查。
一会儿,箱子被搬尽,整个教堂也搜了个遍,却没有见到窦玛的身影,阎大浪只好气呼呼地率领着泉子等人出了教堂。
“蛤蟆滩的父老乡亲们,”沿河一线,纤班大师父李忠义命人将几十箱鸦片点燃,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荣耀等男男女女喊话:“你们且睁大眼眼,这么多年来,洋人口口声声宣传救世之道,皆干了些甚事啊!他们从千里万里运来这些劳什子,毒害咱健壮的体魄,腐蚀咱淳朴的灵魂……看看吧,咱泱泱华夏,被洋人害成甚哩?我们义和团顺乎民意,杀伐洋人,有甚罪过?你们中的好些人,却骂我们是匪是寇!快觉悟吧,别再上洋鬼子的当哩……”
鸦片在火中“滋滋滋”地响着,熊熊燃烧,比先前纤班在洪洞烧的那堆还要多。
李忠义的话极有感染力。人群中,就有些年长的人响应起来,老郎中王荣诚说道:“河侠说得极是!鸦片害人,鸦片不是好东西,洋人洋教也不是好东西……”
望着如此多的财富被付之一炬,王荣耀心疼得不知咋办才好,暗道:“作孽啊,这都是在烧钱,烧地,烧银子……” 见身边那位没出五服的荣诚老兄出来说话,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吼道:“老糊涂哩,不开腔能把你当哑巴么?平日里,你占我家的便宜还少么?咋就胳膊肘往外拐?”可他更惦记着窦玛,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麻,无法理出头绪来。
王荣诚被喝住,将太阳穴上的膏药扒去,点头说着:“荣耀,我糊涂……”
“咔咔咔……”阎大浪一边咳嗽,一边过来,声如洪钟,对李忠义道:“大哥呀,皆都搜遍哩,就是没见窦玛那老狗日的……”
这时,不知从哪跑来了黑蛋蛋似的井子娃,他指着庄子喊:“我知道,我知道,刚才我说话,你们皆不信。我看见哩,教堂里滚出了个火球球,进村哩,真的进村哩……”
李忠义和阎大浪一愣,正想说什么,纤班三师父陈永年就走过来,拉住小井子的胳膊,说道:“娃眼最尖,娃无戏言,咱跟着他,快到庄子里去搜!”
王荣耀脸色刷地白了,嘴唇直发抖:“这这……”心里暗道:“我的妈耶,这帮河侠可惹不下!如今天下大乱,正闹义和团,听说连慈禧老佛爷和光绪皇帝都怕他们,万一在家里搜出人来,可就……”
他凄凄惶惶出列,想用亲戚关系予以阻拦,颤颤说道:“忠义啊,你可是我内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叫他们快快住手下来,贵贱别搜我的庄子……”
李忠义“喔”了一声,瞅着这位仅见过一面的大姐夫,说道:“嘿嘿……这些年来,你可是发了洋财哩!若是别人挡道,我便给个人情;偏偏是你来,我也就不能讲私情给面子哩……”他抱了下拳道:“大姐夫,多有得罪!”然后,猛地一挥手,对纤班命令道:“跟我来,进入蛤蟆滩,搜查洋鬼子!”
“冲啊,杀啊,灭洋灭洋……”纤班兄弟们呐喊着,如是洪流一般冲进了庄子。
小黑蛋井子在前头喊着:“朝西头去,快朝西头去……”陈永年率领着泉子、岩子、杨子等一拨人往西边奔去。
李忠义把人马调拨开来,心中忽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柔情,暗道:“姐呀,这蛤蟆滩是你的夫家……自小你就疼我惯我,有好吃食总是留给我……你嫁到王家,也不知道生活得咋样哩……”
《黄河谣》 第一部分《黄河谣》 第二章(6)
眼前,不由闪现出那年七巧节时,一群大姐姐坐在明亮的银河之下,讨巧比女红。
姐姐绣了一对漂亮的鸟儿,别人都稀罕得争相传看,赞不绝口。小不点的他也来凑热闹,一把夺过叫着:“姐啊,姐啊,咋恁漂亮呢?我要这对花花鸟……”
“甚花花鸟?这是一对鸳鸯呀……”大姐姐们哈哈大笑道:“傻娃,这是为女婿绣的,怎么能给你呢?”
他就是不放手,耍蛮道:“我偏要,我偏要,这是姐姐的东西,我当女婿……”
千颗万颗星星闪闪烁烁,姐姐在满世界笑声中脸腮绯红,羞得抬不起头来:“弟呀,星星都在羞你哩,你真是个活宝蛋蛋……”一把将他揽在怀中……
正想着心事,就听阎大浪那洪钟般的声音在响:“大哥,快来王家吧,快看你姐呀……”
听到吼声,李忠义撒开大步,跟着来报信的枫子,三步并做两步,跑进王家的厢房。
这里,早已经乱做一团:有人在哭,有人在嚎,有人已经戴起了孝布……王荣耀更是痛不欲生,捶胸顿足地嚷着:“我的天呐……这是咋的哩?我说不让你戒吧,你偏不听,就这样去了么?天呐……”
“咋哩?”李忠义看得头皮发麻,进屋便问。柱娃指着床上的白单子,回道:“是这样的,我婶子这一向都在戒烟,把自己捆在床上……许是痛苦之极,撞墙去哩……”复又抹着泪嚎起来:“婶子呀,快张张眼,你日思夜想的兄弟看你来哩……”
李忠义一个箭步蹿到床前,想要揭开白布覆盖着的尸体,却被阎大浪拦住,说道:“大哥,你冷静点,可要节哀呀……不看也罢,免得心里受不住……”
“让开……”李忠义猛一用力,拨开阎大浪,拉起白单子,见久违的姐姐的确已经死了,脑袋绽裂,鲜血流了一床。
他抖抖地重新将姐姐盖好,又恼又恨,回身一把拎起王荣耀,吼道:“我姐戒瘾有甚错?你们王家的人都死绝了么?为甚守候着,生生让她撞了墙?你这混蛋,老子非砸碎你的……”
一时性起,他举起了钵大的拳头,把泪人儿似的王荣耀吓得瑟瑟发抖。正准备砸下去,就被阎大浪死死抱住,说道:“大哥呀,听兄弟一句话,你就是打死了王家的人,也救不活你姐呀……”
李忠义“嗨”地一声,仰天长叹:“姐呀,我可怜的姐呀……”
阎大浪摇着大脑袋说道:“太惨哩……真是烈女啊!为了戒烟,竟搭上了性命!”
王二愣和柱娃等人,一边给王荣耀腰间缠麻绳,一边往自己头上戴孝帽,蛤蟆滩的女人们也悲悲切切地哭泣着,“呜呜咿咿”,此起彼伏。
“快抓呀,别让洋鬼子跑哩……”忽然之间,就听外面喧声大作:“洋鬼子朝东逃哩,快堵住呀……”
李忠义和阎大浪等人听到喊声,二话没说,撞开王荣耀,率领着纤班弟兄冲杀出去。
窦玛害死李淑敏之后,并没有隐身王家柴房,而是在庄子里左躲右藏,见义和团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