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儿想到了那个时候的生活,又自嘲般地笑了笑。但这自嘲的笑,又似炎热的夏天喝了冰水一样舒服,由此,她便继续回想起刚才梦中的事来。她想:还别说,自己的妈咪游戏规则理论、性游戏规则理论还真有一套。
于是,她悠然地点燃一根白沙香烟,在张圆嘴巴吐出第一个烟圈的时候,趁嘴巴张开之机,对着天花板哈哈大笑两声,然后又马上打住,静耳听天花板的回声。
房间里有哄哄的响声,突然,她有了一股力量,有了一种念头,她决定要把自己的妈咪业务做大。她想,上次听人讲,沙嘴村有几个酒吧兼足浴城要转让,自己何不把它包下来,大不了把这几年积蓄买房子的钱全部搭上。要不,就邀胡小妹一起干。反正自己这一生的名声就是干这个的了,转行也转不来了,再转也没多大意义上了。而且,社会的规律就是:越小越是皮条客,越大越是总经理。
李秀儿这样想着,感觉好极了。“哈哈。”她又大笑两声,房间里又发出哄哄声,“哈哈―――哈哈―――”她接连大笑起来,房间里的哄哄声也就接连不断。她就这么玩着,颇像一个做梦讨了媳妇的老单身汉,又好似一个对着月亮在云层里躲来躲去而发痴的孩童。
三十五
胡小妹上了一次梧桐山,在仙湖烧了一次香。回来后,她就下定了决心用那盗而复得的三十万存款,十万帮黄琪上诉,二十万和李秀儿合伙投资足浴城。
投资足浴城,她出二十万,李秀儿出三十万,总共五十万她们转进了一家在沙嘴村看来还不错的门店,稍许作一些装修,改一个名字,招聘一批人员,然后就可以开张。她把钱已经划给了李秀儿,由她去筹备,自己当甩手老板。其实,倒不是她懒,虽然事实上和李秀儿比起来,她是要懒许多,但主要还是,她近段要用全部精力,和律师准备上诉材料到公检法进行公关,让外甥女黄琪能少判一年自己就少一份自责。
黄琪被宣判十二年,虽然她还有上诉的权利和机会。但是,拿多管闲事的胡小妹来说,自己并没有多少胜算。她只是听魏中挺给她请的律师说,给他十万,他去摆平,最少可以减判四年,最起码也可以少判两年。但是,黄琪并不接受她这个姨妈的美意,拒绝她们请的律师。胡小妹内疚心重,救人心切,二话没说,还是甩给律师十万,把希望全寄托在这个姓秦的律师身上。
要是平常,胡小妹是十二个不情愿的。别说把十万一下子交给人家,就是从自己手里一分一分地拿出去也不情愿。可现在,自己发生了这样倒霉透顶、经历了这样刻骨铭心的事情后,已经把钱看得很淡了,不怎么在乎了。
她的这种归于平常的心态除了生活给她的打击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请人测了一个八字。算命先生说,她一生无子无女,甚是孤寂,但是如果广布善施的话,可以化解。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又到仙湖烧了一次香,她的心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这一天,是星期二,秦律师来电话对她说,晚上要去拜访中院的一名法官,让她作好准备一同前往。
秦律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出生在北京,据说,家族成员是京官,在深圳很能吃得开。
胡小妹在这样有钱有身份的人面前,有一种天生的畏怯,尽管她特意选了一件庄重的灰色套裙,尽管此时深圳的天又回复到了初秋时那样的舒爽,但她还是感觉到丝丝凉意和全身的不自然,加之,年轻的律师开着漂亮的奥迪小车,其黑色在深圳夜空的镭射下,更是闪闪放光、熠熠生辉,让胡小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心怯和不适应。
法官住在离沙嘴不是很远的香蜜湖小区。律师开车在滨河大道和沙嘴路接口的地方等胡小妹。胡小妹尽管来深圳多年,但她很少出门,每天在沙嘴一带蛰居,就是出门都是跟着魏中挺,魏中挺每次出门也都打的,因此,她很少知道哪条路通哪里,哪里是到了哪里。而此时听秦律师说去香蜜湖,她就毫无概念,糊涂地跟着车子跑。
深圳的物业小区就像深圳的“小姐”一样多;同样,深圳的小区也像深圳的“小姐”一样上眼、亮丽。这个中院的法官就住在香蜜湖一个亮丽的小区里。
法官是一个四十多岁近五十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碘着个大肚子,皮肤白皙。律师叫他胡法官。胡法官待人倒是挺热情,又是递矿泉水,又是削苹果,还问寒问暖。当年轻的律师告诉她胡小妹也姓胡时,他一面呵呵笑着叫“家门”,一面还伸出手来硬要跟胡小妹握一下。胡小妹这才尴尬地叫了一声胡法官好。但叫完了她想,姓胡真是不好,我自己无所谓,可这法官,势必人们都叫他胡法官,如果叫得快,耳朵又听得慢,还以为是叫“糊涂官”呢。
胡小妹有点奇怪的是,胡法官三室两厅豪华的房子里,就他法官一个人,其老婆、子女都不见。那么都去哪了呢?胡小妹纳闷,但又不好意思问。
早在车上的时候,律师塞给她一个大的牛皮纸信封,对她说:“这里面是一万块钱。这是见面礼,第一次就少拿点,探探口风,拉拉家常,到时看他需要什么,缺少什么,我们再补。当然,胡法官和我关系好,你花不了多少的。主要是他上面有副院长,副院长又有院长,每一路都要花钱哪。反正十万块钱,需要泼出去的我都泼出去,不需要的节省了多少我全退给你,我不会贪你一分的―――待会到家后,你见机行事,最好是把它塞给他的孩子或者老婆,就说让孩子买点学习用品什么的,或者给老婆买点化妆品什么的,反正得找个借口。”可是,此时,房间里只有法官本人,胡小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律师又没有告诉她,当只有一个人在房间的话,怎么办。
律师跟法官在谈论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社会上的大案要案。胡小妹在想着信封的事,没有注意听他们说话。当法官从大案要案上转换话题问她话时,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家门,你老家是哪里的呀?”
胡小妹没有及时回答时,旁边的律师喊了她一句,她才意识到法官在问她。等法官重复一遍时,她才歉意地说:“我是江西赣州的。”
“哦,赣州啊,好地方!”法官似对赣州挺熟悉似的,还煞有介事地说:“江西的女孩子都很漂亮,是吧?”
胡小妹不明白法官说女孩漂亮是什么意思,敷衍着说:“嘿嘿,还可以,还可以。”想到自己不能显得太紧张,没出息似的,便鼓足勇气来了一句如今人们习惯说的调侃话:“只我是我们江西最丑的。”
法官哈哈大笑,指着胡小妹说:“家门,想不到你也会说玩笑话。”笑毕,突然装作很关心地、又一本正经地问:“请问胡女士,你先生在哪里高就呢?”
胡小妹顿时脸一红,不知如何回答,她偷偷瞟了一眼律师,红着脸说:“他在香港。”说着,低下头去。说老实话,胡小妹很不想撒谎,但是,在这男人的场合,她又不得不有所防备,也有所争强好胜,更不想让他人笑话和看轻自己。
“她先生可是香港有名的工程师,在李嘉诚办的公司里就职。”律师替胡小妹打圆场,也胡诌着忽悠法官。
“呵呵,好啊!”法官是典型的弥勒佛性格和样子,一口一个好,说好时,爽门很大,每每说完,右手还自然地伸到头发不多的头上摸一下,似乎那个地方是块磨刀石,他的手是刀,到那里磨一下就能保持他长久的自信。说完,法官又认真地面对胡小妹,仍然一副很关心的样子说:“那,家门你经常回老家吗?老家还有兄弟姐妹没有啊?”
胡小妹比较自然了,很快回答说:“有啊,我姐姐,弟弟,父母亲都在赣州啊。”说到这里,胡小妹正发愁找不到机会跟法官说案子的事,此时提到老家了,提到赣州的亲人了,提到自己的姐姐了,于是赶紧说:“我弟弟一家子都在农村,我父亲跟着弟弟,我姐姐、姐夫在赣州市,但我姐夫有高血压,常年要吃药,提早退休了,现在就靠我姐姐一个人上班维持家庭。我姐姐一个独生女,就是黄琪―――”胡小妹停留了一下,鼓足勇气说:“胡法官,您多帮帮我这个外甥女,她交了一个吸毒的男朋友,把她带坏了。再说,她偷也好,抢也好(胡小妹这样说,是因为法庭上出现过争论:黄琪的案子到底是抢劫还是偷盗的定性问题),拿的都是我家里的东西,我作为当事人,受害者,我都不愿意追究她的责任―――”
法官根本不想谈案子的事,他此时好像也还不知道黄琪是谁,但听面前这个胡女士说到家里情况时,好像跟案子有关了,赶紧扬起手,打断道:“慢着,慢着,我都糊涂了,你说的是―――”
坐在旁边的律师赶紧说:“哦,胡法官,她刚才说的黄琪就是椰树花园抢劫案,黄琪是她外甥女,而抢的却是她的东西。”
法官这才恍然大悟,摸着有点光秃的头说:“我知道了,知道了,黄琪,黄拔,还有两个帮手,一共四个。”但法官马上打住,“非工作时间我不想谈案子。”说着,脸色就沉了下来。
律师赶紧给胡小妹使眼色。胡小妹话没说完,停在那里,很是慌神,不知如何是好。
显然法官善于变化,马上又和颜悦色起来:“家门,我问你,你能找你弟弟请得到靠得住的,比较漂亮的女孩做保姆吗?”
胡小妹这才不慌神了,赶紧说:“应该可以啊,农村的女孩都愿意到城里来的。”
律师在旁边问道:“胡法官,您要请保姆,这还不是一句话。让你的家门明天就回赣州去。再说,到您这样的家里来,身份高贵,条件优越,哪个女孩不愿意来啊。”
胡小妹正准备问法官是谁要请保姆,被律师抢先肯定式地问了出来,而且法官没有否认。显然,聪明的律师第一时间就感觉到这是一个向法官表现的好机会,是送礼的一个好方式。当然,胡小妹也不蠢,虽然反应没有律师那么快,但她马上明白了个中要害。立即说:“对,对,对,胡法官,我明天就打电话给我弟弟,到赣州给你物色一个好女孩来。”为了表示自己很想帮这个忙,胡小妹停了一下,又说:“请问胡法官,到您家里,是以带小孩为主,还是做家务为主?”
胡法官喝了一口茶。胡小妹进门时就发现,法官有一个很大的搪瓷杯,里面盛满了浓浓的、已经变成黑色的茶水。喝一口就长长地呼一口气,发出哈哈的口感声,似乎这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此时,他又喝了一口,但没有哈气,沉着脑袋说:“不瞒两位,我老婆三年前车祸瘫痪,一直要人护理。这以前,我请了一个农村大嫂,但不怎么讲卫生,加之她家里人也一直吵着要她回去。上个月就回去了。现在是我的姨妹,也就是她的妹妹在照顾她,但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我始终是要请个人照顾的。我请的这个人,也没有其它要求,就要求她不邋遢,讲卫生,年龄不大,太大的,结婚了的,今天家里这个事,明天那个事,再就是要漂亮点的,到我家里来的客人多,有时要招待招待,当然就不能让客人看着不舒服了,你说是不是?”
法官看着胡小妹说,胡小妹连连点头。律师也附和说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