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对无私之勇的拜倒!”
他把这张二十英寸的长条形黑白照片装进一只特制的硬纸盒里,交给她时,突
然一拍脑门,想起一件事:
“对了,把这张也带走。”
蒋摄影家拿来一幅二十英寸的照片,是一张时装照,彩色的,也是欧阳娇的,
穿的就是那套曾在高档次舞会上大出风头的桔红色西服套裙。虽然欧阳娇偏爱花枝
招展,但她仍对这套服装的优雅有一种特别的喜欢。这是摄影家今年四月份给她拍
的,她有一张五英寸的。眼前的这张放大了,好看多了。
“怎么样?”蒋摄影家问。
“喜欢。”她淡淡一笑,轻声说。
摄影家根本没注意欧阳娇的表情,只顾把照片拿在手上,远距离欣赏,啧声赞
叹:
“这两幅作品,摆在一起,可说是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欧阳娇心想,也好,两张都留给司徒强吧。她默默地把这一张也装进了纸盒。
“我给你报酬。”摄影家说。
“不要。”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我总要报答你的。”
她什么也没说,拿上照片,道了再见,出门就走。
她以为办完了最后一件事,结果,当她回到家哀伤地环顾这曾经温馨而现在却
如此凄冷的房间时,她一下又想起了许多事,急忙坐下来,又开始写:
梅冬小姐:
看得出来,你喜欢司徒强。我不配她,我们离婚了。我将到远方,永不再回枫
山。你如果愿意,就照顾他吧,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没这个福份。
谢谢你!
欧阳娇
接着她一口气分别给蒋摄影家、王诗人、陈医生、甚至老杨等人都各写了一封
信,告诉他们她永远离开枫山了,请他们看在她面上,多多关照司徒强。
唯独韩老头子她没有写信求助,她偷了老头子的钱。
然后她就在给司徒强的信后面加了几句:
司徒: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去找下面这几个人,他们都各有各的神通,不要不好意
思。
最后写下几个人的姓名、职务、地址、电话号码。
想到的事情都办完了,她提起旅行包,拿上那几封信,跨出门槛,带上门。在
走过天井时,她脚步停了一下,这一停,耳边又听见了那悠扬的萨克斯,那是《爱
情的故事》,是她和司徒强的故事,哪知他们的爱情竟是这样的短暂。
她忍住泪,毅然拔腿。
“嘭!”大门关上了。
这是她住了二十年的家,是给她带来过新婚幸福的地方,但从此就只能保存在
记忆中了。
一股枫河的水味飘然而来,它飘了上千年了吧,它飘来过两岸青楼女子们的胭
脂和巧笑,也飘起过她们不可言说的凄恻和悲枪,它曾经是书生与浣纱女爱情悲剧
的见证,如今它又看到了另一对现代男女的生离死别。
终于,泪水从欧阳娇大大的双眼里凄然而下。
73
如果拿与梅冬姑娘的告别相比,双江饭店舞厅经理诚挚的挽留就简直不算一回
事。
司徒强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在吹完最后一场乐曲后,把梅冬约到饭店外的江堤
边的。梅冬一听他此行是永远离开双江,“倏”地一下就火了。
“你是专门躲我!”她咬牙切齿的样子,不但不可怕,反而更显可爱。
司徒强及力否认:
“不,绝对不是躲你。”
“那你得说出原因。”
司徒强踌躇着,他能说仅仅是因为妻子想他而他也放心不下妻子吗?这太没男
子汉气概,也太刺激眼前的姑娘。
他只能犹犹疑疑地沉默。
梅冬一掌掀来,把他推个趔趄:
“你这个胆小鬼!懦夫!”
司徒强委屈地:
“梅冬,我……算了,再说你也不明白。”
“嗤!”梅冬冷笑,“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你怕我粘住你,怕你老婆怀疑
你,怕自己道德高尚的名声受玷污,一句话,怕这个世界误解了你,怠慢了你!于
是,你视老婆以外的所有异性如洪水猛兽,不管心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姑娘的个性
秉赋、气质爱好,你都昧着良心一把推得远远地。司徒强你是假道学,假伟大,你
是两面人!夜深人静时,你自己都会嘲笑你自己。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司徒强苦笑:
“这么说来,你就不怕环境?不怕舆论?不怕冤枉?”
“不怕!”梅冬大叫,“爱我所爱,恨我所恨,做人做得干脆明白,衡量别人
的标准是看别人的才学水平、兴趣风度,而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这就是我为
人的准则!”
司徒强无心争辩:
“不管怎样,我非常感谢你在双江镇对我的照顾,我心中永远保有一份美好记
忆。”
梅冬不接他的碴:
“我才不稀罕你记忆我,我要与活生生的你交流。我爱音乐,你也爱!这个世
界上,真爱真懂音乐的人不多!”
司徒强闻着带强烈水腥味的夜晚空气,脑中飘来的却是枫桥巷122号天井里随时
都能闻到的枫河的水腥味,那水味在此时此地对他有无限强烈的吸引,而眼下的委
屈和误解与之相比,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忽然割舍了什么似地猛一抬头:
“谢谢你梅冬。再一次衷心谢谢。我明天一早就走。”说完,做了一个意义不
明的手势,“太晚了,你回家吧。”
梅冬知道已到了最后关头,但她的个性不允许自己轻易失败,她激动地上前一
步:
“你要答应我经常去你们家看你,我想听你谈音乐和人生。”
司徒强顿了一下:
“还是……再说吧……”他迈步往回走。
梅冬跟在他背后,愤激的语言追在他耳旁:
“司徒强你甩不掉我,我是你的好朋友,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第二天一早,司徒强没惊动任何人,悄悄赶到汽车站,上了第一辆开往枫山市
的中巴车。
汽车驶出始发站时,他突然瞥见街口绿地中心有个人影一闪。他急忙偏头,就
看见了梅冬。
梅冬伫立在那儿,没挥手,没呼唤,只是用视线默默地追着中巴车,追着车窗
里的他。
梅冬的眼光是坚定的、纯真的,激起司徒强心中一片热浪。
但他觉得婚后的他已是成熟的男子,成熟的男子每每在关键时刻就应表现出责
任感和内在力量。
再见,好姑娘!司徒强在心里轻轻喊道。我已有我的欧阳。
司徒强手提萨克斯盒,肩挎马捅包,怀揣近两千元的现金,急匆匆、也兴冲冲
地回到了枫山市。
74
可是迎接他的却是五雷轰顶。
一进屋,他似乎就感到了寂静中所隐藏的不祥,而当他的眼光落在梳妆台上时,
则基本上证实了他的敏感是有道理的,戒指、钱、还有一本“产权证”,这么摆着,
是什么意思?
啊,还有两张照片,这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在哪儿照了这么一张照片?信,
还有信!他一把抓起来,直读得他头皮发麻,背脊透凉。什么,离婚,这是为什么?!
走了,这就走了?!他四下一看,静得阴森,他喊:“欧阳!”依然是悄无声息。
他连忙奔进厨房,拉开厕所门,返身回屋一扇一扇地拉开柜门找,再跑出天并,上
下左右乱扫视一通,没有。整个屋里,除了自己和摆设依旧,没有了她的身影。
“欧阳!——
他撕心裂肺地嘶叫着,喊声随风而逝,缭绕于枫河两岸数十里上空,他不是古
代那个书生呀,他并没有十年不归啊,他的欧阳为什么会如此不辞而别,这世界究
竟有什么地方错位了啊!
但他来不及悲痛,他要找到他的欧阳,追回他的所爱,他发疯一般地夺门而出,
朝范中医的诊所跑去。
“她在吸毒,”面对一下子变了形的小伙子,范中医这时不得不如实相告,
“前天晚上,她不是犯病,是犯瘾……”
司徒强全身发抖,急切地打断他:
“她在哪里?”
范中医摇头:
“不知道,她半个多月前就离开诊所了。”
“她在和什么人交往?”司徒强抓住范中医的手。
“我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范中医叹口气,他确实不明白欧阳娇为什么会堕
落成这样。
司徒强猛然想起了常光福,父亲说,他一直跟至“巴黎的时装精品屋”,说当
时欧阳娇正要跟那个男人进去,那男人还能是谁?莫非……
司徒强转身又跑,跳上出租车,直奔东城的那条商业街。
常光福正在向两个女顾客自卖自夸,一转头,看见一个神情异样的男人站在他
身边,样子极其可怕地死死地盯住他,他一眼就认出来者是谁了,他不由得有些心
悸,但最近他并没有得罪他呀,但这家伙来干什么?
“你……”
“她在哪里?”司徒强逼进一步。
“你在说什么?”常光福当然知道他在问谁,但他并不想随便告诉什么人,特
别是这个有着欧阳娇法定“丈夫”身份的男人。
“她在哪里?”
司徒强的声音把店铺都震得直抖,外面一下就围进来不少人。
常光福吓了一跳,来者不善,上次打架司徒强亡命追击的情景浮现眼前,他迅
速作出反应,还是缓冲一下的好,忙说:
“有什么事,请楼上说。”
司徒强喘着气,没有再吼。
上了楼,常光福镇静地摆出架子:
“说吧,兄弟,什么事?”
“我问你,她在哪里?”司徒强咬紧嘴唇,感到不争气的泪水快要澎湃而出。
“你到底在问谁?”常光福仍然明知故问。
“她和你在一起,欧阳娇。”司徒强也不知为什么,一下变得有气无力。
“哦,你在说她,”常光福说,“可是你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她走了……”
“她走了?什么意思?”常光福审视对方,顿时心有所悟,忙问:“你是说,
她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司徒强大喊,仇恨地盯着常光福,终于没法制止住泪水
夺眶而出。
常光福一下子明白了。狗日的瘦狗,事情做绝了。但是他却不能告诉司徒强。
小子,他想,你只有自认倒霉,谁让你娶了这么一个女人。
“原来你是到我这儿来找人?”常光福说,“不错,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玩过,
跳了场舞,以后她就没有再来。真的,我说的是实话。”他突然觉得该说些真话了:
“兄弟,我常某人虽然算不得一个君子,但也不是小人,夺人之妻的勾当本人绝不
会干。她绝对不在我这里,你只要在我这里发现了一点踪迹,你拿把火来把我这铺
子烧了,我哼了半声我就是狗日的。”他甚至还补了一句:“我可以帮你打听,真
打听出点消息,一定马上告诉你,说话算话。”
还用打听,一切都是再明白不过,瘦狗干的勾当还能有别的事?瘦狗不但一脚
蹬开了自己,而且终于拿欧妹赚了大钱!他会去和瘦狗算总帐的,当然与面前这个
悲痛万分的小子就无关了。
司徒强失神地愣了一阵,绝望了,既然在这里暂时得不到结果,他还得出去四
处寻找,不过他充满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