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望着自己灰色的休闲鞋,轻声说:“这太突然了,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想一想。”
想一想?这意味着什么?是理智的感情,还是婉转的拒绝?
唉!我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快刀竟然斩在了一团粘糊糊的东西上,不但乱麻没有斩断,就连刀也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我自失的一笑说:“我一直以为只有两种答案——Yes或No,可是,你却给了第三种。”
他无语,表情很是凝重。
我于是故作轻松地说:“你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
可他却说:“我在思考。”
唉!既然他要“思考”,那么我也只好陪着他“思考”了。
我们无言的走完了最后的一段路。在宿舍楼前,我笑了笑,说:“那就这样吧。你慢慢思考吧。”然后,我便回了宿舍……
(二十四)
果不出我所料,走上北门外的这条小路后不久,石磊便拍着一辆黑色桑塔纳2000的“前鼻子”,开了口。
他开口的一瞬,我突然有些失望。唉!他为什么非要重复过去的“镜头”呢?要知道,老电影即使是再优秀,再经典,重温时也早没了初看时的新鲜和惊奇。这个超苯超蠢的石头,难道你就不能让我惊喜一下吗?
石磊轻咳了一声,拘谨地说:“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许多事,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真的很不满意,他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把意思表达清楚了。可这对我来说,还远远不够。我要的是那三个字。
我说:“我有些害怕……”
虽然,在心里,我早已对他举手投降了。可是,在真正投怀送抱之前,我还是想要倒一倒肚子里的苦水。
然而,不等我开始涕泪交流地宣泄,石磊便表情严峻地说:“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也不要勉强,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可以走了。”
一瞬间,我感到怒气冲天,热血撞头。我死死地瞪着他,想要骂他几句,可喉咙里却被一团热热的粘粘的东东哽住了。
我转过头去,大义凛然地走了。唉!人家已经在轰你了,你若不走,岂不是不知趣?!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屋里空无一人。我跪在自己的床上,一边用拳头猛凿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一边大骂:“该死的石头!你以为你是谁?!哪有人像你这么道歉的?!我又不欠你的,干嘛要看你的脸色?!哼!以后,你就是抬着八抬大轿来请我,我也不去了!该死!讨厌!龌龊!去死吧!……”
我歇斯底里地发泄了一通,然后疲惫地躺在床上。
不知道石磊那小子现在在哪,在做些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开始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了。唉!如果他就此收手了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结束了吗?我不甘心!不甘心!……
晚饭后,我终于按捺不住,跑到石磊的宿舍去找他。
我推开房门,看见石磊正歪坐在床上,捧着一本武侠小说,装腔作势地读着。我很怕,主动送货上门的我会遭到他的冷落,可是,他却给了我一个迷人的微笑。
此时正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的老大,看了一眼立在门外的我,又看了一眼从床上跳下来,正麻利地穿着鞋子的石磊,吹了一声口哨,说道:“啊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呀!”
我低下头,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闭嘴!”石磊顺手削了他一掌,然后走到我面前。
我们心照不宣地下了楼,在楼前的一个“哑了火”的路灯下站定。
我说:“如果我不想给你机会的话,就不会跟你出去了,对吗?!”
他笑而不语。
我娇嗔道:“这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
他点了点头。
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想回头了?”
“寒假的时候。”
天呀!我们一月初分手,他二月份就反悔了。
我问:“你不觉得变得太快了吗?”
他说:“是我不好,是我自己想象了太多和她的可能性。”
我的天!这个回答真实得让人难以接受。不过,好在,它是真实的。
我问:“那后来为什么又不可能了呢?”
他为难地望着我,咬着自己的嘴唇,迟迟没有回答。
我不想看到他为难的样子,更怕听到更为真实可怕的回答,于是急忙说:“不愿意说就算了。其实,我关心的不是你对她怎么样,而是你对我怎么样。”
“你放心吧,以后,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我感到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睛里也有些湿润。啊!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石磊牵起我的手,笑着问:“审判长,可以休庭了吗?”
我忍不住噗哧一笑,然后又旋即绷起脸来,严肃地说:“不可以!”
“啊?为什么?”
我昂着头,噘着嘴说:“你还欠我三个字呢。”
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他亲口说出那三个字。上一次,我简直是太亏了!
去年的11月1日,我向石磊表白后,回到宿舍。贝贝和妮妮立在房门两侧,夹道欢迎我。她们争先恐后地问:“嘿!怎么样?战况如何?”
嘻嘻!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凯旋而归的大英雄,不管成败如何,至少自己的勇气可嘉。
我昂着头,挺着胸,一边大步向前,一边摇头晃脑地唱道:“化蝶飞,化蝶飞,因你阴晴圆缺而喜悲,呼啦呼啦追,呼啦追无悔……”
贝贝和妮妮狐疑地望着我,然后面面相窥。
然而,没过多久,我便开始不安起来。本来我是有70%的把握的,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了0%。我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他。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我的胸前,久久不能消散。
接下来的几天,我便总躲着他。时常是远远地看到他,便仓皇逃窜。甚至于,我不敢再在食堂里吃饭,总是匆匆地打完饭,便落荒而逃。
直到有一天,石磊在食堂门口堵住我,说:“怎么这几天总也碰不到你?别回去了,一起在这儿吃,好吗?”
我望着他那满是期待的眼神,心底涌出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我于是点了点头。在我点头的一瞬,他的脸上漾起了灿烂的微笑。
于是,我们就这么“心有灵犀不点通”的开始了。
贝贝曾对我说:“你必须要让他讲出那三个字,免得他过后不认账。”可我却想,“爱”在心里就可以了,干嘛非得说出来呢?!
可是,就因为没有这三个字,我时常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那感觉仿佛就像是——我去敲他的门,他开了门却不说请进,于是我只好呆立在门外,进退两难。
这是一种我从没体验过的彷徨、迷茫、无措和无助的感觉。但是即便如此,我从来没有对我们的未来丧失过信心。我以为,这只是每一对磨合期的情侣都必须要经历的一段青涩的时光。可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他竟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二十五)
石磊捏了一下我的脸蛋,问:“先欠着你的,以后连本带利的还你,怎么样?”
“不行!”我气鼓鼓地说。这家伙也太可恶了吧,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蒙混过关。说出那三个字对他来说就这么难吗?
石磊把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不措眼地盯着我瞧,一脸的坏笑。
我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呀?!”
石磊笑道:“就是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讨厌!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走了。”
我说完,假意转身要走。石磊扣住我的双肩,说:“别急!不就是三个字嘛,我说就是了,你可听好了。”
他说着,把我轻轻地揽在怀里,吻着我的发梢。
我感到一阵眩晕,心也不由自主地乱颤起来。
石磊把他的唇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听好了!三个字:小——傻——瓜——”
“讨厌!你赖皮!”我推开他,举起拳头砸向他的胸口。以前,我一直以为,石磊是一个忠厚老实而且稍显木讷的人,可是我没想到,半年不见,他居然学会戏弄良家妇女了。
我气得花摇枝颤,而石磊却笑得前仰后合。
我学着宋丹丹在一个小品中的语气,怒道:“我走了!太伤自尊了!”
说完,我便真的转过身去。不料,石磊从身后紧紧地抱住我,用坚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菱,我爱你!”
……
夜空中真的有一轮皓月,可惜,在这个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没有随风摇曳的柳梢头供它攀援。于是,娴静的月亮姐姐只好翻过墙头再上个房头了。
我和石磊手牵着手在校园里闲逛,经过电教馆的时候,看见许多同学正往里走,据说一会儿要放一部美国大片。
“进去看看吗?”石磊问。
我点了点头。
现在,对于我来说,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有石磊在就好。他就是我的方向。
唉!是不是女孩子一旦恋爱了,就变得不可救药了。
我们走进电教馆,在最后排找了两个位子坐下。不一会儿,灯光熄灭了,只剩下宽大的银屏闪着微弱的光。
石磊紧靠着我,把我揽在怀里,一边与我耳鬓厮磨,一边挽起我的一只手,很投入地吻着我的手心。我在他的吻里读到了依赖、眷恋和无法遏制的狂热。我真的无法想象,这就是那个曾经矜持得近乎冷酷的石磊。
他的投入让我沉醉,也让我有些惴惴。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一个人就意味着,在靠近他的心灵的同时也要靠近他的身体。
我们从电教馆出来的时候竟然碰到了贝贝。她朝我做了个鬼脸,然后便呼啸而去。唉!自己真是点儿背。我和石磊复合后的第一次约会怎么就偏偏撞上了这个阴损歹毒的小妮子呢?我一看她那不怀好意的怪笑就知道,刚才,她一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和石磊的身上,而无暇顾及那部惊险刺激的美国大片。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贝贝已坐在自己的床上。她见我进来,便夸张地上下打量着我,然后阴阳怪气地说:“呦嗬!你和石磊进展得蛮快的嘛!”
我笑道:“见笑!见笑!我和石磊还处在老牛拉破车的农耕时代,远远赶不上您老和姚远的直升机速度。”
贝贝摇头叹息道:“嘿!我可提醒你,一定要守住底线呦。”
贝贝有很强的处女情结。去年十一,他的男朋友姚远不远千里的从厦门飞过来看她。他们在外面“鬼混”了几晚,回来后,她居然得意洋洋地对我说:“我们没有做那种事。”
虽然,我并不确切地知道,那种事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也曾耳闻过许多纯情少女为爱痴狂的故事,也曾目睹过许多略带稚气的脸走进医院计划生育手术室的那扇大门。我想,在这个崇尚个性,摈弃束缚的年代,处女应该是属于稀缺品种吧。我因此对贝贝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我并不觉得,我有破处的危险。因为我相信,石磊会珍视我,保护我的。
我不屑一顾地说:“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们才不会呢。”
贝贝从鼻子里轻哼了一下,说:“你不要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咱们骑驴看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