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听他们俩胡说,”王姗姗轻轻地呷了一口红葡萄酒,接着说,“你还看不出来呀?他们俩成心气人江小玲呢。”
孙力哈哈大笑起来,说:“王姐,你这就错了,我和钱哥主要是担心季哥吃多了狗肉犯错误。”
“去,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呀!”王姗姗说着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钱萨萨。
钱萨萨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孙力硬着脖子说,要在旧社会自己这岁数早当上好几个孩儿的爹了……
钱萨萨和孙力惊讶地发现,他们俩竟是同年、同月、同日、同一个时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两人都是1964年3月19日夜里出生的。钱萨萨尤其兴奋,一再追问孙力,知不知道自己是几时、几分出生的?孙力说这就不知道了。
钱国庆一本正经地告诉钱萨萨,一般情况下都比较在意谁谁谁几点几分咽气的,却很少有人记住谁谁谁几点几分出世的。钱萨萨认真地点点头,说,还真是这样的!
去送季有铭的江小玲迟迟不见回来,王姗姗有些担心,她不时地出去望望。
钱国庆猜想江小玲不会轻易让季有铭就这么走。无论季有铭现在有什么想法,作为旁观者,他总还是希望季有铭跟江小玲的关系能够继续保持下去。否则,以江小玲现在的心态,一旦知道了季有铭的真实想法,其后果不堪设想。钱国庆暗自庆幸,王姗姗属于理智高于情感的女人。就算有一天他们彻底分道扬镳了,他相信王姗姗也不会有任何超越理智的愚蠢行为。钱萨萨的到来,从某种意义上讲,对维持他和王姗姗已经濒临崩溃的恋爱关系起到了延缓的作用。尽管这种维护根本不可能扭转最后的结局,但毕竟对王姗姗来说,又多了一点安抚内心伤痛的时间和过程。对于自己的心理障碍,钱国庆从一开始的毫无察觉到最终的难以自我克服,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时期。而如今令他苦恼的是他内心又多了一重对王姗姗的愧疚和负罪感。王姗姗越是沉默无怨,他的良心就越发感到不安。
这天晚上,季有铭婉言地拒绝了江小玲要他跟她回宿舍再待一会儿的请求。他告诉江小玲,自己必须在10点以前赶回营部。
目送着季有铭驾驶的吉普车消失在夜色中,江小玲的心情充满了难以言表的失望和委屈。对季有铭近一段时间的变化江小玲不是没有感觉,尤其是他从边境回来以后,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而对季有铭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她却无法理解,更难以接受。
第四章无可救药 (3)
那场风波以后,她曾一改自己过去的心态,对季有铭加倍的体贴顺从、百般温柔,希望尽快让他恢复男子汉的自尊和欲望。然而令她困惑的是,她的良苦用心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却反而疏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再也无法回到当初那种灼热、甜蜜的境界了。这些天来她想了很多,想来想去,始终也没有找到答案。难道是因为自己当初不是处女的这一事实让季有铭的心理终于承受不了了?这是她最忧虑,也是最让她感到自卑和痛苦的沉重的精神负担。起初,当她把那段痛苦的回忆讲述给他听了以后,他是那样的宽容和体谅,并对天发誓,他决不在乎他妈的所谓的处女情结。如果有一天他季有铭以这个借口伤害或嫌弃她的话,天打雷劈、断子绝孙!她原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特别是季有铭第二次切锲而不舍地苦苦追求,竟让她真正体会到了爱情的真诚和伟大。政治部的李干事对她说过,曲折和痛苦是对爱情的考验,经不起考验的爱情是没有价值的。宽容和理解是赢得真诚的前提,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就不可能建立真正的爱情。所以,她应该理解和原谅季有铭所谓的“叛变”行为。那天李干事跟她讲了很多关于爱情的道理,列举了古今中外许许多多的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直到她相信自己如果就这么终止了和季有铭的恋爱关系,那将给她的一生造成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夜里,江小玲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的男朋友忽而是季有铭,忽而又变成了钱国庆。两个男人在她的梦里交替转化,令她无所适从……天亮醒来以后,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极力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了这么一个荒唐的梦。她发现自己对钱国庆的印象其实一直不坏,特别是当她知道了钱国庆曾经有过一段悲切的爱情,且至今难以忘怀的事实真相以后,作为一个女人,她不由自主地对这样的男人产生了由衷的钦佩和好感。而且当她察觉到钱国庆和王姗姗之间的危机时,在她的内心深处,竟然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和不敢正视的奇妙的心态。她皱着眉头,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十分不安。
有了“生日”这个特殊的由头,钱萨萨跟孙力很快就成了无拘无束的好朋友。她声称要拜孙力为师,跟着孙力学习摄影和暗房技术。孙力乐得满脸开花。并俨然以钱萨萨师傅的身份自居,带着钱萨萨满世界招摇,弄得医院不少人误以为钱萨萨是孙力的女朋友。这件事让钱国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和不安。他不敢想象孙力跟钱萨萨这么发展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这些天以来,孙力在他的眼里变成了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怎么看怎么恶心。如果是正常的兄妹的关系,提醒钱萨萨要警惕或慎重地处理好与孙力的交往是他责无旁贷的义务。然而,鉴于他和钱萨萨眼前这种尴尬的局面,他却无所适从。他一直犹豫要不要跟孙力先打个预防针,让这小子好自为之,别想着趁火打劫。可每当话都到了嘴边上,他却张不了口。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怎样说,弄不好反倒让孙力笑话或者挤兑一通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他没少在心里问过自己,自己跟钱萨萨究竟算不算是兄妹关系。
这天,钱国庆收到一封胡安川的来信。信里面有很多令他困惑不解的内容,他甚至怀疑这是胡安川喝醉酒以后的胡言乱语。
国庆:
你好!
回内地以后,一直很忙,没有时间给你写信。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在家多喝了几杯,情绪很好。于是决定趁兴给你写几句话。
上次西藏之行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才得以顺利完成了我们胡家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在此,我代表胡家全体成员,向你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国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些关于你的事。我现在才真正想明白,其实你我的童年都很不幸,都有过难以抹去的创伤和痛苦的记忆。我现在时常告戒自己别再为过去折磨自己和别人了。该忘的一定要忘。小时候老听人念叨,“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听起来怪吓人的。现在想想,‘背叛’——挺好。有句老话——好了伤疤忘了痛——是骂人不长记性吧。其实这也是废话,既然伤疤都已经好了,干嘛还老惦记着已经没有的“痛”呢?这不自己跟自己找别扭吗?
内地现在变化很大,什么都变了。从整个社会到每一个人,都变了。我是真希望你尽快回来看看,亲身体验一下你无法想象的巨变。老实说,你也应该变变了,否则你这一辈子可就算是毁了。你还别不信,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我还记得你好像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听说她正满世界找你呢。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找到你,也不知道你打不打算认这份亲情?我想,既然我们胡家都能认魏雯燕这个姑姑,你就为什么不能原谅你父亲呢?再说,你妹妹和你继母跟你也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吧。说真的,一个人不能太矫情,要不然活着就太累了。你累吗?
好了,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跟你叨叨这些个没用的屁话。我只想强调一点,你无论如何应该尽快回来看看。
对了,前些天我听别人告诉我,你父亲最近身体很不好。看样子完全康复的可能性不大。不管怎样,他是你爹。他就是有天大的对不起你,你也不至于让一个老人死不瞑目吧。况且我听别人说,你爹还不是那种无情无意的老混蛋。真要说起来,我爹才应该对我说声:对不起!可惜我是永远也听不到了。
差点忘了,我那个藏族妹妹,央金,现在内地的一所藏族学校补习文化。她很聪明,也很勤奋,继承了我们胡家不少优秀的遗传基因。我打算将来送她上民族学院。总之,她母亲这辈子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到她这儿——就算彻底结束了。
不说了。等你回来!
祝豁达!
友:安川酒后于成都
XXXX年XX月XX日
第四章无可救药(4)
钱国庆刚看完信,正纳闷儿的时候,冻得龇牙咧嘴的孙力和钱萨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两人将身上的摄影器材放下以后,直奔电炉。
“哥,谁给你写的信呀?”钱萨萨漫不经心地问一句。
“一个小时候的朋友,你不认识。”钱国庆回答。
钱萨萨来到钱国庆的办公桌旁,随手拿起信封,来回看了看,说,“呀,这邮票不错!哥,我把邮票撕下来行吗?”钱萨萨的脸上掠过一丝诡秘的笑意。
“嗨,这还问他干什么?来,我教你怎么弄。”孙力一把夺过钱萨萨手里的信封,扔进水槽里,说,“泡着吧,一会儿就得。”
“这谁不知道呀,”钱萨萨瞪了孙力一眼,又对钱国庆说,“哥,这可不怨我,是我师傅把这信封给毁了的哟。”
钱国庆只好笑笑,说:“这信封没用。怎么,你喜欢集邮?”
“喜欢,就是没几张好的。玩儿呗。”钱萨萨天真地回答。
钱国庆看了看表,把信装进上衣的口袋,站起来对俩人说,“收拾一下,准备下班吧。孙力,你们刚才跑哪儿去了?”
“我带徒弟给高山病科拍高压氧舱的资料去了,还没拍完,明天接着拍!”孙力回答。
钱国庆看了看冻得一脸红彤彤的钱萨萨,心想,这丫头不打算回去了?关于钱萨萨的情况,到目前他仅仅只知道她是去年从四川大学毕业的,以后又到一家企业担任了什么主任的职务。他粗略地算了一下,钱萨萨来了也一个多月了。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不好好在单位上班,成天在外疯跑,就不怕影响自己的事业和前途?就算父亲现在还是个顾问什么的,但钱萨萨也不至于这么有恃无恐吧。
晚饭以后,孙力和钱萨萨去摄影中心赶洗白天拍的照片,江小玲值夜班也走了。钱国庆帮着王姗姗洗碗、收拾。这也是他们俩难得单独在一起的一次机会。
钱国庆:“钱萨萨还打算待多久,她跟你说过吗?”
王姗姗:“没有。不过她跟我说,她这次进藏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劝回去看一眼你爸。”
钱国庆:“干嘛非要让我回去呀?”
王姗姗:“你问我?你呀,怎么说呢,这些事别人都明白,就是你自己太固执了。我看得出来,钱萨萨是个很好的姑娘,重情谊、讲道理,也很懂事。我建议你们兄妹俩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