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空调”启事。
一个戴口罩的一摸那张“启事”,说:“这是刚贴的,还湿着呢。”
另一个接过一看,说:“人肯定还没走远。”
第三个人四下看着,激动地说:“还真是,你们看。”
不远处一根电线杆前,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戴口罩的说:“可逮着一个活口了,别便宜了他!”
三个人扔了家伙关了马达,包抄了过去。
大街转弯处,秦大庆把电线杆上的一则“专治尖锐湿疣”撕去,贴上那张启事。正欲离去,突然有三个黑影一拥而上,把他按住。
秦大庆说:“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戴口罩的恶狠狠地说:“我们干什么?你干什么?!让你贴,让你贴个够!”说着,夺过秦大庆的手中的胶水滋了他一脸。
秦大庆慌道:“你们弄错了……”
戴口罩的说:“还我们错了,还嘴硬!”
秦大庆拼力挣脱,三个戴口罩的人又奋力把他按在地上,被那三人一顿拳打脚踢。
市容值班室里,秦大庆猛地被人推了进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脸上满是胶水,在灯下闪闪发光。
老李对几个清洁工说:“你们怎么能打人呢!”
一个说:“最恨这种乱涂乱贴的了,不尊重我们的劳动。”
另一个捋起一只手臂说:“他还狗似的咬人。”说着,掀开厚棉衣,肩上果然有一溜红印。
秦大庆说:“你们凭什么上来就打人?我怎么了?不就是贴个启事吗,我也是有急事,我贴哪儿?你们倒是在街头树块布告栏呀!”
老李说:“两片嘴皮子上片下片的还挺能扇,还挺横。告诉你,我大老李也是有名的李铁嘴,铁嘴铜牙大老李听说过吗,今天咱们是英雄会英雄,跟你交交手。你要是说不出一番道理来,甭想回家睡大觉。”一拍桌子,“坐下!”
大老李是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儿,脱了外衣,捋起袖子,更显出精瘦儿来。他拍拍胸,一付要大干一番的架式,动作极度夸张,远远拉过一条凳子,划出一条大弧线……腾地坐下,拿茶杯当“惊堂木”一墩,溅出好多茶水来。
大老李对秦大庆厉声说:“开嘴吧你!”
听完秦大庆的话,办公室里的气氛全变了。大老李脱下来的那件衣服现在披在了秦大庆身上,大老李戴个老花镜,正认真地用热毛巾在给秦大庆脸上擦胶水。
老李说:“你们读书人胆小,没吓破胆就算幸事了……”
秦大庆说:“我也是情急无奈……今天当然是我不对。”
老李说:“快别这么说,这贴小条的也分一二三四等嘛,你这是特殊情况,贴怕什么,贴了工人可以清么,没什么,不怪你,不怪你!”
老李的手法细腻,动作温柔,像个慈父。
秦大庆说:“没事了,大叔。”
大老李客气地送秦大庆走出市政楼的大门。
秦大庆再三谢绝,他这才算止步,却扔紧握着秦大庆的手说:“总之,你卖旧电器不能这么卖,你们这么卖要吃亏的,我帮你作价处理。我得说服那些有钱人去,让他们放点血……”
秦大庆连声道谢,起身要走。大老李还在后头喊着:“路上不要耽误啊,别让你爱人着急啊……”
路灯下,郭英左等右等不见秦大庆的影子,更加着急了。她回到楼里,打开自己的家门,取过呼机,按呼机上的号码打起了电话说:“喂”对方是个女音。
一听是个女音,郭英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说怎么好。
郭英说:“……对不起,是谁呼的秦大庆?”
“你是谁?你是……?”
郭英说:“我是她爱人,对不起,他呼机忘带了,你有什么急事吗?”
对方的声音有些慌:“喔,没什么事。”惊问,“他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吗?出什么事了吗?”
郭英镇定了下来说:“他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他回来我就让她给你去电话吧。打搅了,再见!”
挂了电话,郭英缓了口气,又拨动电话。
郭英说:“爸,大庆没在您那儿吗?”
秦父说:“他没来呀,怎么了?”
郭英说:“没事没事,他肯定是去同事那儿了,我给他同事去电话。”
秦父急道:“这孩子,现在治安这么不好,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呀!又没带呼机是不是?这人!“
郭英说:“没事,爸没事啊,放心。”挂断了。
秦父说:“他回来后给我来个电话。”
郭英说:“太晚了,爸你放心吧,他就回来!”郭英放下电话,想了想,又拨动电话。
第四章 比萨饼的诱惑凑医院费
秦大庆推门进家,郭英一下子注意到了秦大庆的脸吃惊地问:“你这脸……怎么了?”
秦大庆闷在那儿不说话。
郭英取过干毛巾给秦大庆擦拭,秦大庆又躲开。
郭英着急地说:“到底怎么了?你快把衣服脱下来,都湿透了。”
秦大庆还是不动。
郭英说:“是多多又有什么消息……?”
秦大庆没好声气地说:“不是!”
郭英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大庆烦燥地说:“没怎么了,电线杆上蹭了一下。”
郭英说:“怎么蹭得这么厉害?你……跟人打架了?遇上坏人了?”郭英上前,要看个仔细,秦大庆躲开说:“哪来那么多问的!”
郭英说:“我不问,你怎么就不能给家里来个电话,让人多着急。”
秦大庆几乎吼道:“我这么个人不值得你们着急!”
郭英安慰他说:“这什么话,你老不回来,我能不急吗?爸妈那儿,程处长那儿,医院那儿我全找了,……丁晓彤那儿,我都打电话了。”
秦大庆吃惊地望着她说:“你怎么能给丁晓彤打电话?”
郭英说:“我实在是找你不到,有人呼你,我也不知道是她,你现在就回个电话正好解释一下,爸妈还惦记着呢,你也正好回个电话……”
秦大庆激动地说:“我晚一步回家恨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我成什么人了?我这么点自由都没有吗?”
郭英说:“大庆……”
秦大庆声音更高了:“我连一个人静一会的自由都没有吗?啊?”
郭英说:“我知道家里卖这些东西你心里难过。好了,我不说了,你把湿衣服快脱了,脸上擦把水……”用湿毛巾又要给秦大庆擦脸。
秦大庆说:“走开!”
说着,秦大庆伸手一挡,用力过猛,郭英身子晃了晃一下子摔倒在地。秦大庆愣了,等反应过来赶紧去扶郭英,郭英一把推开他说:“不用你!”自己站了起来,满眼委屈的泪水说:“秦大庆,你是不是厌烦我了?是不是多多这一病就把你压垮了?是不是……你一个男人现在已经承受不住了?”
秦大庆说:“郭英,我真不是冲着你……”
郭英说:“我知道你有一肚子心里话,那你怎么就不能跟我说,我是你老婆呀!你这付样子给谁看?不是冲我又是冲谁?”
秦大庆疚愧地说:“郭英啊,我真不是冲你,我是冲我自己!说出来我怕你心痛,我刚才贴条子的时候让人给饱揍了一顿,我不怨打我的人,我是说,这一顿把我打醒了,我这人他妈的该揍!我还不该揍吗?你说我秦大庆活得什么样儿?我也是个要强的人哪,我怎么就落个变卖家产的地步?”
郭英说:“这不赖你啊大庆。”
秦大庆说:“别人在买汽车买公寓买别墅,我却在变卖旧家电……哈……”
郭英说:“都是多多……”
秦大庆说:“不是多多的过错,是我这父亲太没用!太没劲!太傻逼!你别劝我……刚才一个人坐广场上我想了很多。多可笑,以前我还老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以为能干,以为是个人才,还满肚子憋着怀才不遇的火,哈,其实我连给儿子治病的钱都没挣下!我是个最没用的人!我我活得实在不怎么地,活得不值,活得对不起儿子对不起老婆,活得狗屎一堆!电器不卖了,卖了又有几个大钱哪,又能维持我儿子几天生命呢?”
郭英说:“可是你不卖儿子的药费又怎么办呢?”
秦大庆痛心地说:“所以我觉得活得真叫他妈的窝囊!”
郭英抱住秦大庆,抚慰着。
秦大庆兀自在尖声叫嚷:“我活得这叫什么劲儿?我看清我自个了!我是他妈个废物!”
郭英愤道:“你说什么?”
秦大庆说:“你嫁了个废物!”
郭英伤心地说:“大庆……我还以为你是个男子汉,你不是……你不是个男人,你终于扛不住了,你不是个男人……”
秦大庆平静下来,郭英却又开始伤心恸哭。这是个平常的夜晚,窗外的夜色很浓,沙发上,秦大庆的那个呼机又响了。
一声又一声。
蒋平平径自来到了秦大庆家。敲门,见没回音,喊了两嗓,还是没动静,只好一屁股坐在对面台阶上,等着。
蒋平平自语道:“我死等,便宜不能让给别人捡啊。”
话刚完,来了一位中年知识分子,戴个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端详着蒋平平,问:“要卖空调的,是这一家吧?”
蒋平平说:“你要买空调?”
知识分子道:“便宜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蒋平平说:“我劝你还是别考虑。”
知识分子问:“怎么了?”
蒋平平看一眼四周,神神秘秘地说:“这空调你敢买?告诉你吧,这家人可是他们家七岁的儿子多多就是让空调吹坏的!得了白血病,花了不少钱,欠了一屁股的债,要不能变卖家产?这东西不吉利,落谁家谁家倒大霉,我是看你老实给你透个细底儿。信不信你问一问楼上楼下,会说话的都不会蒙你!”
知识分子大悟说:“原来是这样!幸亏遇见你这位好心大姐,真是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走了,差点又上一当,谢谢了……”
知识分子自言自语地离去。蒋平平目送他显驼的后背说:“走好,不送了。”
知识分子脚步声刚远,又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蒋平平挡道楼口,嘀咕道:“几台破电器倒成香饽饽了。
脚步声到了跟前,蒋平平眼睛一亮,叫道:“郭英!”
郭英也很是意外:“是嫂子!快进屋坐。”
郭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