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邵道士骇叫,连连退后,见他匕首刺来,急忙拂尘挡他。“救命……救命,有贼啊……”他喊道。
那一双锐眼凌厉地锁住他;匕首再刺来,划过他的腰际,他痛叫一声,将两旁小徒推向黑衣人,即往外跑去。
黑衣人见状,身手俐落地击开小道士,欲追向外面,耳畔忽然响起……
“你……你是谁?难道你也是强盗?”飞倒在假山前的小道士颤声道,指着假山里。
假山有人?黑衣人暗惊。疾步上前一刀解决小道士,回头向假山内望去,见到假山内壁贴紧着一人,瞧不清楚。
他微微侧开身子,让月光泄进假山,半玻ё叛圩⑹幽钦乓跤跋碌娜菝玻倬醮磴怠
随即,他的眼里流露杀机,再度握紧了沾血的匕首。
※※※
“我……什么都没有瞧见。”谭碔砆虚弱地笑。抚着胃,暗恼自己极差的运……
他上前一步,双目注视着她,杀意未减。
这一回,她是死定了。他的无情,她见识了!恐怕在他眼里,除了家人外,其他人都能为国牺牲,自然也包括她了。
原以为逃过一劫,现在又来一劫,她的命好苦,苦不堪言。如果下了地府,她定要去阎王殿喊冤。
“阁下……身穿黑衣、蒙面纱,也不曾吭声,任谁也瞧不出你是谁,更别谈与你素无谋面的我,何不放了我?”
斩草不除根,舂风吹又生,这个道理千古不变。他本以为她死,没料到她还活着目睹他的所为,趁此杀了她吧!
黑衣人举起匕首来,走向她。
汗滑落她的额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脱身之计;匕首的鲜血滑落,沾到她的衣袍,她忽地低叫:
“大哥,你当我真会说出去吗?”
高举的匕首僵住,他半玻ё叛郏粕溃骸澳闳绾尾鲁龅模俊
“大哥,今晚正是杀人的好时机。你与章大人的话,我听见了,那些道士明日就要入宫,要杀他除了今天外,入了宫就难了。正好醉仙客栈附近又发生黑衣人绑架我,你预估明日一早会发现我的尸体,所以你假扮黑衣人,可以嫁祸那些少年,杀了那些道士,明日你以五府都督之身前来查案,怎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他瞪着她,半晌拉下面纱,正是聂沧溟。他露出微笑:“你很聪明。聪明之人必会早夭,可惜你年纪轻轻就要去见阎王。”
“大哥,你真要杀我?”她的心跳如雷,又饿又渴又累,却又要对付这个难缠的男人,她可以预料若能避开此劫,她必会大病一场。
“杀人灭口,这个道理你懂。”
“难道你不曾怀疑我为何在此处?”
他一怔,立刻怀疑是否有其它人在,但一瞧见她狼狈的衣袍与披风,他笑道:“你必是使计逃离,而后躲在这里,来不及回宫,怎会带人来?”
哎呀,他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她暗恼,却也跟着苦笑:“大哥好厉害,难怪朝中竟无一人看出你的本性。”要笑,大家一起笑,起码输命不输阵。
他慈悲笑着:“来年,我为你上香便是。”
她叹了口气,闭上眸子。
她不懂武,逃不出他的手掌。再度举起匕首,她是如此的瘦弱,一刀必能毙命,由他亲手解决她,不怕她再复生。
匕首往她心窝剌去。她忽然说道:“大哥,再这样下去好吗?独自沉沦,无人分担。你一直想为天下人谋福,却因圣上尽信小人而无用武之地,你戴上面具,周旋在奸臣之间以求便利为民,你的本性未变,心里却开始住了一个魔鬼。”
匕首在她胸前停下。
她微微张开眼,手心是汗,几乎要虚脱了。
“大哥,你对杀人习以为常了吧,即使无辜如我,你也因为借刀杀太多人而不再有真正的怜悯,你狠得下心杀我,因为你的良心渐弱。”
“你倒是了解我。”
她直视他,哑声说道:“如果说,这世间真有什么人可以了解你,那必定是我。”
这样的话多虚假,明明知道依她聪明,极有可能又在欺骗他,但就是心头一紧。
这世间有谁了解他?
这些年来他彷佛走在绳索上,心知自己须步步为营,不论往哪方倒去,下场不是被人害死,就是出卖自己的灵魂;他也隐约发现他虽可为天下黎民付出性命,但他心中的残忍无情,却日益加深。
不拿下面具,这个世间永远不会有人懂你……
聂五语重心长的警语犹在耳畔,如今却有人未在他卸下面具时,读透他的心。
谭碔砆明知不争气,但手脚就是发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挣扎。
外头忽而飘进杂乱的踏步声。她暗叫不妙,果然立刻见到他握紧匕首。
“大哥!一人独走,你迟早有所偏颇;小弟虽不才,好歹也是探花郎,可以随时扶持你、帮助你!我之才华,你亦见过,难道我不能与你共事朝廷吗?”她急促说道。
她是聪明,败就败在她是女儿身。“你留下来,是祸端。”
“是福是祸,大哥只是预料而已!”
“你是外人,要我如何信任你?”
“是家人,大哥就愿信我?”
脚步声愈来愈近,他看着她汗流满脸,随时会晕过去。这样活生生的一条人命,要毁在他手上,确实心有不忍。
“你我身内流的并非同一种血,永远不可能是家人,你就认命吧!”
这次真要失血不少了,不只像方才手指头流血就可以混过去。她注视他,说道:
“什么叫永远?你我是凡人,如何能得知未来?我让你看,世上并无绝对,只有愿不愿意而已。”
忽地,她让自己的手腕用力到过他的匕首,痛感让她的眼皮跳了下,诅咒自己的血光之灾,再趁他一时错愕,她倾向前咬破他的手腕。
顿时,腕间喷出鲜血,她将自己的伤口贴合他的,血从他们彼此的手臂汨汨流出。
她的眼里没了焦距,咬住牙关说道:“大哥,你感觉到我的血在你体内流窜吗?”
他的容颜已是一片模糊,最后看清的是他的愕然。
“你……”
“我头顶是皇天,后土在我脚下,我谭碔砆以此立誓,与聂沧溟义结金兰!你体内有我,我亦有你,同父同母的兄弟算什么,你我虽非同父母所生,但从此以后你我命相依,你要除恶,我一定相助,为你丢宫,为你赔命,我都甘愿。”
“就是这儿……有贼在这儿……”众人已到后厢房的拱门外。
他未作声,她也无法辨他的脸色说话,只好撂下话,低喝说道:
“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还有谁能了解你?只有我能明白你在想什么……”说情说理加诸威吓,她都试过,管不管用、就得凭运气了。
她在赌,赌他一时的心软。他还有心软可言吗?白雾在眼前环绕,耳畔不再有声音,她双眼一翻,倒向他。
要保命,就不该晕了,但她一向散漫,没有培养精神胜过肉体的能力,只好自己跟自己赌,赌她这一昏头,再张开眼时见到的是地府小鬼,抑或是他。
前者的机率……是大了点,她暗叹。
一人一天之内,好运岂会来两次?
她恐怕是必死无疑了……
※※※
“人的一生中,总要做几次选择。”
“爷……您在说话?”
“叫爹,要我打你屁股吗?”
“爹……”
“小堇,你跟在我身边多久?”
“我五岁见爷……见爹,如今已有八岁了。”
“哦?自你亲爹去世之后,你跟了我也有三年了吗?”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小堇,你猜猜看,我心里正在想什么?”
“啊?”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问题,但仍照实答道:“小堇看不出,但小菫知道爹的人很好很好。”
“也对。我怎会问你呢?你的年纪这么小,看人不准。”
模糊里,听见这样的对话,谭碔砆唇畔勾起笑来。
“爹……公子哥哥在笑呢。”小菫踮起脚尖,将拧干的毛巾放到谭碔砆额上。
“她该笑,因为她的梦中并无牛头马面。”
“那,公子哥哥的梦里会有谁呢?”她好奇问道。
“她的梦里,只有我。”
“为什么只有爹?”
他轻笑一声,揉了揉小菫的头,叹道:
“你不懂,会懂的只有她。也许,她说得没错,她能了解我。这样了解我的人,该不该留下呢?”眼角瞥到小菫打呵欠,他笑道:“你先去我的房里睡。”
“不,我是爹的护卫,该随侍在侧。”
“你现在不睡,明天也会睡,你想偷懒明日的武课?”
“没,小菫不敢……”她懊恼自己太小,无法日夜保护爷。“小菫去睡就是。爹可别乱跑,有事就大声叫,我立刻来。”
他含笑点头,目送她依依不舍地离开房间,再回头注视谭碔砆苍白的睡容。
她的眼珠微动了下。他的笑化为诡异,在床沿坐下,双手撑至她二侧,脸庞逼近她的,低声轻斥:“你再睡就不象话了,我怎会相信一个试图再使诈的家人呢?贤弟?”
气息喷到她的脸,谭碔砆连忙张开眼,见到他近在眼前的脸,虚弱笑道:“大哥,我能再见你,真是……修了不少福分呀。”
“你以为你一张眼,见的是牛头马面?”他轻柔说道。
她的脸不惧,眼不移,唇是白的,郄露出笑颜道:
“大哥视我为弟,表示当我是自己人看待了?那真好,以后小弟有靠山,谁敢欺负我?”好险好险,这回真是死里逃生。
“你这苦肉计用得真好呀。”他忽然说道。
“大哥心如铁石,小小苦肉计怎能动摇大哥?再者,这不是苦肉计,是小弟的真心诚意。小弟也是有格调的人,要当家人,我看不顺眼的还不要呢!”
他注视着她半晌,轻哼一声,离开床沿。
她暗暗低喘了几口气,拭去额上细汗。
“你的性子真今人讨厌。”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唉,能看透人心的总教人讨厌,所以小弟一向懒得用脑子,唯有大哥,让我绞尽脑汁。”
“哦?你老说你能看透我,那么,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他走到桌前,微笑望她。
她试图翻坐起来好几次,才狼狈地爬坐起来。棉被之下是未脱的官服,束起的长发被放下,凌乱地披在肩上。
她略迟疑一下。心想,不知在他眼里,会不会女态毕露?随即暂拋此念,硬着头皮笑说:
“大哥在想……世上只有死人不说话,你有把柄在我手里,难保将来不会私传出来,所以你也要想我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今才如被人看透的心情并不好受。聂沧溟微笑,望着她稚气未脱的模样,虽说宜男宜女貌,但确实太偏女相。
“我在等。”等她自己揭露她的女儿身,以表诚心。
“我……”谭碔砆沉吟了会。
“我要的是真心,不是要你编织下的谎言,谭碔砆。”
双眸一抹黯色,飘忽不定地注视他,她轻声答道:
“如果我说……我这功名是假的,你信不信?”
他信。科举之下重重关卡,除非买通官员,否则不论她是半途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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