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会对我们有启发。莎士比亚这个戏真是伟大作品。《哈姆雷特》第一场
写得好极了,它所创造的那种舞台气氛,就会一下子把观众带进戏里去。莎
士比亚还有一个特点,他戏中的舞台气氛和环境,不是靠布景,而是从人物
的对话中表现出来。人物的台词是真正规定情景中的语言。而我们有些戏,
往往只能从舞台指示中才看得出舞台环境。《柔密欧与幽丽叶》、《马克白
斯》的开头也是写得好的。戏的开头与结尾,可学习《奥赛罗》。
戏要写得既丰富而又简练。丰富不等于不简练,简练不等于简单。这二
者是统一的。戏的主题需要丰富,但又需要明确。明确不是简单的正确,不
是一加一等于二。
戏要写透,但又不是一览无余,和盘托出。写诗词讲究韵味和含蓄,写
戏也是如此。难就难在要“刚刚道出消息”。
做到这点,不容易。这要靠作者的修养,要多写多读,细细体会。但也
不是全靠研究书本能做到的。
学习古典作品,我主张读透一家,再全面地读。不要浅尝辄止。读第一
遍时,要全心以赴,待读到第三四遍以至十几遍,你才会知其好处和不足。
我们还要知道有当学和不当学的,不能全盘包下来。
学习别人的东西,要善于“化”,不能墨守成规。不要把别人学像了,
把自己丢了,要学别人的“似”,不要丢掉自己的“真”。把自己的“真”
丢掉了,留下的也就只有“似”了。
今天同志们写的戏都相当好,我说不明白。最近看了许多好戏,我不能
一一都讲,以免挂一漏万。我觉得艺术创作都经历这么个阶段:由不经意到
经意;再从经意到不经意。但我看到有些作品还常常停留在第一个阶段,很
注意技巧,这很好,说明我们的作家很努力。但第一阶段还是容易达到的。
达到第二个阶段不容易,创作只有到了第二个阶段,才能攀上高峰。有高度
的艺术技巧,但又使人看不出技巧来,才是最高境界。写戏功夫有浅有深,
有时写得浅不是一个大毛病,只要不安于浅,再加一把力,就能赶上去。如
果浅而加以雕琢,就坏事了。矫揉造作是个大毛病。如表现恨,就非要咬牙、
跺脚。。这是表现作者的生活贫乏。所谓哲理,诗意,都不是雕琢出来的,
而是自然流露出来的。这不容易呵,需要我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作者附记】这篇话是在一九六二年给一些写戏的同志们讲的。无疑问,有许多错处。我所讲
的,只是一些写戏的技巧与借鉴,也可以说是我的一点体会。
我在这篇文章里,重点举了契诃夫的《海鸥》为例,说明一些写戏的方法。原意是为阐明“古
为今用,洋为中用”。
契诃夫确是值得学习与借鉴的。高尔基曾称赞他说:“俄罗斯语言的形成,是普希金、屠格涅
夫和契河夫所创造的。”我国的老作家茅盾提到契河夫的创作特征是“内容丰富而深刻,形式筒洁而
朴素”。我认为,这一评价是十分中肯的。
契诃夫的写作是将他的希望洒在纸上。他曾说:“我们要为人们工作,从现在到老年,必须不
辞辛苦。”“幸福与和平将会普及未来的人们。”他一生就是本着这美好的信念进行创作的。人民也
了解他了,承认了他。
当然,同今天的无产阶级文艺作品相比,那么,《海鸥》一类的主题思想是陈旧的,执拗拘泥
地接受他的思想便会有害;但是,我们有一个衡量的尺度,便是历史唯物主义。在十九世纪末,残酷、
黑暗的沙俄时代,在那些死气沉沉或阿谀奉承沙皇统治的作品中,契诃夫是以他严肃的正义感,勇敢
的进取精神,朴实无华的文笔,又充满发自衷心的情意,而成为伟大的文学家、剧作家的。
当时,契诃夫富有崭新的现实主义与乐观主义精神。他的写作艺术也和他的思想主题相辅相应。
他非常仔细地体察生活,思索生活,从中悟出道理,产生他的构思。他的剧作在悲哀中孕育着希望,
用对黑夜的挽歌来迎接光明。同时,契诃夫非常讲究文字的结构与准确性,他的语言筒洁而打动人心。
他还说过这样一句话:“写作的艺术,实际上就是怎样把写得不好的部分删去的艺术。”这句话对于
我们写作是很重要的,好的文章总是要不断修改,去粗取精。
中国有不少人喜欢契诃夫。鲁迅先生就是契诃夫作品的爱好者和翻译者。今日再读契诃夫,就
是要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学习他的创作方法,而不是生搬硬套,我们借鉴于他的某些长处,而不是
接受他的全部。
这样,于我们是有益的。
今天,在党中央领导下,祖国正在向四个现代化飞奔。我们文艺创作人员绝不能落伍。除了深
入生活而外,必要的业务学习也是要下功夫的。我们必须刻苦生活,刻苦学习,刻苦写作,担负起时
代给予我们的重伤。
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日
(原载《论剧作》,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9年版)
纪念易卜生诞辰一百五十周年
挪威很遥远,它远在北欧。我不曾到过那个风景绮丽的国度,但是它对
于我并不陌生。我和挪威、挪威的人民相识很早,沟通我们的桥梁就是亨利·易
卜生(一八二八—一九○六年)和他的杰出的剧作。
一八二八年三月二十日,挪威的这位伟大的戏剧大师诞生了。多少个年
月过去了,亨利·易卜生的名字并没有随着他的生命逝去,而是深深地留在
挪威人民心中,也留在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心中。
挪威政府和人民正在隆重地纪念易卜生诞辰一百五十周年。在这样的日
子里,我作为一个中国的戏剧工作者,遥寄我的敬意和纪念之情。
我从事戏剧工作已数十年,我开始对于戏剧及戏剧创作产生的志趣、感
情,应当说,是受了易卜生不小的影响。
中学时代,我就读遍了易卜生的剧作。我为他的剧作谨严的结构,朴素
而精炼的语言,以及他对资本主义社会现实所发出的锐利的疑问所吸引。我
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早在本世纪二十年代,当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学校里
就曾演出过易卜生的名著《玩偶之家》。还记得,当年我们演出易卜生的另
一部名著《国民公敌》的时候,曾被当时的反动军阀压制过。
对于易卜生的熟悉,不仅限于我个人。五四时期,易卜生的作品就已经
被介绍到中国,在人们中流传了,在当时我国反对封建主义的斗争和争取妇
女解放的斗争中,起到进步的作用。鲁迅先生在他所办的《奔流》刊物中,
曾发过易卜生的特集,向中国人民推荐这位挪威作家。早在一九○七年,鲁
迅先生在《摩罗诗力说》一文中,向中国人民介绍了易卜生,说他是“忿世
俗之昏迷,悲真理之匿耀”。鲁迅还曾以《娜拉走后怎样》为题发表了演说。
在易卜生的名著《玩偶之家》一剧中,女主角娜拉出走了,这正是易卜生所
提出的尖锐的社会问题。娜拉对于宗教、道德、法律、婚姻的怀疑,也正是
作者想要启发于观众的。然而娜拉的出路是什么,易卜生却没有给予答案。
鲁迅先生在他的讲演中给了“娜拉”以深刻的评价和分析。
易卜生的早期作品,充满了爱国主义热情。他的剧本大多取材于民间的
传说和英雄的故事,富有浪漫的色彩。当他的作品逐渐显示出现实主义倾向,
而他成为一位“问题剧”的作家,向读者提出种种社会问题时,他遭到了当
时反动势力的攻击。易卜生忿而出国,直到一八九一年才回到他自己的祖国。
易卜生鄙视旧社会制度的腐朽、虚伪。在一个时期,他的剧本向人们提
出许多社会问题,引起广泛的社会影响。如《社会支柱》、《玩偶之家》、
《国民公敌》、《巨匠》等等。他所反映的是挪威社会广泛阶层人们的思想
和生活,因而使得观众们跟着他剧中的人物去思考、讨论、质问。在这之中,
易卜生是在努力地挖掘当时社会的病根。当然,易卜生的作品也不可避免地
受着当时社会条件和他自己思想的一定限制。
易卜生是世界上有独创性的戏剧家之一。他在创作的内容和技巧上都开
辟了一个新的天地。他是挪威戏剧史上的里程碑,他的影响遍及全世界。
恩格斯在一八九○年给保·恩斯特的信中,谈到了易卜生,谈到了挪威
的文学。他写道:“挪威在最近二十年中所出现的文学繁荣,在这一时期,
除了俄国以外没有一个国家能与之媲美。这些人无论是不是小市民,他们创
作的东西要比其他的人所创作的多得多,而且他们还给包括德国文学在内的
其他各国的文学打上了他们的印记。”恩格斯还指出,易卜生的戏剧不管有
怎样的缺点,它们却反映了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们还有自己的性格
以及首创的和独立的精神。学习恩格斯的这封信,使我们懂得了如何使用唯
物辩证法的观点来了解易卜生,并汲取他的艺术精华。
今天,在挪威,易卜生这个名字依然在闪着它的光辉。我的一位朋友,
不久前到挪威访问过。他告诉我:挪威的人民说,易卜生的剧本所反映的是
地道的挪威的人物,挪威的环境,挪威的特点。易卜生被认作是挪威的光荣。
当我的朋友对他们说,中国人民也很熟悉易卜生时,他们感到由衷的欢欣。
从二十年代,我读易卜生的剧本,到今天听我的朋友告诉我,挪威人民
对于中国人民的热情与友好,我深深地为中挪两国人民之间的情谊所感动。
中国解放以后,从五十年代初期,挪威就同中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从此,中
挪两国的交往与日俱增,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频繁起来了。我们两国人民在
感情上有了更深刻的相互了解。中挪两国的友好合作关系日益发展,两国人
民之间的友谊日益深厚。
易卜生,这位全世界的戏剧巨匠,播下了文化艺术的种子,友谊的种子,
这种子终于抽芽含苞,必将在中挪两国人民之间结出丰硕的果实。
他永远存在人们的心中。中国第八世纪伟大诗人杜甫吟泰山说:”会当
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在易卜生的时代,易卜生是戏剧创作天地中的高山
流水,人们的知音。他是挪威人民的骄傲,是人类文化宝库中的一颗璀璨的
珍珠!
(原载《人民日报》1978年
3月
21日)
看话剧《丹心谱》
苏叔阳同志创作的、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上演的《丹心谱》,是一个很好
的话剧。我曾看过联排,彩排和演出,每一次观看,心中都十分激动。我想,
使我激动的原因是很多的,但主要还是剧中的人物给予我的深深的感触与感
召。
作为一个戏剧创作人员,多年来,我倾心于人物。我总觉得写戏主要是
写“人”;用心思就是用在如何刻画人物这个问题上。而刻画人物,重要的
又在于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思想和感情。人物的动作、发展、结局,都
是来源于这一点。《丹心谱》,正是努力地在刻画人物上下了功夫的。
我曾和许多人一起看过这个戏。有逻辑思维的科学家(当然,他们也用
形象思维而且有丰富的感情的),有饱经风霜的老干部,还有我年轻的孩子
们。我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