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才叫奇怪呢。我什么时候对你好过?哪次不是你主动找来的?”
“你怎么口气全变了?脑子里又打什么主意呢?我主动上赶着找来的?当初谁在小树林里胡乱寻摸来着?”
李缅宁吼:‘我到小树林又不是找你!”
韩丽婷毫不示弱地也厉声道:“那你去找谁?你把我带到你家来干嘛?莫非你就是那条正通缉的色狼!”
那边肖科平听到这屋吵了起来,忙赶过来解劝:
“好好说着怎么吵起来了?”
“你不是去找对象你去小树林干嘛?你憋着什么心?你有老婆你还去再找,想玩弄女性呵”
肖科平听着直皱眉头:“别吵了,我们已经离了。”
“离了?我看不像离了,比那真俩口子还好。别以为人家都是傻瓜看不出来。”
“你老家是山西的吧?”李缅宁嚷着问。
“这是你误会了。肖科平和颜悦色地对韩丽纬,“我们确实……”
李缅宁冲过来指着韩丽婷的鼻子喊:“明告你——我烦你!”
“李缅宁,你怎么这么说话?”肖科平沉下脸。
“噢,现在你烦我了,当初呢?”韩丽婷先是一惊,接着便委屈,拉着肖科平的手哭诉:“肖科平你给评评这个理,我哪点招人烦了?我怎么招人烦了?我怕让人烦怕让烦还是让人烦了……”
李缅宁直走到韩丽婷眼前,地着她脸冷笑一声:“哼!”甩手走到一边坐下。
“你瞧他呀肖大姐。”韩丽婷又惊又惧,“你瞧他对我那样子。”
说完掩面哭啼。
肖科平经她一扯,剧烈咳嗽起来,还流两道鼻涕,忙在身上找纸来擦,捂着嘴还咳个不停。
她这么一咳,韩丽婷倒不哭了:
“你感冒了?”
“可能有点。”肖科平捏着鼻尖擦鼻涕。
“头疼么?”
“不,不头疼。就是咳嗽,流鼻涕时”肖科平鼻尖红红地说。“发烧不发?我试试你温度。”韩丽婷说着把手捂着肖科平额头上。
“不,不用。”肖科平挡开她的手,“我回去了,你们也别吵了。”
韩丽婷跟着肖科平往外走,一路继续关怀,苦口婆心:
“你可别不当回事,现在正流感流行呢,我们厂病了一百多号,厉害的都转成肺炎了。”
她跟着肖科平进了她的房间。
肖科平坐下说:“我没那么严重,喝点板兰根就好了。”
“板兰根管什么用?”韩丽婷拍手叫:“你得吃西药。”
李缅宁一头冲进来:“你还说自己不招人烦?人家都说没事没事你还没完没了!”
韩丽婷掉脸朝李缅宁嚷:我是医务工作者,这儿发现病人了——你怎么连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还别说阶级感情了。”
李缅宁咬牙切齿,操拳跺却连声喊:“你就是烦人,烦死人!”
肖科平蜷缩以沙发上高声央告:“求求你们了,别吵了,我头真晕了。要吵你们回屋吵,让我休息休息。”
李缅宁拽着韩丽婷一边回房一边继续吵。
“搞医的就是没病找病,好人也都让你治坏了。说,你这辈子杀了多少人?”
“李缅宁,你说话要负责。你这是侮辱了我们全体医疗战线的同志从老到小。”
“你算什么医务工作者?蒙古大夫都够不上。”
“有本事你一辈子别生病。”韩丽婷嘴不停,手不停,从背囊侧兜掏出一支体温计,风风火火再次来到肖科平房间,冲刚要躺下的肖科平喝令:
“抬起胳膊——试表!”
李缅宁也跟了进来:“我看试完表不发烧你脸往哪儿搁!”
韩丽婷看着手表:“起码我是尽到责任了。不像有的人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毫无感情自私得要命。”
她从肖科平腋下取出体温表,一看,立刻惊叫:
“呀,三十八度五!”
肖科平当时就觉得自己不行了.身子一歪,软绵绵地倒下。
韩丽好严肃地对李缅宁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是蒙古大夫么?有病没病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快去找药,你家都有什么药?”
二人回到李缅宁房间,翻箱倒柜,同时继续争吵,高一声,低一声,鸡一句,鸭一句:
“你们家怎么什么药都没有?平时都不生病么?起码阿斯匹林胃舒平总该有吧?”
“可让你得词了——别动那盒子,那里是我的水果糖。”
“没出息,这么大人还吃水果糖——一回头我给你买点果冻。”
肖科平拚着全身力气支起身喊了一嗓子:
“别找了,我不吃药,睡一觉就全好了。”
韩丽婷更大更坚决的声音传过来:
“不吃不行!有病还不治,想死呵?睡一觉就好,真是一群无知的人!”
韩丽婷气冲冲地空手回到肖科平房间:“什么药都没有,哪有公费医疗的人自家一点药都没有的?”
“你说要什么药印度洋我出去买。”李缅宁站在门口说。
“就你?告你药名你一路背到药店一张嘴也得给忘了。”
“我确实不需要吃药。”肖科平说,“烧也不高睡一觉出点汗肯定会退的。”
韩丽婷下了个决心,抬脸对肖科平说:“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扎针——扎针退烧有奇效。”
在我看你就歉巫婆!”李缅宁喝道,“怎么不烧香——你?”
“什么呀巫婆?”韩丽婷迎上去吵,“祖国医学宝实际大着呢——你无知才说这种话!”
“你知道扎哪儿么?不行,我信不过文所没有科学根据的野招儿。”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肖科平烧死?这会儿你怎又不心疼了?”
韩丽婷走到肖科平床前:“保你没事,我在兵团干过七年赤脚医生,我们周围那几个屯子的盆下中农都让我扎遍了,没一扎死的。”
肖科平脸喷红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好好,你扎吧,我让你随便扎——保要你们别吵了。”
“我可告你韩丽婷,缝衣裳针消了毒也不能使。”
“无知的人只会说无知的话——我随身带着急救包呢。”
又是一个像解放区的天一样晴朗的日子。窗台上的花草大都盛开,榴、金桔果实累累。
已经退烧的肖科平坐在窗前吹长笛,面前架着乐谱,她在准备个人音乐会的曲目。
钱康扶着酒柜站着,颌首欣党员,以脚击拍,如同一个随时准备引吭高歌的男高音歌唱家。
李缅宁在自己房间刚起床,听着笛声懒洋洋地穿衣服。
韩丽婷戴个墨镜精神抖擞地闯进来,如果手里再端和M—16自动步枪,就活脱脱歉是个刚空降则别人国家的美国精锐女兵。
她进门就找那只迷彩大前囊,找到后就胜利欢叫:
“果然在这儿,我的判断一点不错。”
“什么呀都是?”李缅宁一边下地一边问:“跟个炸药包似的我担了好几天了。”
“衣服。”韩丽婷蹲下美滋滋地打开背囊,抖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便宜货。”都是我前儿个逛街买的,还有给你买的呢。”
她举着一件有牡丹花图案的丝绸衬衫招呼李缅宁:
“穿上叫我看看。”
“这色儿我能穿么?寒碜不寒碜?”
“便宜呀,这件才五块钱。”
她愣给李缅宁套身上,退后一步端详着。
“可以可以,除了艳点没别的毛病,正流行呢——五块钱你还想穿成什么样儿?不许脱呵!”
她又从背囊里拎出一段廉价衣料,自我满足地欣赏:
“这如何?圆点代表温柔。我想给自己做件披风,我从小就喜欢,羡慕布琼尼式的骑兵房蓬——肖科平房间是不是有台缝纫机我记得见过?”
“是有一台。”
“她烧退了么?”
“你没听见笛儿都吹起来了。”李缅宁开门出去洗脸。
韩丽婷抱着衣料来到肖科平房间,肖科平边吹边向她点头致意。
“你都好了?”
“嗯?”肖科平嘴离开笛子,翻了页乐谱,“亏你帮忙。”
“没事,应该的。”韩丽婷热情地说,“有病就得抓紧治。
前儿个我从这儿回去,我们街坊也病了好几日子,忙了一夜没合眼——你好老钱。”
“你好小韩。”钱康问:“拿的是块什么呀?”
“一块料子,想做件披风,你觉得怎么样?”
“嗯,好看。”
“真的?对了小肖,我能借你缝纫机用用么?”肖科平边吹边点头,吹完一小节,说:
“你推走用吧。”
韩丽婷已经揭了缝纫机罩子,装轮带,穿针引线:
“不用那么麻烦。我很快的,踩两下就好。忙你的,就当没我一样。”
肖科平开始吹下一乐章。
钱康感兴趣地走到韩丽婷身边,摸着料子:“我又发现你一门特长,真让我惊讶。”
“你跟我认识就准备好天天吃惊吧。”
那边肖科平被这里两个人的嘀嘀咕咕弄得有点分神,曲调吹得结结巴巴。
“你这布还有么?”
“有呵,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用这布给肖科平房间每件家俱都做个套儿,整个布置起来——那会是什么感觉?”
“好呵!我这么想了都没敢这么说。”
韩丽婷开始“哒哒”踩动缝纫机。
肖科平先还准确地按谱吹,渐渐被加入进来的缝纫机节拍吸引,带领,节奏开始紊乱,几经调控,终不能排除,顽强对峙与竭力背道而驰的结果也只能是脱离正轨。
键纫机快速有力地敲着点儿,笛声越吹越快,越吹越急促,如同两个人赛跑。肖科平满脸憋得通红,几乎来不及换气。
“哒哒哒,嘀嘀嘀……”
她一下把笛儿放下,靠在窗边大口喘气,累得粉脸失色。
韩丽婷和钱康仍在毫不知觉地边踩缝纫机边亲密地说笑。
“你什么时候去把我办公室布置一下?”
肖科平拿着笛子进入李缅宁房间,李缅宁正在剪指甲。
“你是不是能管管你们那位?”
她冷若冰霜地说,接着发现李缅宁穿着那件衬衫,像个二流子,不禁吸口凉气:“是她给你打扮成这样的?”
李缅宁自豪地一翘剪得光秃秃的大拇指:“五块钱!钱康笑着进来:“这小韩呵,真没她不能的,是个人才。”
“你觉得她好是么?”肖科平扭脸问他。
“是不错嘛,不然是个女人,却有一身武艺,实在难得。”
既然你这么欣赏她,”肖科平转向李缅宁:是不是请你再发扬一次风格?”
“没问题。”李缅宁干脆说,立马把她带走。”
钱康征了一下,看了眼李缅宁,又看看肖科平,摇头,表情也随之庄重。
“这我就要批评你了,肖科平,这你就太尖刻了。人和人之间没点宽厚、菩萨心肠怎么行呢?其实我早就发现你这性格上的弱点了。你有好多次都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完全凭一时冲动,想怎样就怎样。上次在荣馆你说走就走了。前次请记者吃饭,大家都是来伴你的,你带搭不理,好几次,你都搞得我很尴尬。”
“我就这性格,改不了啦。”
“这样就不行!这样你到社会上就要吃亏!钱康低吼,随即和风细雨:“我当然是不会计较,但别人就不见得个个容忍你作男人其实不喜欢任情的女人。要撒娇也该回家撒而不能撒在大街上——对不对李缅宁?你是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