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不对嘛!我认为这一段可以大书特书,因为这样的戏在中国舞台上不
是很多的。这说明了应该怎样整理传统,推陈出新。
再一个是眼泪的问题,我觉得演员激动流泪是难得的。当然流眼泪要发
自内心。莎士比亚的剧本《哈姆雷特》里有这样一段台词:“这一个伶人不
过在一本虚构的故事、一场激昂的幻梦之中,却能够使他的灵魂融化在他的
意象里,在它影响下,。。他的眼中洋溢着热泪,他的神情流露着仓皇,他
的声音是这么呜咽凄凉,他的全部动作都表现得和他的意象一致,这不是极
其不可思议的吗?”它说明演员为剧中人物的感情所感动,在认真演出中落
下眼泪。演员流泪是必要的。
附注:此文摘自《首都戏剧界关于吉剧的座谈会纪要》,并另题名。
(原载《吉林日报》1978年
12月
8日)
惊雷的回响
——在《人民戏剧》编辑部和中国戏剧家协会先后召开话剧《于无声处》座
谈会上的发言
现在出现了《于无声处》这样一个好剧本。“于无声处听惊雷”嘛,“惊
雷”一响,全国响应。听说北京有十几个、全国有五十多个剧团要上演这个
戏。今天这个会,大家来得非常踊跃,可说是首都戏剧界的一个盛会,可是,
比起全国的盛况来,我们这个会又是小小的回响了。
戏的演出还没有看到,剧本读了两个晚上。真是个了不起的好戏。党中
央要求我们:思想再解放一点,胆子再大一点,办法再多一点,步子再快一
点。这个戏全做到了。作者宗福先同志今年才三十一岁,是工人业余作者,
我们专业戏剧工作者确实应该向人家好好学习。首先在他思想里根本没有什
么“禁区”,也没有什么“余悸”,政治上非常敏锐,大胆。再一点,我感
到作者非常热爱我们的周总理,什么力量也抑制不住他的这种热爱之情。第
三,作者非常痛恨“四人帮”,鞭笞得十分有力。第四,这个戏在艺术上是
很好的。单说最后一幕的那个闭幕,平地一声惊雷,结束得真叫好!既点了
题,又余味无穷。我先说到这儿,将来看过演出我们还要再谈,一定谈它个
痛快!希望大家热烈发言。
(原载《人民戏剧》1978年第
12期)
大胆地睁开眼睛
——谈《望乡》
《望乡》这部电影在我们的社会上引起了争论。有一段时间说是要停演,
于是我赶紧托人买票看了。后来,《望乡》重新放映,我又借来了《望乡》
的电影剧本,又看了一遍。剧本很短,应当说非常简练,我一口气读完了它。
我很激动。
《望乡》,它所写的是在黑暗社会里,黑暗统治下,妇女的最苦难、最
可怜的遭遇。作者站在同情和揭露的角度,塑造了阿崎婆,这样一个善良、
忠厚,爱自己祖国,同时又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劳动妇女。阿崎婆的一生难
道不值得我们深切的同情吗?我的一位朋友对我说,她的儿子看了《望乡》
之后,对她讲:“妈妈,我这才知道什么是人吃人的制度,这才感到我们是
幸福的。”孩子的话多么真诚啊!对我们是一个教育。
我还曾在汽车站碰到一位青年。我问他:你看过《望乡》吗?他回答看
过。我又问他觉得好不好?他说:影响不好。我说为什么?他说:这电影黄
色。青年人原来不懂什么叫妓院,从电影里却看到了那种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没有和他辩论,我默想:中国的青年就不应该懂得什么是丑恶,黑暗吗?
难道我们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不也是从腐朽、黑暗之中站起来的吗?青年人就
不需要了解这点吗?不去了解疾病,难道就会永远健康吗?我看恰恰相反。
有一些孩子受“四人帮”的毒害,还有一些成年人也同样地相信一个“纯”
革命、“纯”无产阶级的红色的、无菌的天地。并认为只有生活在这样的天
地中才保险。难道我们今天的社会上就没有细菌吗?如果真要那么“净化”,
便只有什么都不看也不听了,其实,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要的是进步、革命,
而不是谨小慎微地保卫那现实中没有的“净土”。那一套实际上是“四人帮”
的“愚民政策”。
由此我想到,肚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我们不该闭着
眼睛或是只看见自己鼻子尖下一尺见方的地面。这样,我们的视线就太窄了。
说到这,还要提到《望乡》,我尤为喜爱那位女记者三谷圭子。她为了
了解亚洲妇女的历史,到处询访,偶尔碰到了阿崎婆,便毅然搬到她家,与
阿崎婆同吃同住,在共同的生活中,慢慢地了解了阿崎婆。越是了解阿崎婆,
便越爱她,尊重她,越要把“南洋姐”这段悲惨的历史如实地告诉世人。三
谷圭子不肯有一点地方刺痛阿崎婆。她是以她的诚恳、耐心,得到了阿崎婆
的信任,阿崎婆才把自己从不愿提起的经历全部告诉了她,她根据阿崎婆的
话在婆罗洲的原始森林里寻到了“南洋姐”的坟墓。而那些坟墓都是背向日
本,因为“南洋姐”知道祖国不是她们的。这一点非常深刻。作为记者的三
谷圭子,是值得我们认真学习的,反映这样的人物的作品,难道不值得我们
借鉴吗?
在这里,我还想说一点。外国文艺作品不是洪水猛兽,不必这样害怕。
我年轻时读过许多的外国剧作、小说,也读过不少中国古代的作品。我们这
一辈,很多人都和我一样的。至今,我觉得这样做,对我是好事,起码是使
我能了解世界,增长知识。我觉得今天,我们的下一代应该比我们读更多的
书,比我们更博学。因为他们比我们优越,他们首先学习了马列主义、毛泽
东思想。
外国的文艺作品有坏的、糟粕的东西,我们要认真分析,批判。有好的,
我们就要学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了我们的四个现代化的迅速
实现,我们应当大胆地睁开眼睛!
(原载《大众电影》1979年第
1期)
与宗福先谈《于无声处》
①
宗福先:
我在“文化大革命”前曾读过曹禺老师的话剧《日出》,在“文化大革
命”中又偷偷读了《雷雨》。这些作品给我很多启发。我写作《于无声处》
时从老前辈作家的作品,特别是从您的剧本中学习和借鉴了一些创作手法。
这次来北京我能见到您感到很高兴。我希望您能给我谈谈您的写作经验、学
习方法,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曹禺:
你别这么说。应当说你的《于无声处》给了我很多启发。你谈到曾从我
的剧本中学到一些创作手法,我感到很惭愧。其实,我也是从我的前辈作家
的作品中学了一些东西,应当说是前人教我的。我和你走的路子有一点是相
同的,这就是写作要从生活出发,对生活要有真情实感。我生活在;日社会
的时间很长,对旧社会的妖魔鬼怪是恨透了的,因此我写了《雷雨》。你生
活在社会主义社会,对林彪、“四人帮”这一群叛徒、特务、披着党员外衣
的恶狼是恨透了的,因此你写了《于无声处》,我们都是在生活中有感而发
的。
宗福先:
希望两位老师先对我的剧本提提意见。
曹禺:
你的剧本写得好。在剧本中我最感兴趣的人物是何为,这个人物写得最
生动。何为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他在“四人帮”横行时期形成了一种
愤世嫉俗的性格,他“看破红尘”,但又不是逍遥派,他是要革命的。他嘻
笑怒骂,正话反说,语言很典型。譬如他说:“说我埋头钻业务,想成名成
家,走白专道路。。算了!我走白痴道路,当个大傻瓜,行了吧?”又如他
说的“钳口术”,“把每人的上下嘴唇打两眼儿,铅丝一穿,一拧。。”,
这些语言非常强烈地表现了对“四人帮”的不满和谴责。何为是这个时期某
种类型人物的一个代表。
宗福先:
我写的剧本最初一些地方舞台感觉不强,是导演和演员在排演时帮我作
了不少修改。我开始是学习写小说。小说的写法与戏不一样,所以刚写出剧
本来,不少同志提出主要的毛病是在舞台上动不起来。
曹禺:
人物是要靠语言和一定的动作来塑造的。你写何是非这个人物也抓住了
他的特点。这个人大可怕了,为了自己,把什么都卖了。他讲的是最革命的
词句,其实是最大的流氓,这正是“四人帮”的特点。当然,这个人物的面
目还可以写得更清楚一点。那天我问过你,何是非在粉碎“四人帮”后的今
天会怎样表现呢?你说他会痛哭流涕地“揭发”唐有才。可见你对这种人物
还是看得很透的。形象的深刻性也在这里。你这个戏的结尾也很好,寓意较
深。他的老婆、儿子、女儿都反对他,离开了他。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恐
惧万分地伏在桌上。结尾一声惊雷安排得非常出色。。。
① “鸡毛店”是北方最破烂的下等客店,住在那里的乞丐在冷夜里租不起被盖,只好用鸡毛稻草一类的东西
铺在地下睡。
宗福先:
是的。完全看得出来有一些人为的痕迹。有的地方想到了好的场面与人
物,但没有仔细推敲。也许作为一个场面还是可以的,但放到整个戏里头就
不舒服了。如刘秀英与何是非的一场戏,写的时候还是满顺的。刘秀英要求
何是非不要再害欧阳平,感情是写出来了,但放在整个戏里一看,人们会问:
为什么她在九年前不说?人工的痕迹太重。何菩的毛病也很明显,为了要她
在九个钟头内转变过来,对她的起点、转变的层次都没写清楚。这样的人物
在生活中是存在的,但戏里的处理却很勉强。还有,刘秀英下楼来老是说有
鬼,可是她却不说出何是非出卖欧阳平、梅林的事。何芸告诉她爸爸,追捕
的就是欧阳平,观众这时确实是提心吊胆的,但也有人工痕迹。欧阳平欲走
又留,戏剧效果是有了,但分析起来也不够合理。
曹禺:
关于戏剧情节合理的问题,我觉得不能理解得太狭窄,它也有一定的限
度。都要求那么合理,就难办了。
宗福先:
说起来好像是“历史的误会”。有一次我写了一部小说,请一位作家看
了,认为我语言还有可取之处,但结构不行,组织故事的能力差。所以我很
想学习。正好上海市工人文化宫举办了业余小戏创作学习班,我就参加了。
听课,写戏,大家的劲头很足。我一个多月写了四个剧本。他们看我的劲头
很足,就吸收我参加了工人文化宫的业余创作组。这几年我也进行了一些其
他形式创作的尝试,比较下来,戏的结构是最难的,很不好掌握。所以,想
请曹禺老师给我讲一讲怎么写戏,这是我最需要的。
曹禺:
哎,这可难了,我也说不好。戏剧的结构是非常之难的。这一点要学习
前辈的名著,也要学习传统的戏曲作品。我们中国戏曲的编剧水平很高。京
剧《乌龙院》宋江要杀阎婆惜,眼看要杀了,可是戏里还不马上杀,还翻来
覆去地这么搞、那么翻,把两个人物之间的关系写足了,把人物性格写透了,
这才杀她,真是写得太好了。《杨门女将》、《白蛇传》(有的版本)也是
这样。多看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