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不怎么喜欢这个比喻。
凉子从容不迫的望向兵头。
“我觉得,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根本无济于事。”
只有脸皮够厚的人才说得出这番话。兵头勉强站直身子,只是不是弯下膝盖。一定很痛,隐忍的姿势也很丢人现眼,但是我是不会对他抱持一丝同情的。
“小丫头,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吗?”
兵头的台词了无新意,凉子闻言则大笑出声。
“当然知道,我是CAREER,而你是NONCAREER,不过我们同属于警视阶级。”
真是一段听得让人咬牙切齿的回答。
“在过二、三年我就升上警视正,而你还是警视,我们之间的阶级往后会逐年拉开,我想你至少应该明白这一点吧。”
“你想把我当成你的部下呼来唤去吗?小丫头。”
兵头的双眸燃起了青白色的磷光。
“别傻了,谁想养一只染了狂犬病的狗,我可没有这种癖好。”
要是兵头一时气不过来,扑向凉子的瞬间我就撞上去,我已经摆好了准备的姿势,不过凉子本人倒是看不出任何紧张的神色。
“等我成了警视总监,就派你当南鸟岛分局的局长,让信天翁载着你飞越太平洋,这幅景象还满适合你的,噢呵呵呵呵!”
高分贝的笑声意外的简短结束,凉子随即补上一句:“而且是西太平洋。”
为什么要使西太平洋呢?我感到纳闷,不过兵头也不是省油的等。
“克制点,别得意忘形,小丫头。”
他阴森的目光与语气让我感觉有一群无形的小毒蛇在我的神经网络里爬窜着。
话说凉子我实在不得不对她表示佩服,姑且不论她的内心怎么想,但看外表依然稳若泰山,硬是把兵头充斥着蛇毒的视线顶撞回去。双手插在腰际的她,宛如接见战败敌国使者的女王一般高傲又尊贵。
兵头直视前方,把目光从凉子身上移开,背着身倒退了五步,第六步就向右转,快步离开大厅。这个举动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地球人、反倒像是栖息在深海底部的异型生物。
我把视线转向凉子。
“就这样放过他吗?”
想起刚才兵头那双邪气的眼光,我总算可以体会到“毛骨悚然”这句话的滋味,跟那样的男人隶属于同一个组织,实在有种说不出的不快。如果哪一天这个男人成了我的上司,我会提前一天辞掉警察的工作。
不过药师寺凉子并不会让我产生这种想法,凉子当然不是理想的上司,不过她的存在已经归类为天灾的一种,并非人力所能抗拒。
“那种小脚色岂能动得了我一根手指头!”
凉子挺起她傲人的胸脯。
此时我觉得有必要做一下口头报告,因此把室町由纪子告诉我的内容简明扼要地向凉子说明,并提醒他多加留心兵头这个危险莫测的人物,凉子以高挺的鼻梁冷哼一声。
“你认为听了这些话,我就会打退堂鼓吗?”
“不认为。”
“很好,那你猜得到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大致可以。”
“说说看。”
女王陛下颁旨垂询。
“你想搞垮兵头警视,而且要让他出尽洋相。”
凉子满意的点点头。
“答得太漂亮了,不愧是我的副官。”
我才不是你的什么副官。
“对了,泉田,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要保护那个妨碍我的兵头吗?”
“您真爱说笑。”
我可没那么无聊。
“那就跟我一起干掉那条毒蛇吧。”
“嗯。”
不自觉点了头以后,我随即感到懊悔。这么一来,我不就成了凉子的共犯了吗?只不过被兵头警视踩了一脚的我或许没有什么立场怨声载道。
然而,对于兵头警视的不快感与厌恶感一直挥之不去,反正兵头已经把我是为凉子的手下,势必连同我一起消灭,照这么说来,我是有权力反击的。
“对了,室町警视后来怎么样了?”
我冷不防回过神来问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点难以启齿。
“早就把她赶回去了!真是,对这个女人丝毫不能掉以轻心,居然故作亲切想拉拢我的随从!”
被当作随从也就算了,但我觉得我有必要为由纪子辩护,可是看现在似乎不是适当的时机。
“泉田,无论兵头这个人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所有的坏事都应该全部付诸名为遗忘的河川顺流而逝,这样才有益于身心健康。”
“我一定好好效法的。”
我由衷表示。
“很好,那就跟我来吧。”
语毕,灾难国女王陛下的高跟鞋踏着清脆的声响向前迈开步伐。
第三章 夜之翼
Ⅰ
今天的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可惜已近黄昏时分。每过一分钟气温就下降一些,从脸颊到颈项的皮肤最能体会。
真是多事的一天,我心想,状况虽多确立不出任何头绪,总觉得身在五里雾当中走的跌跌撞撞还被打得鼻青脸肿,根本不清楚接下来应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我们到底要上哪儿去啊?”
“少罗嗦,闭上眼睛跟着我就行了。”
从凉子的语气跟步伐看得出她的坏心情尚未完全恢复,于是我耸耸肩环顾四周。
我们来到银座的六丁目,街灯连成一串闪着光亮的宝石,下方只见无数的男女熙来攘往,不自觉让我联想到水族馆的大型水槽里游动的鱼群,白天的时候反而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是由于天色渐暗的关系吧。
黄昏即为逢魔时刻。
昨天这个时候在皇后饭店发生的事件,令我深深体会到上述俗谚所形容的感觉。距离事件发生以来正好经过二十四个小时,逢魔时刻再度无声无息的在街道上展开双翼,室町由纪子跟兵头警视的脸在我脑海里不断盘旋着,我宣布放弃解开纠缠不清的线头,暂时让一切顺其自然发展。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已经从大街转进一条小巷。
“到了。”
简短说完后,凉子便毫不犹豫的大步踏进一栋以红瓦色瓷砖贴满墙壁的大楼电梯间,我也随后跟进。
我们足足花了三十秒钟的时间等待电梯降到一楼,电梯旁的墙上标示着各楼层的租用单位,全是俱乐部、酒吧、PUB餐厅等等。一进电梯,凉子不加思索的按下了六楼的按键,租借在六楼的是一家名为“白水仙俱乐部”的店面。
我很好奇这家店的营业内容,不过我并未询问凉子,反正马上就会知道了,我心想,一踏出电梯我立即恍然大悟。
“哎呀,小凉!今儿吹的是什么风啊!真高兴看到你,你好一阵子都没来,快想死你了!”
伴随着浓厚的男低音,眼前出现一位带着金色假发、身着酒红色晚礼服、体格强健壮硕的女性……不、突出的喉结表明了“她”的真正性别,这里是第三性公关俱乐部。
“咱们这儿可不是人妖酒吧,千万别混为一谈,我们都是健全的日本国民,只不过单纯的想以女性的服装和化装来保有心灵一贯的自由。”
“她”领着我们来到一个四功尺见方的小房间,里面有如女演员的更衣室一般,装潢了大小不同的镜子,另外附有卫浴设备,并摆放了简单的茶具和冰箱。“她”招待凉子与我在椅子坐下。
“请称呼我贾琪。”
“你好,贾琪小姐。”
“‘小姐’的称谓就免了,其实我全名叫贾可琳,不过我比较喜欢你这样的帅哥叫我的小名。”
“这是我的荣幸。”
上帝!请不要把撒了大谎的我打进地狱!
金发的贾琪与凉子亲昵的交谈,一面从冰箱拿出啤酒与乳酪摆在小茶几上。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小凉带男人来玩,你的大名就是泉田准一郎吧,那我以后就喊你阿准啰!”
拜托不要随便帮我取小名……
“贾琪,我想问你一下财务省的三田分处。”
“哦、你是说三田分处啊。”
贾琪蹙起眉心,由于眉毛也染了颜色,看起来就像金黄色的毛虫在蠕动。
“那个地方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因为太神秘了,大多数的职员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像我听过归听过,但连去也没去过,更别说登堂入室了。”
“既然是分处,应该有分处长吧。”
凉子手上拿着啤酒杯问道。
“分处长是由财政审议官兼任,地位仅次于财务次长,其下设有分处次长,这个位子好像不是专职。”
“抱歉,容我请教一下。”
我原本打算一直保持缄默,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插嘴,因为我很纳闷为何贾琪会对财务省的内部状况了若指掌?
凉子不经意的接到了我的疑问。
“那当然了,因为贾琪是财务省的高级官员。”
“啊……”
我的眼睛跟嘴巴顿时瞠的偌大,贾琪则满不在乎的以手背擦去沾在嘴角的啤酒泡沫。
“小凉是我的恩人。”
“恩人?”
“是的,救命恩人。”
贾可琳原名若林健太郎,毕业于东京大学法学系,与药师寺凉子同届。由于重考两年,目前年龄二十九岁。毕业后进入财务省成为高层官员,结果被卷入上司的派阀斗争,几乎迫使他罹患忧郁症。
“我以前生存的环境是一个为了成绩、学历等等跟米粒一般大小数字,不惜排挤别人换取优越感的虚伪世界,渐渐的我再也无法忍受人性丑恶的一面,甚至产生自杀的念头。”
“真是万万想不到。”
我只能如此回答。贾琪拿出印有不知是泰迪熊还是小熊维尼图案的手帕拭着眼角,我在一旁担心他的假睫毛会不会掉下来。
“总之,只要小凉一句话,不管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国家机密,我就算拼了命也会窃取出来。”
没想到药师寺凉子的魔手已经染指到财务省的中枢一带,日本政府岌岌可危了。
当时一心想要自杀的贾琪独自在夜晚的六本木漫无目的的到处晃荡,冷不防被四名打算抢劫他钱包的年轻人拖进小巷围殴,据说就在此时凉子正好出手搭救。四名年轻人分别被凉子手中的伞头刺中喉咙与胸口,脸上又喷了JACES特制的催泪喷剂,最后是涕泪纵横的落荒而逃,贾琪频频道谢,后来凉子把她带到第三性公关俱乐部……
“我能够摆脱充满虚伪与欺骗的世界,进入这个纯洁真实的世界,全是小凉指点迷津,为我打开了全新的方向,阿准,你要好好认清楚,小凉其实是很了不起的。”
“哦……”
“怎么回答得真么含糊,小凉日后必须以纤弱的女性身躯领导整个警界,她就像是孤立在荒野上的圣女贞德!”
这是因为凉子不自量力又不得人缘的关系,我心想,不过眼前之间贾琪以满怀尊敬和仰慕的目光出神的望着凉子。
凉子跷起日本人少有的美腿,落落大方得听着贾琪热情的赞赏,饮尽杯中的啤酒之后,便从米兰制的手提包中拿出几份文件。
“贾琪,麻烦你看一下这些文件,能够的话尽快。”
“小凉的命令我一定照办……这些文件、哟,是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公司的营运资料啊,待我瞧瞧。”
一听到“西太平洋”这个名词,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凉子,凉子则简短地说明。
“就是接受石油开发公团(译注:日本国内经营公共事业的特殊法人,例如为了进行私人企业无法接受的事业而在1955年成立的住宅都市整备公团、日本道路公团等等)融资的企业。”
“有数家石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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