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旅馆、晚餐、还有他送的香烟、点心、以及中午吃的那些,再加上舞票和饮
料,今天他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该有两、三百块了吧。别的男人为她花多少钱她从
来是想都不去想,但是今天,她不知为什么就想要为他省点钱。
“我去乐台,”他亲切地说,话音里带着莫大的神秘,“你注意我的一举一动。”
她好奇地目送着他,看见他好象在与几个乐手商量什么。很快,他和其中一个
乐手走上乐台。那个乐手是弹电子琴的,而司徒强竟然拿起一支管乐器,掏出手巾
在吹嘴上揩了揩,然后娴熟地含在嘴上。
莫非他要在这里表演?他会吹那个乐器?
欧阳娇感到一阵新鲜和兴奋。
乐声停止了,主持小姐走上台来,她笑容甜美,声音更甜美:
“女士们、先生们,短暂的休息,也应当轻松愉快地度过,现在,我们特地为
你们安排了一支萨克斯独奏曲,乐曲的名字叫《爱情的故事》。谁没有爱情的故事?
谁不向往爱情的故事?那就让我们随着这优美的乐曲,一同沉浸在爱情的故事里吧。”
司徒强吹响了,电子琴在为他作伴奏。这是怎么口事,他竟会演奏得如此流畅,
那些优美的、动听的、满含情意而又像朋友倾诉般的音符,好象一群群经过特殊训
练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啁啾着,兴奋雀跃地从蔚蓝无际的天空里飞翔而下,它们的
羽翅上托着骄傲的太阳的光斑,它们的鸣唱带着无尽的蓝天的流动,呵,它们就是
一群小小的安琪儿呀,它们是直接来自爱情女神的金发和五指之间,而萨克斯中奏
出的那些优美的旋律,正是它们五彩斑斓的化身。
最开始,舞厅里还有几缕嗡嗡的说话声,可是不一会儿,整个空间里再没有其
他杂音,只有那只萨克斯和电子琴在和谐地叙述“爱情的故事”。当节奏突然加快,
乐曲出现复杂热烈的变化时,听众们竟按捺不住地自发地报以热烈的掌声。当然,
掌声很快平息,因为人们毕竟不需要听掌声而是要听音乐,他们已经被那群快乐的
小鸟缠住了,他们的心灵跟着这群小鸟一起在蔚蓝无际的苍穹里盘旋,寻觅着放置
爱情信物的伊甸园……
演奏结束了,有几秒钟的寂静,然后,掌声象决堤的海浪一样猛烈而持久,连
主持小姐也忘情地跑上台去使劲鼓掌,一时间,欢乐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司徒强放下乐器,礼貌地鞠上一躬,然后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到欧阳娇身边,
与她坐在一起,这一下,引来了许多目光向他们的位置投射。
“出尽了风头。”欧阳娇抑制着心底的激动,故意绷着脸,可还是止不住笑盈
盈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迅速点了一下司徒强的额头。
“平时我不这样,今天是为了你。”司徒强简直有点踌躇满志了,“高中三年,
大学三年,加毕业后两年,我有整整八年吹萨克斯的经历。”
“我为你高兴,为你自豪。”欧阳娇柔声说,拿起他的一只手,非常温柔地捂
在自己的两只手掌中。
“只有我父母不喜欢我吹。”司徒强苦笑地说,“讨厌我吹。”
欧阳娇只是陪他叹息一声,身体挨他靠得更紧了。
下半场开始,司徒强要请欧阳娇跳舞,姑娘却突然说:
“我们出去走走。”
今晚的月色很好,一轮冰盘悬挂在孔雀蓝的夜空,象一位高雅的女王,用它的
辉光抚慰着万里山河的大小生命,也照耀着这座幽静的江心小岛。河风轻拂,带来
凉意,林子里树叶沙沙作响,一声声都象情人的喁喁私语。林间的石径边有路灯,
莲花状的,代替着白日的繁花,给小岛点缀着跳跃的光明。
但这时的司徒强和欧阳娇不需要灯光,他们要的是彻底的清静。他们转出了小
树林,来到河边上。
星空下的河水黑幽幽的,远近的草坡也是暗灰色的,只有细沙平铺的沙滩,在
月光下泛着温柔的白色。
放眼草坡上,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东一对、西一对的男女,坐着躺着的都有,一
律都亲密无间,月亮给他们凝固的身姿镀上静谧的辉光,让两个人在夜色中合二而
为一个爱的整体。
这是爱的草地,爱情是温柔的,往往也同时是羞涩的,所以爱情都是在月光下
交融,也大都在月光里成熟。
欧阳娇和司徒强选了林子边缘的一块地方坐下,让月光透过树叶,洒一点清辉
在他们身上。
司徒强靠着树干,欧阳娇躺在他怀里。他感到自己激烈的心跳,美丽的姑娘就
环绕在他的双臂里呀,今晚是有月亮的,月亮是爱情的证人,有了这个证人,他们
的爱情就没有理由失败。但欧阳娇不知在想什么,她象个小妹妹,好听话地偎依着
他,使他不敢随便造次。
“你刚才吹的叫‘爱情的故事’?”欧阳娇仰头问他。
司徒强他连忙点头。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她说,“你讲给我听。”
司徒强咽下一口唾沫,调匀呼吸,轻轻给她讲述:
那是欧洲大陆上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柔情万般,他们漫
步在月色笼罩下的树林里,情话绵绵,情意绵绵,他们亲吻、拥抱,让身体与身体
相碰,心儿与心儿对话,终于刮起了爱的风暴,那风暴比之于北冰洋的十二级台风
还要高飚万分,比之于外蒙古的荒原烈火更要蔚为壮观,他们在风暴与烈火的双重
推拥下向对方献上了自己的灵魂,他们呻吟着把自己的身体铸成对方永恒的爱的基
座……风暴过后,双方慢慢趋于平静,他们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中灿烂无比的群
星,回味着爱的甜蜜……
司徒强讲完了,自己都为自己所讲的故事激动万分。
“抱紧我,司徒。”欧阳娇颤声说道,第一次这样称呼他,也是第一次这样要
求他。
他抱紧她丰满而柔和的身体。
“现在,”欧阳娇凤眼潮润,双颊泛丹,“我让你亲个够,我说话算数……”
“欧阳!”
月亮突然在天上膨胀成百万个太阳,司徒强感到自己在月亮引力的强大牵引下,
体内发生了空前绝后的大爆炸。哦,月亮,月亮,你是我的爱情的神抵呀,只要有
了你君临现场的照耀,我就会获得人生最大的幸福!
他们在爱情的火焰里燃烧,在辉煌的月亮之光下燃烧,这和燃烧是不会在没有
达到顶点时自动熄灭的。羽毛成了负担,在少热的烧烤下褪去,与心灵的坦露相匹
配的,是肉体的终于坦露。青草触摸到了两个年轻人热烘烘的肌肤,树叶在他们紧
张的喘息中发出簌簌的颤栗,连月亮都在一刹那间抖动了一下,因为它听到了姑娘
一句有气无力的呢喃:
“司徒……”
“欧阳!”
司徒强浑身筛糠,牙齿磕碰,觉得自己都要哭了。但一阵更大的风暴在他体内
掀起,他抱紧欧阳娇光洁微滑的肉体,立刻感到自己也成了一股动荡翻卷的热浪……
欧阳娇在一阵晕厥之后逐渐清醒过来,到了关键时刻,她突然一把将司徒强推
开……
火焰逐渐熄灭,理智的司徒强没有表现出不管不顾的固执,他驯顺地躺在一边,
表示出对所爱之人的深深理解。
他们就这么躺着,星空明朗地做着他们的营帐,河水幽幽叙述着他们的爱情,
温柔的月亮伸出凉凉的手指,用银辉抚摸着他们暴露的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娇把手伸到司徒强的面颊上,轻轻地,象羽毛一样多情,
传达着由衷的安慰和歉意。
“欧阳。”司徒强率先唤她。
“嗯。”她的声音慵慵的,十足的女人味令人怜爱。
“你在想什么?”
“没想。”
“我在想。”他很认真。
“嗯?”欧阳娇的声音有了几分关注。
他把她搂紧了一些,然后说:
“欧阳,我爱你!”
她既没吱声,也没动。
他坐起来,加重情意:
“我爱你!”
“司徒,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吧,”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好冷静,“我知道你
是要我答应嫁给你。”
“为什么?为什么?”他急了。
“我是个祸害。”她不象是在开玩笑。
“不是,”他大声否定道,“你不是!”
“真的。我不会嫁了来害你。”
“那是你的认为!”
“我不会嫁给你的,”她加重了语气,而且是严肃的语气,“这是真的。”
“那刚才我们算是什么?”他一时间恼怒地大声责问,“我们究竟算什么?!”
“刚才我愿意,”她也有点生气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们都愿意!”
“那就好嘛。”她甚至差点笑出来。
“难道这还不够使我们相爱结婚?”
“结婚?这和结婚有什么关系?”
“胡说,你亵渎了刚才!”他怒气冲冲地打断了她,“难道我们刚才是……”
“是什么?说呀!”她也生气了。
说罢她从地上站起来,衣服也没穿,疾步走向树林。
司徒强一愣,慌了,连忙追上去拉住她,连声道歉:
“对不起,我……”
她伫立着脚步,放缓了口气,说:
“司徒强,”她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我愿意记住你这个人,愿意记住今天,
甚至还有在我家里的那天。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今天,是我们最快乐的一天,也
是我们最后的一天,你不能再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接待你,你认为我是个好女人
也罢,坏女人也罢,都随你。也许你不愿听,但我凭良心说,我是真心为了你。你
多少还是听听你父母的话,奔个好前途,别再这样抛洒时光。”
“欧阳,我也告诉你,你现在不答应,我等。”他仰面手指夜空,声音铿锵,
“有明月作证,我爱你,坚定不移,永恒的月亮将永恒地照耀着中坝子里的故事!”
是啊,有了今晚的月亮,他还怕什么,书生与浣纱女的故事中,枫桥上那轮明
亮的月亮就是爱情的月老。他与他的欧阳有了第一次,如今又有了不可抗拒的第二
次,那么以后的第三次、第四次直至永结连理白头偕老,不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吗?
啊,月亮,中坝子的爱情的月亮!
第四章
她是枫桥西边的姑娘,往昔的岁月里,枫桥两岸十里笙歌、十里脂粉的青楼生
涯也许不只是停留在历史发黄的册页上。
15
欧阳娇知道,司徒强肯定不会因为她的拒绝,就停止对她的追求,小伙子动真
的了,他将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枫桥巷敲她的门。现在她是不忍心看他伤心,唯一的
办法就是躲他一段时间,让他心灰意冷。
昨天她劝他听父母的话,好好奔自己的前程,那是她的真心话,小伙子是个良
家弟子,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恶习,他爱上她对他来讲绝对是个错误,不不,还不够,
应该说绝对是场灾难。他爱得起他吗?他有多少钱?一个拿工资的小职员,一月能
有多少收入?一月的工资,别说买衣服远远不够,就说象昨天那样在中坝子玩玩,
也玩不起两回。他也不象另有钱赚的角色,邀女人出去玩,连“的”都不打,穿的
那一身,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