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双宿双飞,也不必装死啊!你可知你的死讯传来,让咱们有多悲痛,尤其是谈显亚,他悲痛得三天不进内阁……对啊,待会我就过吴府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不必告诉他。”谭碔砆说道。
“不必告诉他。”门外亦传来同样的答复,两人是异口同声的。
段元泽转过身,瞧见聂沧溟走进厅内。
“我诈死,就是为了杜绝与京师的所有关系,让他知道了,只会招惹麻烦。何况他对我的感情太复杂,不让他知情是为他好。”谭碔砆笑道。
段元泽怔了怔,心里忽感不舒坦起来。
“你是说,假设我也没发现你,你与沧溟兄也不会告诉我,你压根没死的事实?”终究他还是打不进沧溟兄真正的内心吗?一起打过战,可以互托生死的,偏偏对他还是有所隐瞒。
也许在这个世上,能知聂沧溟心事的,唯有谭碔砆一人吧。
谭碔砆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笑说:“我怕你会嫌弃我现在的模样啊,万一你强逼我换回男装,我怕大哥第一个就不允。”笑看了聂沧溟一眼,彷佛在说,从她第一天改穿女衫开始,他就不吝于赞美,原来都是说假的。
聂沧溟瞪她一眼,眼含笑意。
“你别再胡乱生事,再扮回男装,只会徒惹事而已。”将段元泽引向厅外。“咱们先去前厅坐,碔砆随后就来。”巧妙地将厅门关上。碔砆趴在屏榻上看书的神态最是佣懒,男装如此,女装更甚,若非必要,他极度不愿给外人瞧见。
“沧溟兄,这样可好?好端端的一个男儿,竟然为了与你长相厮守,假扮女儿身,他……毕竟曾是个翰林学士啊。”
聂沧溟含笑。“她若觉委屈,断然不会与我成亲。成亲之时,彼此约法三章,一是朝中之事,不论好坏,我必会与她分一口子;二则她可插手我未来出路……”
“未来出路?”
“官场不能久留,也许再过两年我便会辞官。”
“辞官?连你也要……”段元泽震惊不已。
“碔砆是学士之时,有不少姑娘见过她,如今她以我妻子身分出现在京师,也无法与其他女眷相识。我想,过两年,辞了官回去,她的生活就不会只限在府里,能多交些朋友吧。”他微笑,见段元泽仍说不出话来,他轻叹:“这只是理由之一,真正原因是我对朝中灰了心,也心不在此了。”
“沧溟兄,你变了好多,连这种事也愿意告诉我,难道你不怕我到处散播碔砆未死吗?”
聂沧溟露笑,望着他。“若不真将你当朋友,岂会告诉你这些?前二日,碔砆还在赌,赌你必会在月底之前过府,你果然没让她失了望。”
虽然暗暗感动聂沧溟开始将他当知心好友,但对谭碔砆男扮女装一事仍有芥蒂。
“也许过两年,我也随你一块辞官吧。”他感慨道。又说:“不是我有心阻扰你们,但既然沧溟兄当我是朋友,我一定得说实话。你们的恋情,我一向不反对,就算碔砆是男的,只要你们倾心相待,那便足够,为何强要他扮女?颠倒阴阳就等于否决了碔砆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你让他恢复男装,别让旁人知情,也就不会再有人对碔砆心怀不轨,这样皆不也很好?”
聂沧溟停下脚步,望着段元泽,失笑道:
“你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心里已在盘算要如何说服谭碔砆扮回男装。碔砆扮女,美则美矣,但就是太自然了,他心里才觉得怪。一个男人怎能比女人还漂亮?
聂沧溟笑道:“果然碔砆说得没错。她从未让人怀疑过,只有我看穿了她的性别。”
“什么?”
“元泽,现下我要说之事,你听了,莫要惊慌,也别外传。”
“啊?什么事这么重要?”竟能逃出他这个小道收集王。“好好,我准备好了,你快说吧。”
聂沧溟笑道:“碔砆原本就是女儿身。她假冒男儿应试中探花,以男儿之身与咱们共事七年,但她的性别是女,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娇娘。”
“啊啊啊……”惊叫声响透整座聂府。
七月厅里还在细嚼慢咽的谭碔砆听到叫声,缩了缩肩,喃道:
“好可怕的叫声,这种叫声除了段元泽还会有谁?必是大哥跟他说了我是女儿身。真是奇了,难道我的女装真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她微笑,将点心搁在一旁,端坐起来,开始默数。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段元泽冲进来;聂沧溟跟在他身后,向她摇头苦笑。
段元泽瞪着她半晌,才大笑说道:“与你相处七年,竟然还看不出你是女的,枉我自喻为京师小道流言收集者!没想京师最大的流言竟是你……哈哈哈……”
笑声连连,谭碔砆目不转睛看着他,他仍在笑。
“原来你真是女的……哈哈……”终于笑不下去了。眉头忽然一敛,非常正经问她道:“碔砆,告诉我实话,你真是女的吗?”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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