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普鲁士就是处在这样的统治之下。
俾斯麦非常懂得君主的喜怒是无常的,他不倾向于自己过于重视君主对自己的态度。“当我到达权力顶峰时,前途一片光明,宫廷也极为善待我,大人物争相巴结我,小人物拼命有求于我,但是我知道这样的辉煌,真的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化为乌有。接着在宫廷宴会间,我会发觉许多人根本不理睬我,如同我在得意时看见许多人在巴结我一样。”
五年后,他写信给格拉赫说几乎相同的话,他对于这种情况自然不以为奇:“光景已经变了,若不是君主看出来我只不过是一个常人而与众人无异,不然就会有许多人说我坏话——无论怎样,他现在用不着像以前那样常常召见我啦。宫廷的贵妇人小姐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和气地对我微笑了。男人们拉着我的手时也不如从前那样热情了。”他改了一种腔调接着往下说:“我最尊敬的朋友,你基本上没有他们那么小气,如果你现在对我的信任不如从前那样深,那么除了君主对我的喜爱少了一点之外,我恳求你告诉我其它的理由。”
他得到君主的恩宠已越来越少,如今却用这样轻描淡写的笔调来取悦一位对宫廷极为虔诚的大臣的耳朵,他能够从一种稍微有些责备的腔调,轻轻转成对一位有哲学思想的人说开了恭维话。
三、欧洲政坛新星
沙皇尼古拉是当时欧洲最有势力的人,只有在他那庞大的帝国境内尚无战事,农奴制在俄国尚未改变,从这个国家的外部看来,似乎并无人注意它。当匈牙利闹革命的时候,沙皇能够派大兵援助弗兰茨约瑟夫,这样的兵力足以使匈牙利反败为胜。从此以后,沙皇尼古拉就想将奥地利控制在其手下。现在正是诸国瓜分土耳其的时候,是尼古拉首先称土耳其是“病夫”。但拿破仑三世却不愿让俄国独占鳌头,他要为拿破仑一世的1812年与1814年的两次战败雪耻。还有一个最为可笑,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个骄傲的沙皇给他写信,称呼不再是“我的兄弟”,而是“我的老表”,这下得罪了拿破仑三世。当时有许多决定欧洲命运的并非是一些大事,而往往是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借口。在1854年初,两方势力形成,一方是快要宣战的俄国,另一方则是英、法、土耳其三国联盟。奥地利害怕俄国在巴尔于半岛发展势力,决定加入英。法、土耳其三国联盟。普鲁士当时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所有想争取自由的人都想加入联盟,以对抗俄罗斯。君主左右也有许多人主张作战,主战派的首领就是威廉亲王,曼陀菲尔也赞成同俄国作战,只有以格拉赫为首的老保守党反对攻打俄国,因为他们说在回813 年时俄罗斯原是普鲁士的同盟。到了三月份,局势更加紧张,格拉赫将俾斯麦召回柏林。威廉立刻传他们来见,格拉赫并不是喜欢俾斯麦,但他却晓得俾斯麦对纷特烈威廉将会有很大的潜在影响,来左右这位犹豫不定的君主。况且新近威廉与曼陀菲尔同做了俾斯麦第二个儿子(后来称为比尔)的教父。
威廉首先开口说道:“你看现在在我们面前有两个相互冲突的党派,一派以曼陀菲尔为代表,另一派(亲俄派)以格拉赫与在俄都的孟士德为代表,君主召你来是想让你作个公断,你的见解会改变时局,因此我恳求在向君主发表见解时会考虑以下观点,‘俄罗斯的态度激起全体欧洲的一致反对,它必将败在欧洲手下’。只有这样才能够拯救俄罗斯。”
俾斯麦回答:“我不能这样说,因为我们没有理由宣战,我们为什么打仗,我们打仗不过是激发一个被征服邻国的痛恨与渴望报复。由于我们害怕法国,或者说帮助英国,那么我们不就像英国的殖民地印度那样为它的大英帝国而效忠吗?”
威廉亲王听后大怒,他面红耳赤地大喊:“并不是由于害怕或向谁效忠的问题!”俾斯麦从亲王的话中听出奥古斯塔的声音,她也是反对俄罗斯,这是由于她不喜欢自己的俄罗斯母亲——俾斯麦也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在这一点上两人似乎有某些相通之处。俾斯麦认为奥古斯塔“关心国内之事远远少于关心国际大事。”威廉与奥古斯塔夫妇在科布伦茨建造了一座宫殿,宫殿之豪华排场堪与莫愁宫相婢美。
这是威廉与俾斯麦第二次发生政治上的冲突。四年前,威廉要同奥地利作战,俾斯麦却要去奥尔米茨议和。威廉认为派他的政治对头到法兰克福当大使,就表示他已屈服于奥地利,如今这位亲王又恐怕被俄罗斯所屈辱。难道神斯麦是个懦夫吗?他气愤至极,写信给曼陀菲尔道:“无论怎样,这个人的政治活动看上去像个高年级的小学生。”
其实这对俾斯麦来说是第一次跌身于大型政治活动。当黑海之战时(即克里米亚之战),他变成一个欧洲的政治家。他认为无论普鲁士做什么,都会使奥地利坐收渔人之利。因为这个道理,他不愿意“将我们敏捷而坚固的战船与奥地利的生了蛀虫的战船合作,重大的时机,给普鲁士的成长带来有利之机,我们要无畏地(甚至残忍地)利用时机。……无论怎样,当事变发展的时候,帮助我们发展的动力就会越大。”只有奥地利承认了普鲁士在德意志的独尊地位时,普鲁士才应该帮助维也纳,但是这位主意不定的君主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今天与奥地利订立了攻守同盟条约,明天却免去了主持这个政策的人的职务。柏林人都在说:“今天在莫愁宫里,君主与英、法两国同眠,明天早上却与俄国同时起床。”
第二年,俾斯麦更与宫廷的见解相分歧。他去过巴黎一次,并无什么特别的使命,回来的时候,带着这样一种念头,以为普鲁士并无不能与拿破仑三世联手的可能,只要环境有利于普鲁士,他的这种思想在莫愁宫遭受到极大的憎恶。格拉赫写了一封极为虔诚的信反对‘与这样的魔鬼保持同调“。君主也显露了对俾斯麦极不喜欢。后来他又第二次赴巴黎,这次他是奉公办事,但他的联手拿破仑三世的观念却愈加强烈。
在1857年与1861年之间,俾斯麦与拿破仑三世有过四次亲密的谈话,最后一次谈话极令人吃惊。拿破仑三世满口胡言,也许俾斯麦也是如此,他们这次谈话是在色当会晤的。在克里米亚之战与在巴黎签署合约之后,只是这一次,使拿破仑三世有一种自己是欧洲最有全权独断的人的感觉。那位在殿前等候拜见他的普鲁士使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虽然这样说,他接待俾斯麦却是极为隆重的,这很让俾斯麦引以为荣。皇后只是敷衍他,但他却被皇帝与皇后深深吸引,他说拿破仑三世是一个极为聪明也极为和蔼的人。皇后厄热尼要比她的画像还要美貌、大方。他对我们说:“我很是称赞她,因为她是一个极为引人注目的女人……这不仅仅是指她的美貌。”(厄热尼说俾斯麦:“他比巴黎人还要好说话。”)俾斯麦执笔写这个暴发户的忽然间得势,写得很挖苦,很看不起,又带有些讥笑的语气称是那次革命反让拿破仑三世做了皇帝。然而在公事上或与私人交谈时却说着恭维拿破仑三世的话,这就能看出俾斯麦的本质,是一个真正的普鲁士人,而且是一个君主派、正统派,现在说巴黎,说这两个暴发户,说得最多的也莫过于他啦。不管是现在或是今后,他还是与法国投不了脾气,却与英国的交情甚好。巴黎今天虽能使他着迷,但是相信不久,他就要说法国的种种不是。但他为什么没有说拿破仑三世的不好呢?是不是拿破仑三世优待他,他才对拿破仑三世这样热心?
俾斯麦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当国内尝试革命或改为民主制时,他在议会中将心头怒火熄灭,用一种料事如神的态度,冷冰冰地一点不为道德所动,而执意要用武力于涉。他知道拿破仑三世会很认真地同被征服的俄罗斯联盟,而且他还知道奥地利也正同沙皇修好。要想使普鲁士不处于太孤立的状况,免于被毁灭的危险,那么普鲁士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呢?同法国联盟!法皇迁就他的一半条件,承认要求以莱茵河作边界是一件很糊涂的事,又说法国只想在地中海发展。
“法兰西人善于陆战,不善海战。因此他很想通过海战而征服法国。普鲁士要发展,必定要取得汉诺威、什列斯维希与霍尔施坦,随后成为二等海权国,以便与法国联合牵制英国。既然存有这种目的,倘若我国为意大利而与奥地利发生事端,我想普鲁士应该处于中立。我想你应该就这件事来试探一下君主的意思。”
俾斯麦说:“陛下对我所说的这些话令我十分欣喜:首先能从这件事证明您是相信我的;其次,我虽然是惟一的一名普鲁士外交官,也能回国后严守秘密,甚至对于我的君主我都不会对他泄露半点——因为我的君主绝不会容忍有这样的提议,其实让君主知道这些事情是很不慎重的,因为如果君主知道这件事情,他会认为我们两国之间的友好是极其危险的。”
拿破仑三世说:“这不只是不慎重,简直可以说是阴险!”
俾斯麦说:“你会陷于泥潭的。”拿破仑三世知道他的含义,感谢俾斯麦说话坦白,答应他不再提这件事情。
俾斯麦第一次在欧洲战场上崭露头脚,就表现得极为不凡。他很机灵,有胆识,有责任心。他不让任何人干预德意志的事情,在尚无人能看见火光之前,他就先用脚将这火光踏灭。他虽视奥地利为仇敌,但他还是这样做;他虽然决定劝君主与法国联盟(在所有的普鲁士大臣中,只有他一人有这样的计划),他也要这样做!他对自己说道:“你现在是这样一副令人可疑的样子。”——这么伶俐的法国人会提出这样不小心的计划,实在让人惊讶。我们猜测难道拿破仑三世明白而且看穿这个普鲁士人的新外交政策了吗?他想以坦白的话也逼对方说出坦白的话吗?
倘若他真是这样想,那他就是大错而特错了。因为俾斯麦只有在吓唬人或虚张声势的时候,他才说出坦白的话。当他的对手完全相信他时,他就绝不再讲坦白的话了。他这样回答拿破仑三世,本是想取得他的信任,然而他真的成功了。他真的像他所答应的,在报告中将详情都隐去了不谈。但当他一回国,他就全盘托出告诉了格拉赫与君主。他虽然对拿破仑三世说只有他一个普鲁士人敢于隐藏他的提议,在国内他确实是惟一的一个普鲁士人敢于劝君主请拿破仑三世来柏林——那时候,《十字报》却常常撰文指责法兰西皇帝的种种不是。在俾斯麦的从政生涯中,这位大实行家是第一次反对波茨坦的浪漫派,反对专制派,我们看见他第一次抛弃一个党派的宗旨,他却从未宣誓要忠于这一党的。他给格拉赫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说有种种理由来与他分道扬镰。牺牲了专;别派的基础宗旨,由一个党人变作一个政治家,愿意抛弃自己从前的决定。
“那个人(拿破仑三世)并没有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很少称赞别人,容易发现别人的短处,不易发觉别人的长处,也许这正是我的弱点……倘若你是指可以推行法兰西与他的正统主义的宗旨,我必然表示赞同,我完全可以将此意置于我的普鲁士爱国主义之下。我只是因为法国会牵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