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画室,杨蔓便大力向她们推荐小辉的新画,这三个女孩果然也觉得很好。小辉的画室沙发加上凳子,只能坐三个人,小辉提议,先到沈佑彬的画室去吧,大家都说好。到了沈佑彬的画室,沈佑彬还没回来,小辉掏出钥匙,打开门,又忙前忙后,给她们安好座位,倒好水,五个女孩坐下来继续讨论小辉的画。
刚刚坐下,外面忽然变了天,暴雨倾盆而下。小辉急忙关了窗子,开了灯,雨声一下子远了,变成很有节奏的背景音。
那个画国画的女孩余敏,很清瘦,脸色略略有点偏黄,穿一件宽宽大大的袍子一样的裙子,她的长发从脸的两侧披拂下来,讲话的时候,显得像个斗士一样。她说:“我也赞同杨蔓说的,可以考虑在绘画中表现女性主义。现在我的确也感觉到,社会对女人的要求越来越多,男人对女人的要求也越来越多。女人不但要可爱乖巧,最好还要能养活他们。小辉就是很典型的。”
第79节:第九章何时开始依恋你(11)
这几句话,一下子就博得了杨蔓的好感。她看着她们,每个人都很认真地在思考问题,年轻的脸上,因为严肃,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光彩。
杨蔓觉得虽然刚刚才认识,但一下就跟她们很近很近。这些人跟自己平时接触的多数同事、采访对象,太不一样了。这才是自己的北京呢!
北京以前在她的向往中,就是这样的呢。大家谈论着理想,思考着问题。当然,她以前向往的这种“北京生活”,除了理想和激情,还有爱情。
她们五人,讨论着两性关系,讨论着婚姻的意义,讨论着爱情。
谈到爱情,杨蔓也有很多话要说。杨蔓跟大家讲,她最理想的爱情,便是两人能全身心沟通,不顾一切,冲破一切障碍,向着共同的理想前进。她举例子,比如有部电影奇。com书,叫做《天堂窃情》,女孩和神父相爱,被世人不容,最后神父被世人阉割,但女孩仍用了她一生追随神父。
杨蔓讲这些也是讲得激动。
那个弹钢琴的女孩,看起来成熟一些,她28岁了,来自天津的一所高校。她不太同意杨蔓的这些说法。她觉得女人只有理性地把握自己的情感,才能把握命运。她说她是准备一辈子都不结婚的,但不拒绝交男朋友。她说,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男女平等。
小辉都要被她们这些激烈的话搞糊涂了。小辉说:“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多。我本来只是想画我喜欢的画,爱情来了就接受,婚姻来了就接受,走哪儿算哪儿。其实平不平等这些事我都没想过呢,我觉得这种问题好像是对我无效的。比如黄樯,你们都说,我不该那么惯着他,我不该承担那么多。其实我觉得我还能承担就承担,不行了,到时再说吧。”小辉又自嘲地补充一句:“我是个懒人啊。”
那个画国画的女孩讲:“现在还有这么传统的女人。”她转过头去,看着那搞戏曲的女孩,说:“对了,盼盼,你不答应好今天要跟我们唱一段《贵妃醉酒》的吗?”
那搞戏曲的女孩就笑,说:“大家都在搞女权,还要我唱《贵妃醉酒》,这不是跟大家唱反调吗?”
另两个女孩都说:“女权是拿来打旗帜的,传统可不能丢,你还是要唱。”
那女孩站起来,大家把位置都往边上挪了一挪,女孩开始演唱。
那女孩本来就长得有点白白胖胖的,表演起来,眼波和着嗓音流转,十分动人。杨蔓以前没听过京剧,这一听,就有点儿被迷住了。
6
杨蔓的传呼响了,一看,是孙淼的。
杨蔓回过去,孙淼在那头说:“你在西边吧,我现在也正巧在西边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完了,你告诉我地方,我去接你。”
杨蔓觉得奇怪,孙淼怎么知道自己在西边,她说:“是啊,我在画家村呢,你要顺路能接我当然好了,我回去转车好麻烦的。”于是两人便约了一个小时以后,在附近的一所大学门口见面。
第80节:第九章何时开始依恋你(12)
杨蔓挂了电话,看看表,都快五点了,便跟小辉说:“我再过会儿就走,不等沈佑彬他们了。反正他又不是搬离北京城,又不是再见不到了。有同事在这儿附近,一会儿能捎我回去,我明天上午要开会,今天就不住在这儿了。”
听了这话,那三个女孩也说,她们也想搭一段车,不然回她们学校也很麻烦。
小辉笑着点头,又笑眯眯地看看杨蔓,说:“同事?”
杨蔓心里明白小辉的意思,是同事哪里会跑到这儿来接呢。她当然不肯承认,说:“真是同事,正巧在这儿附近嘛。”
小辉说:“要是在附近,还用等一个小时才到啊?”
小辉看出这一说杨蔓的脸就有点红了,但她不是那种爱追问的性格,她笑一笑,说:“现在雨也停了,我们这就往外慢慢走着吧,还可以顺便逛逛校园。”
五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画家村,进入附近的大学,在小辉的带领下,参观着大学的建筑。雨后的校园,非常葱郁清新,杨蔓悄悄打量着身边的这几名女子,看起来,未必十分漂亮,但都算得上气质超群,在这全国闻名的大学里走着,显然比这里的学子要出色许多。她为此刻是她们中的一员感到骄傲。
游荡了好一会儿,吸引了很多目光后,几人才走向大校门。五点四十,正是约定的时间。
一出校门,就看到孙淼的车子已经等在那里。孙淼在车上看见跟杨蔓一起走过来好几个女孩,便下了车。
杨蔓把两边简单介绍了一下,孙淼便殷勤地打开后车门,邀她们上去,并向小辉告别,说:“常听她提起你呢,说你是她在北京最好的女友。”
小辉不答话,只是笑着看杨蔓,说了声:“蔓蔓。”杨蔓跳上车,说:“小辉快回去吧。你不说这几天都在食堂吃饭吗?别来不及了。”
那三个女孩只说让孙淼带到地铁口就可以了,孙淼执意把她们送到了学校。
这下车上只剩下他和杨蔓了。杨蔓这才说:“你刚刚真的在西边啊?”
孙淼说:“我如果不在西边你会让我来接你吗?”
“要是从东到西地折腾你,多不好意思。”
“开点儿车啊,跑点儿路啊,这些都不叫折腾。”
杨蔓便跟他贫嘴,说:“那什么叫折腾?”
孙淼目视前方,正从一条小胡同穿出去,一辆车从前面过来,在狭窄的胡同口,两车相错。他像是喃喃自语地说:“折腾哦……”
他偏过头说:“蔓蔓,饿了吗?”
杨蔓注意到,从昨天开始,孙淼已经开始叫自己为“蔓蔓”了。她笑着说:“不饿。你怎么开始叫我蔓蔓了呢?”
孙淼说:“我听小辉都这么叫嘛。不好吗?你不饿,我们先去溜一圈再吃饭吧。”
杨蔓很高兴,说:“好啊,经常跟着你的车跑,我都喜欢上北京郊外了。”
“那就好。”孙淼便把车向城外开去。
出了城,大地一下子变得广阔起来,很多田野在这里已经消失,城市的特有建筑也消失了,只剩下一些被围墙圈起来的荒地,长着茂盛的野草。杨蔓说:“看啊,那天边——”只见太阳已经看不见了,天边的云呈现出一种极为瑰丽的颜色,有的红色的像要燃烧的铁块,有的又金光夺目。还有大块的不被阳光照射的云层,呈现出蓝色和深灰。这几种色块的对比,在高远的天上,显得壮丽无比。
孙淼说:“刚才那场暴雨之后,就容易看到这样的天空。下雨的时候,我就想着,可以带你来看。”
杨蔓除了说“真好啊”,她都说不出别的字了。
孙淼说:“我老家的云也是非常好看的,跟这边又有所不同。不过,现在肯抬抬眼看看天的人也实在不多了。”然后便停了车,熄了火。两人下了车,靠在车边,静静地看着天上。
天空的色彩变化着,蓝灰的云面积越来越大,金色红色的逐渐减少,忽然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又射出一道夺目的金光,把云层剖成两半,光柱从天上直射下来。一瞬间过去,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四下里都静默着,除了偶尔有车从身边经过。
孙淼看着杨蔓的侧影,不由地想伸出手去,把她拥在怀里。他把胳膊往后支着身体,其实是想绕到杨蔓的肩头,但始终鼓不起勇气。最后,他的手变成了很别扭的一个姿势。
杨蔓也沉浸在这种莫名的氛围里,她觉得此刻,这世界就只剩下她和他,只有这天与地。她的身体也不自主地往孙淼那边移过去。
最后,两人紧紧地并立着,小心地呼吸着,手臂都僵硬着,一动不敢动。其实都已经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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