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占领大梁城。占领大梁,就可以攻下魏国;攻下了魏国,赵、楚的联盟就拆散了,赵国就会处于危难之地。赵国陷入危难之地,楚国就孤立无援。这样秦国东可以威胁齐、燕,中间可以驾驭三晋,如此也可以一举建立霸王功业,使天下诸侯都来朝贺。然而谋臣不但不肯这样做,反而引兵自退、与魏讲和,使魏国有了喘息的机会。如此就第二次失去了建立霸业的机会。前不久穰侯为相,治理秦国,他用一国的军队,却想建立两国才能完成的功业。即使军队在边境外风吹日晒雨淋,人民在国内劳苦疲惫,霸王的功业却始终不能建立,这也就是第三次失去了建立霸业的机会。
赵国在诸侯中位居中央,人民五方杂居。赵国民众轻浮而不好治理,以致使国家号令无法贯彻,赏罚毫无信用。赵国的地理位置不利于防守,统治者又不能使人民的潜力全部发挥出来,这一切已是一种亡国的形势了。再加上不体恤民间疾苦,几乎把全国的老百姓都征发到长平战场,去跟韩国争上党。大王以计谋战胜赵国,既而攻克武安。当时赵国君臣彼此不合作,官民也互不信赖,这样邯郸就无法固守,如果秦军攻下邯郸,在河间修正军队,再率领军队往西攻打修武,经过羊肠险塞,降服代和上党。代有36县,上党有27县,不用一副盔甲,不费一兵卒,就都成了秦国所有。代和上党不经过战争就成为秦国土地,赵国的东阳和河外等地不经过战争将反归齐国,中呼池以北之地不经过战争将属于燕国。既然如此,攻下赵国之后,韩国就必然灭亡,韩国灭亡以后,楚、魏就不能独立;楚魏既然不能独立就可一举攻破韩国;韩国既破,就伤害到魏国,然后再挟持楚国往东去削弱齐、燕,挖开白马津的河口来淹魏国。如此一举就可以灭三晋,而六国的合纵联盟也势将瓦解,大王只要拱手在那里等着,天下诸侯就会一个跟着一个来投降,霸王之名号即刻就可以建立。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设,因为谋臣不但不这样做,反而自动退兵跟赵国讲和了。
凭大王的贤明和秦兵的强盛,竟然建立不起天下霸主的基业,而且被既将灭亡的各诸侯国欺凌,这一切都是由于谋臣的愚昧笨拙所导致的。赵国当亡不亡,秦国该称霸又不能称霸,天下人已经看透了秦国谋臣的本领高低,此其一。秦国曾用全国之兵,去攻打赵国的邯郸,不但没有攻下反而被敌人打得丢盔卸甲,将士们又气又怕地败下阵来,天下人已经看透了秦国将士的斗志,此其二。军队退下来以后,都聚集在李下(地名),大王又重新编整努力督促将士们作战,可是并没有取得大胜,就纷纷罢兵撤退,天下人又都看透了秦国军队的战斗力,此其三。在内看透了秦国的谋臣,在外看透了秦国的将士。由此观之,臣认为天下的合纵力量,难道不是更难对付了。秦国的军队疲劳不堪,人民极端困顿,再加上积蓄用尽、田园荒芜、仓库空虚;而国外诸侯合纵,团结一致,甚为坚固,但愿大王能多加考虑这危机!
我又听人说:‘战战兢兢,日慎一日。’假如谨慎得法,可以占有全天下。怎么知道是这样呢?古代殷纣王做天子,率领天下百万大军,左边的军队还在淇谷饮马,右边军队已到洹水喝水了,竟把淇水和洹水都喝干了。殷纣王是用这么雄壮庞大的大军跟周武王作战,可是武王只率领了3000名穿着简单盔甲的战士,仅仅经过一天战斗就打败了纣王之军,俘虏了殷的全部臣民,拥有了殷的全部的土地,天下竟没有一个人同情纣王。以前智伯率领韩、赵、魏三国的兵众,前往晋阳去攻打赵襄子,智伯掘出晋水河采取水攻,经过三年之久的攻打,当晋阳城快被攻下时,赵襄子用乌龟进行占卜,看看自己国家命运的吉凶,预测双方到底谁败降。赵襄子又使用反间计,派赵国大臣张孟谈,悄悄出城,破坏韩、魏与智伯的盟约,结果争取到韩魏两国的合作,然后合力来攻打智伯,终于大败智伯的军队,俘虏了智伯本人。张孟谈于是成为赵襄子的一大功臣。如今秦国的号令严明赏罚分明,再加上地形的优势,天下诸侯没有能比得上的。如果凭这种优势,而与天下诸侯争胜,整个天下就可以被秦征服。
臣冒死罪,希望见到大王,谈论秦国的战略以及怎样能够破坏天下的合纵战略及其力量,灭赵亡韩,迫使楚魏称臣,联合齐、燕加盟,建立霸王之业,让天下诸侯都来朝贡。请大王姑且采用我的策略,假如不能一举而瓦解天下合纵,攻不下赵,灭不了韩,魏、楚不称臣,齐、燕不加盟,霸王之业不能建立,天下诸侯不来朝贡,那就请大王砍下我的头,在全国各地轮流示众,以惩戒那些为君主谋划而不尽忠的臣子。”
【评析】
“世有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功”,诸如苏秦、张仪这样的人都是草民出身,但在贵为一国之主的君主面前没有一丝的畏惧和委琐,他们心中的自信和心灵力量让我们想起来也是万分折服的。人们游说的对象一般都是高于自己或者自己有求于人家的重要人物,有时候甚至要叫你去游说全国闻名的要人和名人,此时的心理和气势非常重要,它几乎决定了你游说的效果。因此,我们在游说时要讲“势”和“气”,有充沛和沉稳的底气,有不卑不亢的气势,方能展开思路大开言路。如果你在作为名人和权势者的受众前面唯唯诺诺、低声下气,受众就决没有心思听你的话了。所以我们游说上级或者重要人物时,一定要心底里与他平起平坐,决不能抬高对方、小看自己。
在对显贵说话时一定要以崇高伟论来打动他。《鬼谷子》中说道:“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下。以下求小,以高求大。”因此与那些处于阳势、内心优越和积极的人说话,就要从大处入手,选择崇高的内容道理来谈论,这样才能说服他。
与重要的人物谈重要的事一定要事先准备充分,要想着如何安排才能打动受众,谋局排篇、分段总结,先讲什么后讲什么一定要事先仔细的筹划好。张仪的长篇大论层层相扣、循序渐进,显得非常的有条理。其实有条理是说话的基本要求,条理清楚、层次分明,受众就不会感到你在杂乱无章的胡说。受众接受、记忆起来也就比较容易,尤其是长篇大论,一定要分几个要点来讲。很多人讲话分三点、二点来讲,效果应该是不错的。
张仪的游说气势恢弘、气度非凡,排山倒海之势与反复论证、不证自明的理性力量相融合,产生了令人不能不折服的感染力和说服力。有了不凡的气势和心态,言说时的说服力就会加强。我们的气势加上我们的理性推论、论证能力,就会产生无可辩驳的信服力。在论说时也要融入感情,更容易打动人,张仪的游说包含感情,通篇充满了对秦国平庸的谋臣们的可气可恨之情,也充满了对秦王有实力却无法实现霸业的惋惜之情,如果有更动情之处,张仪说不定还要落泪。
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
【提要】
这是一段在战国史上著名的辩论,张仪虽然贵为连横派的领袖,这次却败在同样滔滔雄辩、有理有力的司马错口下。张仪之败败在谋划失误、急于冒进、野心太大上,可以说犯了“左倾”激进主义路线错误。
【原文】
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司马错欲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王曰:“请闻其说。”
对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塞轘辕、缑氏之口,当屯留之道,魏绝南阳,楚临南郑,秦攻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诛周主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救,九鼎宝器必出。据宝鼎,安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今夫蜀,西辟之国,而戎狄之伦也,弊兵劳众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为利。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狄,去王业远矣。”
司马错曰:“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王之地小民贫,故臣愿从事于易。夫蜀,西辟之国也,而戎狄之长,而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也。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以服矣。故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西海,诸侯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两附,而又有禁暴正乱之名。今攻韩劫天子,劫天子,恶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义之名,而攻天下之所不欲,危!臣请谒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齐,韩、周之与国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则必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不能禁。此臣所谓‘危’,不如伐蜀之完也。”惠王曰:“善!寡人听子。”
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蜀主更号为候,而使陈庄相蜀。蜀既属,秦益强富厚,轻诸候。
【译文】
司马错跟张仪在秦惠王面前争论战事。司马错主张秦国应该先去攻打蜀国,可是张仪却反对说:“不如先去攻打韩国。”秦惠王说:“我愿听听你的意见。”
张仪回答说:“我们先跟楚、魏两国结盟,然后再出兵到三川、堵住''辕和缑氏山的通口,挡住屯留的孤道,这样魏国和南阳就断绝了交通,楚军逼进南郑,秦兵再攻打新城、宜阳,这样我们便兵临东西周的城外,惩罚二周的罪过,并且可以进入楚、魏两国。周王知道自己的危急,一定会交出传国之宝。我们据有传国之宝,再按照地图户籍,假借周天子的名义号令诸侯,天下又有谁不敢听我们命令呢?这才是霸王之业。至于蜀国,那是一个在西方边远之地,野蛮人当酋长的国家,我们即使劳民伤财发兵前往攻打,也不足以因此而建立霸业;臣常听人说:‘争名的人要在朝廷,争利的人要在市场。’现在三川周室,乃是天下的朝廷和市场,可是大王却不去争,反而争夺戎、狄等蛮夷之邦,这就距离霸王之业实在太远了。”
司马错说:“事情并不像张仪所说的那样,据我所知:‘要想使国家富强,务必先扩张领土;要想兵强马壮,必须先使人民富足;要想得到天下,一定要先广施仁政。这三件事都做到以后,那么天下自然可以获得。’如今大王地盘小而百姓穷,所以臣渴望大王先从容易的地方着手。因为蜀国是一个偏僻小国,而且是戎狄之邦的首领,并且像夏桀、商纣一样紊乱,如果用秦国的兵力去攻打蜀国,就好像派狼群去驱逐羊群一样简单。秦国得到蜀国的土地可以扩大版图,得到蜀国的财富可以富足百姓;虽是用兵却不伤害一般百姓。并且又让蜀国自动屈服。所以秦虽然灭亡了蜀国,而诸侯不会认为是暴虐;即使秦抢走蜀国的一切财富珍宝,诸侯也不会以秦为贪。可是我们只要做伐蜀一件事,就可以名利双收,甚至还可以得到除暴安良的美名。
今天如果我们去攻打韩国,就等于是劫持天子了,这是一个千夫所指的恶名,而且也不见得能获得什么利益,反而落得一个不仁不义的坏名。干天下人不愿做的事情,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这其中危险在于:周天子是天下的共主,同时齐是韩与周的友邦,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