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晓彤说:“我看你连一件器械都做不到。”
秦大庆说:“我就是一件不称职的器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郭英打电话吗,我要告诉她我做不到,那怕救我儿子,我也没这个能力做到,晓彤……”
丁晓彤说:“明天我不让你去,你告诉她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秦大庆说:“我可以不告诉郭英,可我怎么告诉我儿子?儿子问,爸爸我快死了,你怎么不救救我呀?我怎么回答?”
秦大庆说着,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
丁晓彤上去拍拍秦大庆的脸,心痛地一把将秦大庆的脑袋搂在怀里说:“我知道你爱儿子……你呀,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郭英还在灯下缝补,她扔下手里的活儿,匆匆跑进里屋。
多多睁开眼说:“妈妈,我浑身发冷,身上十分难受,妈,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郭英摸了摸多多的额头,手触电似地缩了回来。她慌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多多说:“妈妈,你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郭英哭了,说:“多多,妈妈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妈妈马上送你上医院。多多,妈妈现在就给你爸爸打电话,儿子你别怕……”
多多说:“别打电话……”
郭英说:“为什么?……”
多多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谁都不高兴,你们别在一起了。”
郭英听了这话更是伤心,说:“妈妈背你走,妈妈这就背你走。”
多多痛苦得满头大汗说:“妈妈你背不动,你打电话吧。”
郭英说:“让你罗叔来?”
多多点点头。
郭英说:“妈现在就打电话,儿子没事,妈这就打电话。”
郭英说着急忙拨通了罗建凡的手机电话,她对着电话说:“大罗,你快来,无论如何你快来,多多发病了……”
第十三章 柴草里的脚丫子自尊
抢救室里的红灯一闪一闪,室内的气氛显得紧张而危险。
郭英和罗建凡在门前焦虑地等待着。
郭英显得没了主张:“大罗,怎么办?……”
罗建凡拉起她的手,安慰道:“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杨大夫说,是犯病了,平常跟没事人似的,一犯病就成了个病人。”
郭英说:“这些天我看他精神头十足……我也没拉下该吃的药呀!”
罗建凡说:“英子,没有别的办法,该是你下决心的时候了。”
郭英说:“……”
正说着,抢救室的红灯灭了,郭英和罗建凡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抢救室的门开了,杨大夫走了出来。
郭英和罗建凡不约而同地说:“杨大夫,多多怎么样了?”
杨大夫说:“你们不要着急,多多的病暂时是能控制住的。不过,他的免疫力太差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继续给孩子作化疗。只能是这么先维持着。但是,多多的时间确实有限,如果你和秦大庆意见能一致,或许还来得及,或许……或许也来不及了,这个问题上我一个当医生的没有发言权,你们看着办吧!”
郭英浑身发抖,说不出话儿来。
杨大夫有些着急地说:“我知道你们已经分开,这种情况下如果谁强迫你们在一起生孩子无疑于不道德,你是一个自尊的女人,这样的行为对任何一个深爱儿子的母亲来说都是不公平的,都是非常大的难题,但是我要说的,现代科学发展到现在生孩子是多元的,今天有个女士来问我我也这么说了,实在不行你们可以考虑其他方式,比如人工授精、试管……但费用不菲,三到六万的费用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且成功率就目前的医疗水平而言,还很低……”杨大夫说完转身走了。
罗建凡走到一边。
郭英跟上说:“你要干什么?”
罗建凡拿着手机说:“你告诉我大庆的呼机。”
郭英说:“他不会回的。”
罗建凡说:“他说他把我当朋友,朋友的电话他应该回!”
秦家和郭家的人全站到了急诊室的走廊上。
秦母对郭母说:“真吓死我了,心都跳出嗓门眼了。”
郭母说:“我一听腿都软了,亲家呀,英子怎么经得住一连串的折腾呀?”
这时,郭英走来,人们围上去。
秦母说:“多多怎么样?”
郭英说:“大夫说是控制住了,要化疗……”
秦母说:“化疗?”
这时,蒋平平插嘴道:“化疗我知道,我姑妈就化疗过,那可不是人遭的罪呀!我姑妈那一头黑发几天就掉成个秃瓢,吃什么吐什么,喝什么吐什么,家里就拿钱填吧……”
秦大林说:“求你了,少说几句吧。”
蒋平平说:“现在你嫌我多嘴了,刚才我把爸妈用平板车拉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多嘴呢?”
郭母说:“她嫂子,你就别说了,咱快商量商量咋救多多吧?”
秦母对郭英说:“英子,现在只有你能救多多了,你听医生的吧,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大庆对不住你,老秦家对不住你,我老婆子给你跪下了……”
秦母说着就要给郭英下跪,郭英急忙把秦母抱住了。
郭英说:“妈,刀山火海我敢下,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呀,我,我……”
郭英一着急晕了过去,人们一时手忙脚乱,郭英醒来,看见罗建凡把她抱在怀里,郭英要挣脱,罗建凡对郭母说:“伯母,郭英得歇会儿,她虚脱了。”
秦母看着罗建凡抱着郭英,既感激又心里疙瘩,见罗建凡目光看她,赶紧把自己的脸转开了。
郭母这时说:“罗警官,劳驾你先把英子送回家歇着吧,这边有大家呢,她可千万不能躺下啊,那可是倒了顶梁柱……”
郭英还要挣脱,罗建凡背起郭英就走:“我先带她回去歇着,一会儿我再回来。”
郭母说:“怎么能总麻烦你呢?家里人手多着呢!”
罗建凡不再回答背起软绵绵的郭英匆匆离去。
秦父四处寻找着走来,问道:“大庆呢,大庆呢……”
人们面面相觑,秦父骂道:“这个不仁不义的王八蛋!真要把老子娘气死啊!”
秦大林说:“爸,你别着急,我现在就找他去,他就是在老鼠洞里我也把他挖出来!”
一辆卧车停在公寓楼的铁栅栏门口,几句问答后,缓缓驶了进去,保安正要关门,不防车后紧跟着一辆三轮平板车,两个保安一时不解,相觑疑惑。
就在这空档,秦大林骑着板车冲了进去。
保安反应过来,追着他喊:“站住!什么人?站住!”
秦大林一面骑着板车在小区里乱钻,一面扯着嗓子喊:“秦大庆,秦大庆”
声音划破夜空,许多楼房亮起了灯,不少人探头观望。
有人喊:“喊什么?还讲不讲社会公德?”
秦大林并不理会,兀自使劲吆喝:“秦大庆秦大庆你快出来,多多病了”
秦大庆听见呼喊声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开灯说:“你听,听,谁在喊我?……这是我哥的声音,我哥在叫我,你听……多多病了!……”
秦大庆穿着睡衣就往外跑,又折回,匆忙穿衣。
丁晓彤也从床上坐起来,说:“大庆等等我,我和你一同去医院。”
秦大庆一听没好气地说:“你去算干什么的!”
说着提起一只鞋就往外走,秦大庆三步两步下了楼梯,跑着。
丁晓彤追出来说:“大庆!”
秦大庆站住。
丁晓彤在楼梯上俯视着他说:“你,走吧!”
秦大庆不解地盯着晓彤。
晓彤说:“我说过的,你做不到……”
秦大庆欲说又止,匆匆离去。
天渐渐亮了。
医院的花园里开始有人练剑。走廊尽头的灯孤零零地亮着。走廊尽头,是高压氧舱。多多被罩在透明玻璃制成的隔离氧舱里,身上插了许多管子。小脸苍白,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秦大庆在隔离舱外贴着玻璃看着自己倍受折磨的儿子。多多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了秦大庆,伸出手贴在隔离舱壁上。
隔着隔离舱壁,他们父子的手紧紧贴在一起。多多露出了笑脸。秦大庆眼带泪花也笑了,将手指做了个“V”字。
多多也做了个“V”字。
第十四章 彩色飞碟一切为了孩子
高压氧舱外。郭英心乱如麻,脚步迟缓地向前走着。早晨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使她显得更加苍白憔悴。
郭英的脚步停了下来,沉默了半天。这时,护士小朱推着工具车从郭英身边走过,看看她,想说什么。见郭英沉默思索,就走了过去。
郭英环顾四周,喃喃自语说:“为了多多,就为了多多。”
护士小朱又折回来,说:“郭姐,你就到里面椅子上坐会儿吧,别难过。”
郭英说:“小朱,告诉我,多多是有希望的,对吗?”
小朱点头说:“当然有希望,那天北京专家来作报告,大家都为多多高兴!”
郭英说:“我也高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人活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坎坎坷坷?好像每件事都要跟你作对?为什么?”
小朱看她有些语无伦次,就关切地说:“你是不是太累了?”
郭英想了想,点点头,说:“谢谢你。”
走廊外,罗建凡一人在那儿吸烟,他不想去打扰郭英,却又放心不下,静静地坐着,看着园子里晨练的人。
郭英慢慢地走了过来。
罗建凡看见郭英走过来,迎了上去。郭英突然抬起头,看着罗建凡,罗建凡也看着她。
他们一起走在医院的花园里,还是谁也没有说话。
太阳慢慢升起来了,郭英看看太阳,说:“大罗,你为什么不说话?”
罗建凡看着她,还是没说什么。
郭英对罗建凡说:“刚才是秦大庆来的电话……”
罗建凡说:“我知道。……我接电话的时候,他也告诉我了。”
郭英说:“他还告诉你什么了?”
罗建凡摇摇头;“他一定是只在电话里才跟你说。”
郭英苦笑着,说:“大罗,那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罗建凡看看郭英,把头偏向一边,郭英还要解释什么。罗建凡说,“我理解你,郭英。”
郭英说:“大罗,我想跟你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