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皇贵妃道:“妾妃以为自爱不自爱倒是无关紧要……”
嘉庆看着这位美人儿,问道:“爱妃的意思是……”
燕皇贵妃却道:“妾妃怕有后宫干政之嫌,还是不说罢。”
嘉庆顾不了这么多,忙道:“爱妃说来听听,也好为朕做些参考。”
燕皇贵妃这才道:“皇上如此恩宠智亲王,用意所在,不言而喻。可是智亲王如此儿女情长……皇上难道忘了先朝的顺治皇爷?”
“你……”嘉庆突然怒极,紫青着脸说不出话来。
“朕真是左右为难啊,”嘉庆想着燕皇贵妃的话,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这时常永贵来到御案前奏道:“万岁,禧恩前来交旨。”嘉庆头也不抬便“嗯”了一声,常永贵见皇上点头,便去殿外宣旨。
禧恩进来,在御案前躬身跪下,一甩马蹄袖,朗声道:“奴才特来向皇上交旨。”嘉庆听见,抬起头愕然道:“交什么旨?”禧恩忙道:“皇上不是叫奴才主持智亲王完婚大礼吗?奴才特来复命。”嘉庆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忙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道:“爱卿做事,果然认真,朕着你为内务府大臣兼内廷扈从。下去吧。”禧恩大喜,谢了圣恩,退出殿外。
嘉庆沉思片刻,忽然叫道:“常永贵!”常永贵赶紧应道:“奴才在。”
“速去宫外宣戴均元、托津两位爱卿来见朕。”
“奴才遵旨。”
常永贵知道皇上连夜宣召两位军机老臣,必有要事,哪敢怠慢,急急忙忙出宫而去。
嘉庆心里这才略微平静下来。内监趁机献上几盘点心,嘉庆一边吃着一边安心等待。
这时一名内监走进殿来奏道:“内务府和大人见驾。”嘉庆一怔:“这和世泰会有什么要紧事连夜见朕。”便道:“宣他进来。”
和世泰急匆匆走进,礼毕大声道:“奴才奉旨督办今年秋弥事宜,诸事已毕。刚才钦天监梁大人去奴才府上,说秋弥吉日就在明日,奴才特此进宫,请旨定夺。”
“这……”嘉庆没料到竟会这样急促,一时不知所措。和世泰见主子为难,忙道:“奴才也以为太急促了。是否请梁大人另择吉日?”
“不必了。”嘉庆素来相信天命。自禁门之变后,对钦天监梁天更是深信不疑,于是便道:
“既是诸事已毕,朕就明日起身赴热河行围。和卿也辛苦了,明日还要随朕一同去,早些回府歇息吧。”
“皇上日理万机,最是辛苦。”和世泰感动地道,“奴才愿吾皇万岁、万万岁。”说完起身退出。
和世泰刚出殿门,常永贵就回来了。
“启禀皇上,两位老臣已在殿外候旨。”
嘉庆忙吩咐道:“快快请进。”常永贵走到门外,躬身道:“二位大人,请。”
门外走进两个人,一般瘦削,都是六十岁上下的红顶子一品大员。稍高一点的是戴均元,稍矮一点儿的是托津。两人来到御案前,像往常一样,免去三跪九叩首之礼,只躬身下拜,便齐声道:“臣叩见皇上,不知皇上夤夜召老奴进宫有何训示?”
嘉庆道:
“两位爱卿请坐。朕深夜召卿,有事相商。”
戴、托二人谢了圣恩,起身在阶前的软椅上坐下。嘉庆向常永贵等人一挥手命道:
“退下,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进来。”
戴、托两人见皇上如此,必是有要事相商,不由互相对视了一下。
嘉庆看了两人一眼,缓缓地道:“两位爱卿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最为倚重,理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朕分忧。”
戴、托二人一听,大为惊异。主子今天是怎么了,言语如此虎头蛇尾。戴均元久经宦海知道今晚主子必有大事,便平静地道:
“皇上有何旨意?”
托津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地道:“奴才深受皇恩,愿以身效命,皇上只要吩咐,奴才虽死不辞。”嘉庆忙起身扶起道:
“托卿切莫如此。”待托津重又坐下,才坐回御榻上,道:
“两位爱卿以为在朕的三位皇子中,当立谁为皇太子?”
“这……”戴、托二人谁也没料到皇上会问他们这件事。登时怔住,面面相觑。
过了许久,戴均元向嘉庆一躬身道:“请万岁恕罪,老奴不曾考虑过此事。”
托津则道:“此事理应皇上亲自决断,做奴才的岂敢妄加评说。”
嘉庆不悦,道:
“朕刚才就说,卿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么还对朕吞吞吐吐?”
“奴才以为,”戴均元见主子生气,赶紧试探道,“智亲王仁孝聪睿,又有平定大内急变大功,将来必能秉承主上天威,治国安民。”托津也附和道:“奴才也以为然。”
“朕也曾这样看他,”嘉庆微微叹息道,“可是近来,智亲王却有负朕躬。”便把绵宁跟红菱的事经过简略说了一遍,却隐瞒了生下宝儿的细节。
戴、托二人听完,大为惊异,想不到平素性行恭顺的智亲王还有如此曲折动人的故事,又不好妄加评论,竟呆坐在那儿。
托津见嘉庆呷了口茶,放下,便起身去给杯子里加满,边道:
“皇上是想在三阿哥和四阿哥当中,立其一为皇太子?”
“朕正为此颇为踌躇,”嘉庆面带愁容道,“皇三子绵恺自幼资赋平淡无奇,宗人府亦发现其行为不法,将来怎能承继大统。皇四子绵忻年方十四,其性行未成,朕怎能放心让他秉承祖业。”
“以老奴看来,”半晌没有作声的戴均元这时开口道,“智亲王还是最为合适。”托津见他竟逆皇上的意图,不由暗暗担心。戴均元却不紧不忙地道:“虽说智亲王和那女教匪有染,但是他却亲自剿灭了女教匪在山西的白莲教逆匪。由此可见,智亲王和女教匪仅是儿女之情,对其聚众谋逆,反叛朝廷却是不容的。况且那女教匪已死,智亲王从此也死了心。”
“戴卿所言,朕也曾想到,”嘉庆随即道,“可是朕最担心的就是智亲王太看重儿女之情。”顿了顿,嘉庆才低声道:
“两位爱卿可曾听说先朝顺治皇爷和那董鄂妃……”
“奴才从未听说。”两位军机大臣吓了一跳,异口同声道。
嘉庆全然不觉,只管说道:“自顺治皇爷到朕已有一百六十年。虽经历朝先祖严禁,可那董鄂妃和顺治皇爷的事还是传扬得尽人皆知,朕想禁也禁不了。”
“万岁说得是,”托津急忙见风使舵,“以先帝前车之鉴来看,智亲王的确令皇上堪忧。”
戴均元身体不好,坐立久了便浑身酸痛,因皇上在跟前又不好乱动,只得一只手抵住腰道:
“主子考虑得周全,看来只有四阿哥最为合适了。”
嘉庆正要开口,这时墙上的金自鸣钟敲了三下。戴均元浑身酸痛难忍,便道:
“此事关乎大清江山社稷,请皇上还是从长计议,”嘉庆也知天色太晚了,只得道:
“明日朕还要和众卿一起赴热河行围,再召两位爱卿,不知要待何时,况且朕年已六旬,焉能不急。”
托津看看他们君臣二人,委婉地道:
“奴才看来,不如我们君臣到了热河,瞅那行围的空儿,再作计议。不知圣意如何?”
嘉庆见一时也难定论,便道:
“托卿所言极是,朕就命常永贵带着盛放密诏的鐍匣随朕左右,等到热河,议定之后,便毁去原来的密诏,朕再重写密诏,封于匣内,以免变故。秋弥结束,再带回宫中。”说完站起身来道:
“两位爱卿,请随朕到乾清宫取下鐍匣。”
君臣三人来到殿外。常永贵和几名内监急忙挑着宫灯上前侍候,禧恩也护卫左右。嘉庆吩咐道:
“摆驾乾清宫。”
一行人不多时来到乾清宫。那宫门两边站着八名侍卫守护着,一见皇上,赶紧跪倒磕头,嘉庆并不理会他们,带着众人直人大厅,大厅内挂着两排宫灯,来到那块“正大光明”匾额下站住。嘉庆吩咐道:“把匾额后面的鐍匣取下来。”几名内监赶紧搬来长梯,靠在墙上。常永贵颤巍巍爬上梯,那匾额有一人多高,匾后可容人直立行走,常永贵爬到匾额后面,反倒不害怕,借着灯光仔细一看,那鐍匣正放在匾额当中,上面贴着皇帝之玺的封条,并且锁着一把锁。常永贵双手抱过鐍匣心中砰砰直跳。急忙用一条丝带系住,慢慢往下松去。直到那鐍匣着地,才松开丝带,从梯子上走下来。禧恩盯住鐍匣落地,忙捡起双手托起到嘉庆面前,嘉庆亲手托起鐍匣,郑重地喊道:
“常永贵。”
“奴才在。”
“朕命你带同此匣随朕左右,明日赶赴热河。没有朕和戴。托两位大臣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开启此匣。”
常永贵匍伏在地双手接过鐍匣,诚惶诚恐地道:“奴才遵旨。”
禧恩在旁不动声色,心中又惊又喜。只见嘉庆又道:“你们都回去歇息去吧,明日随朕一同赴热河行围。”戴均元、托津、禧恩赶紧躬身道:“请皇上回宫歇息。”嘉庆便随着内监转回养心殿寝宫。
禧恩出了乾清宫,却不回自己值班卧房,看看更深夜静,便悄悄往益香园而来。
益香园内,那燕皇贵妃早已安歇。闻听禧恩来到,便知必有要事,忙翻身坐起,叫他进来,禧恩便把乾清宫见到的一切告诉了她。燕皇贵妃得知初战告捷,心中大喜,便催禧恩赶快回去,一有情况,速来相告,禧恩知她脾气,便不敢再纠缠。匆匆穿了衣服,走出寝宫。
刚到御花园,突然从假山后走出一个人来拦住禧恩去路,禧恩吓得转身要跑,那人突然低声怒喝道:
“禧恩,你还想逃吗?”
禧恩听出是智亲王绵宁的声音,吓得赶紧站住。绵宁慢慢踱到他面前,一声不响。禧恩战抖着跪倒在地,低声道:“奴才不知道是王爷,请王爷恕罪。”
绵宁冷冷地问道:“禧恩,你深更半夜去益香园干什么?”
“没……”禧恩结结巴巴地道,“奴才没干什么。”
“是吗?”绵宁突然轻声笑道,“本王对你去干什么并不感兴趣。”
禧恩却没有放松紧张的神经,不安地问道:“王爷到底想怎样?”
“你果然聪明,”绵宁赞赏道,“本王想知道你说话是不是老实。”
禧恩心中豁然一亮,连忙道:“只要王爷饶过奴才这一次,王爷要奴才做什么,奴才万死不辞。”
绵宁轻轻摇摇头道:“本王并不要你为我去死,本王也不勉强人,你自己以为跟着本王会怎样?”
禧恩一下子平静下来,想了一会儿,点头道:“王爷一向仁孝聪睿,将来必有大成,是奴才一时糊涂,看错了人。从此以后,奴才只一心一意跟定王爷。”
绵宁急忙弯下腰来,将他轻轻扶起,嘴里道:“本王将来决不会亏待你。”禧恩感激不尽,站起身来,将绵宁拉到假山后,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便将宫中看到一切说了出来。
绵宁淡淡一笑道:“你就是不说,本王也会知道。看来皇上是将本王与先帝顺治一样看待了。”
“王爷怎会知道,”禧恩惊讶地道:“奴才在养心殿外,隐约听到皇上跟戴、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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