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然后同时点头同意了。林茂要他们握个手,以后还要继续好好合作。胡乐乐和金水桥勉强握了握手。林茂见他们那种样子,就说不行,得拥抱才行。胡乐乐瞅了金水桥一眼,连忙往一边躲。金水桥一下子来了神,说厂长下了指示不执行可不行。他往前一扑,胡乐乐赶紧往林茂身后闪,谁知林茂趁机抓住她,让扑过来的金水桥搂住后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胡乐乐挣扎着大叫起来。金水桥放手后,她一边擦着脸,眼泪差一点流出来了。
林茂将他们两个分别看了一眼后,觉得胡乐乐如此伤心是应该的,尽管她长得不算漂亮,可是金水桥的样子更丑,特别是那一嘴大黄牙。
“你像是吃屎的狗!”
胡乐乐委屈地小声说。
金水桥愈发乐得合不拢嘴。
林茂知道必须给胡乐乐一点补偿,就请她晚上到家里去吃饭。
何友谅一直在旁边不作声,见他们都要走,才站起来说自己有建议。他说这事在头头之间算是解了冤结,但在工人之间解没解开却难得说准,所以他建议厂里抽几个人同门卫一起,加强内部守护力量。他差一点说出林茂搞的这种承包核算方式,太容易勾起他人占别人便宜的欲望。何友谅顿了顿才将这话改成另一种面目说出来,他预计这事还有可能发生,再发生时,问题可能更严重,因此必须防患于未然。
林茂听出何友谅这话还有别的内容,他有些不高兴,就说这事过些时再商量。何友谅有些不知趣,又盯着对林茂说,这事宜早不宜迟。林茂不耐烦地说了句,那就过几天再商量吧!他说这话时没有注意到何友谅脸色已经变了。
林茂没想到何友谅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刚到办公室坐下,只打了两个电话,几个被打伤的工人就径直闯进来。他们直嚷厂里对这事处理不公平,自己要去上访。林茂一直忍着不同他们吵,听他们将一些原话反反复复地说来说去,总是那些不该各打三十大板,袒护坏人,冤枉好人等意思。等他们说累了,林茂才反问,说厂里根本就没有打他们一板子,若真想打他们的板子,自己可用杀人不见血的办法,一个电话打到公安局,这会儿说不定张彪已将他们带到公安局去了。说到最后,林茂几乎是警告他们,如果不服他们的确可以上告,但是有一点,事情闹大以后,厂里可不负责收场。
这一番话总算将他们吓住了。不过他们依然磨蹭着不愿走,支支吾吾地说厂里最好还是给他们发点营养费,哪怕是相当于五粮液的酒瓶钱也行。
林茂意识到,可能是在蓝桥夜总会闹酒席的那帮人回厂了。他怕他们借着酒兴闯到办公室来,两拨人搅在一起就麻烦了。林茂急于打发他们走,就说了一句话动话,说他可以同车间打个招呼,让车间内部想办法解决。
一个工人叫起来。
“一只五粮液酒瓶才十块钱,别人连酒都能喝,我们连瓶子都不能摸一下。”
“真要十块钱,我给你行吗?”
林茂掏了一叠钱放在桌上,工人们有些愣。林茂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包牌子不一的烟扔给他们,让他们拿去抽。这一来,工人们彻底软了,又站了一会儿,便一个个走出屋去。
林茂将他们送到门口时,看车间门口有几个人在水沟边拼命地呕吐,旁边一个站着的人大声笑话他们,说他们没福分,那好的酒菜肚子里装不住,这每吐一口至少值十块钱。
几个受伤的工人站在一旁看热闹,另外,从车间窗户里探出不少人头来。
林茂自言自语地嘟哝起来。
“都是这样的人,农机厂也快成铸造厂了。”
“如果看见工人不好,那这个厂的领导人就要糟糕。”
林茂听出是何友谅在接他的话,他往外跨了一步,见何友谅果然在走廊上站着。
“你不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农机厂确实是气数已差不多了。”
何友谅说完,一个人向那些工人走去。林茂看见他将别的人都轰走,然后又扶着一个个醉了的人走进车间休息室。林茂心里有些茫然,作为亲姐夫,何友谅为什么不同自己合作,遇事总摆出一副持不同政见者的模样。
林茂回到办公室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晚上要带一个客人回来吃饭。赵文在电话里告诉他,中午何友谅一家子都过来了,还在一起吃了顿饭。林茂听说姐姐准备在街上摆小吃摊时,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后面赵文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龙飞进来对他说,强占包房的那些人是从何友谅那儿得到消息的。何友谅则是听张彪吹牛,说是中午非要林茂请自己到蓝桥夜总会嘬一顿。
7
林茂将胡乐乐和李大华带进家里时,赵文笑起来,说自己以为有贵客来,要不林茂不会这么慎重地先打电话回来作安排。李大华忙申明自己不是贵客,是听到风声来蹭饭的。赵文知道李大华家中情况,说你妻子调回武汉了,自己能蹭一顿就轻松一顿。林茂没有作声。李大华的确是自己硬钻进车里的,当时龙飞还开玩笑要撵他下去。李大华会开车,他乘龙飞在半路上下去买烟之机,抢过方向盘自己将林茂和胡乐乐拖到林茂的家里。
赵文和齐梅芳在厨房里弄菜,林奇还没回。三个人坐着没事,天南地北地乱扯些话来说。胡乐乐忽然说起何友谅来。
“你姐夫为什么对你那个样子,像是有深仇大恨。”
“没有的事,你别瞎猜。”
林茂想掩饰。胡乐乐却不甘心。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别替他隐瞒。从去年十二月八达公司成立以后,何友谅就开始撂挑子,在厂里什么事也不干,工人们意见可大哩!”
“不一定吧,我看工人们好像都和他挺谈得来。”
“这也不错,现在哪个人会像你俩,将意见写在脸上,工人对干部有意见是写在肚皮上,脸上平时见到的东西都不能算数。”
李大华马上插进来。
“那你将肚皮给林厂长看一看。上面不知写了些什么,也好让人知道点。”
“我说真话,你别打岔。林厂长,我真看不出,就那么一个八达公司,又不会对农机厂形成伤害,何友谅为什么那样竭力反对!”
“你这样说,有点言过其实。”
林茂边说边眨眼睛。胡乐乐说上了瘾,将衬衣的短袖向上翻了一下,露出浑圆的肩头来。
“我说话是有根据的。何友凉当时就找过我,拿过一封信要我动员车;司的工人签名,向上级表明多数工人反对成立八达公司。我同几个工人说了说,他们认为这是干部们在争权夺利,没兴趣介入这种行径,结果不了了之。后来,何友谅还找过几个车;司的正副主任,要他们对八达公司表态,车间主任们认为事不关己,就采取高高挂起的态度。惹得何友谅生起气来,说是我们非要等到农机厂变成第二个铸造厂以后才会明白过来。”
“我听你这话简直像听天方夜谭。”
“还有哩,何友谅说八达公司是一只饿虎,它瞄准的就是农机厂这匹瘦马。”
“算了,别说这个。搞得你我一个像喜欢打小报告、一个像爱听小报告的小人。”
“不,我真想弄明白,你们哥俩一前一后,统治农机厂差不多整十年。你明白,你姐夫也明白,就我们不大明白。这样下去,农机厂还能撑几年。”
“你怎么一下子把话说得这么严峻!”
“大家都在这么议论。上至国家,下至单位。我们的确有些着急。若是像林师傅干脆老了,退休了,怎么样也只是一个熬。再苦是年轻只有二十来岁,也能跟着潮流转,翻跟斗也能顶住几下。偏偏我们是不上不下四十郎当岁,担子又重,心眼也快塞死了。到时候不折腾又不行,折腾起来又没有足够的本钱,不急死也得憋死。”
胡乐乐这一通话说得三个人都严肃起来。
李大华好一阵才先开腔。
“这种形势,我们是得早作打算。”
李大华说这话时,一直在看着林茂。林茂只顾望着门外。林奇刚刚将三轮车踩到门口,人下来了,眼睛仍在三轮车的车轴、轮胎等处搁着。林茂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句。
“下棋要看三步。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先作准备为妙。”
这时林奇大步走进来,李大华和胡乐乐见了连忙起身打招呼。听林茂介绍李大华和胡乐乐都当主任了,林奇就做了一个擤鼻涕的手势。大家都笑起来,知道这是说胡乐乐当年进厂时,还是一个流着鼻涕的黄毛丫头。
林奇在屋里打了一个转又出去了。
胡乐乐又捡起刚才的话。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你同何友谅不和,只是因为亲戚关系才没翻脸。你虽然安排他分管工会工作,可这实际上是不让他干涉你的事。”
“看起来,我得聘你为厂长助理才是。专门帮我分析别人的心理心态。”
林茂又开起玩笑来。没等胡乐乐接上话,他就站起来,到厨房里去催促,说是江书记约了自己,晚上八点钟去他家谈件事。赵文马上说不会吧,她听说江书记晚上要到文化局商量恢复县剧团的事。林茂当即顶了她一句,剧团算什么,现在工厂才是当领导的命根子。赵文不再说话,埋头在灶上烧鱼。林茂忽然想起剧团的女孩袁圆,他朝赵文的侧影看了几眼后,还是不能忘掉,甚至还有了袁圆身上的韵味比赵文足一些的念头。
胡乐乐一个人跑到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回到沙发上坐下后,一个人捂着嘴巴笑。林茂和李大华问了几遍,她才开口。
“厂里有些人传说,你这小楼像金銮殿一样,各种摆设都是超豪华的,今天若是没来这一趟,我也有几分相信,没想到你有的东西还不如我家,若是这样算腐败,你判五年刑,那我得判十年。”
“所以词典里才有人言可畏这个成语。”
“还有三人成虎。”
李大华及时将林茂的话作了补充。
说着话时,赵文开始上菜了。林奇又进了屋,他见桌上只上了一瓶孔府宴酒,就钻到那间放杂物的小屋去。林茂开始投反应,等意识到想阻止时已来不及。只好眼睁睁看着父亲将一瓶五粮液拎出来放到桌子上。所幸父亲说话还比较得体。
“这酒是别人送的,林茂留了好长时间,总说要请厂里的人来喝了它,这样就可以免去受贿之嫌。”
李大华马上接过话茬儿。
“一瓶酒不算什么,我也收过这种礼物。”
“可我就没收过好的酒,去年一年也只见别人拎来过三瓶孔府宴,其中一瓶还是假的。”
胡乐乐拿过五粮液,从上到下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又将酒瓶倒过来。
“聂卫平介绍过区别假五粮液的办法,说是将酒瓶倒过来,若瓶底能挂住一滴滴就是真的。”
“挂住没有?”
“刚挂住又掉了下来。”
胡乐乐将酒瓶递给李大华。
“是真是假一尝就知道。不要紧,若是假的我再给换一瓶,再是假的就再换。”
林奇说话时并不看林茂的脸色。不光林茂听了他的话后脸色变了,连胡乐乐的脸上也现出了疑云。林奇顿了顿又补充说了几句。
“不过,先换的是孔府宴,再换就只有黄鹤楼了,黄鹤楼酒可绝对没有掺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