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很热闹也很温馨,歌声、笑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欢快的笑容。央金的几个同学都是少数民族,他们个个能歌善舞,性格开朗,并不时拿胡安川和钱国庆这两个大哥哥寻开心。胡安川和钱国庆不得不退了出来,把那块小小的天地留给了姑娘们。俩人来到客厅,话题扯到了央金母亲,魏雯燕的身上。魏雯燕现在经常给央金写信,语言还都保留着十几年前的时代特征。胡安川告诉钱国庆,央金非常懂事,虽然她从不在别人面前提到她母亲,但她对自己的身世没有一点自卑。央金身上具备了一般女孩子少有的悟性和灵性,她把什么都看得很明白。“这丫头,没想到,她对你还挺特别的啊!”胡安川笑着说。钱国庆疑惑地看着胡安川,想弄明白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别大惊小怪地这么看着我,”胡安川坦然地说,“萨萨跟我说,央金经常在她面前提到你。尤其是那次咱们在锦江宾馆吃过饭以后,她对你的好奇心可是越来越强烈了。我早就发现央金不是个一般的女孩子,这丫头简直就是个天使,太完美了。她能轻易读懂每个人的心,你明白吗?”钱国庆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在他眼里,央金只不过是个聪明清纯的普通藏族少女,他并没有觉得她跟其他女孩子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他记得胡安川曾经夸奖过央金的智商如何超人,可他总觉得这是因为胡安川对央金另眼看待的结果。今天央金所表现出来的非常举动,确实让他吃惊不小。虽说这些日子他跟央金有过几次平淡的接触,而且都是在胡安川和钱萨萨安排的一些社交场合下,他们偶尔也开过几句玩笑,但彼此间绝没有任何基础和先兆能够释意央金会对他钱国庆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这简直太荒谬了。
“安川,这种事情你可不能瞎说。央金还是个小姑娘呢……”钱国庆忐忑地说了一句。
“国庆,”胡安川叹了一口气,不无失望地说,“你呀,有时候我是真不晓得你装傻还是真傻。你今天就没感觉到?”
“感觉?什么感觉?”
“我算是服你了,你这人真是,要不我说你虚伪呢……”
“安川,你别那么自以为是行不行?央金是个藏族,她从小受到的是另一种文化的教育和熏陶,你不能用我们汉族的习俗和思维方式来评定她的所作所为。我们跟她之间有一段很大差距,我在西藏待了那么久,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你呀,我看你是一天到晚做生意做腻了,总想弄出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来给自己解闷儿。”
胡安川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可能吧,你要非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进藏?”
“下星期。我的假期也到了。这次回来真长了不少见识。我想进藏前再去看看丽红。萨萨也跟我说了好几次,她想让我带她一起去。”
“咱们一起去吧。我顺便也想去我爸坟上看看。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老梦见小时候的一些事……”
“你们俩怎么一出来就不进去了?”钱萨萨来到客厅,冲他们嚷了起来,“央金还等着你们切蛋糕呢!”
“来、来、来,萨萨,”胡安川把钱萨萨叫到跟前,压着嗓门儿,神秘地问,“萨萨,你说,央金今天对你哥是不是有点儿特别的那个?没关系,你实话实说!”
钱萨萨看了看钱国庆尴尬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可能吧,我说不好……”
“嘿,我说钱萨萨,”胡安川失望之极,“你就装傻吧,你跟你哥一个德行!”说完,胡安川转身走开了。
钱萨萨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钱国庆,喃喃地说:“哥,你别介意,央金还是个小姑娘呢……”
钱国庆点点头,说:“我知道,其实是安川误会了。”
第五章家庭舞会(4)
央金对着蛋糕上十九根荧火跳跃的蜡烛合掌闭眼,虔诚地许愿。一旁的其他人默默地看着她,烛光下的央金显得无比娇媚可爱。钱国庆极不自然地把眼光转向了别处。刚才他一进到屋里,就感觉到了央金那双清澈的大眼向他投来的一束火热的光芒……他的心情不那么平静了。这怎么可能呢?他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
央金把一块切好的蛋糕捧到钱国庆的跟前,大胆地注视他,“国庆哥哥,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晚会!”
钱国庆急忙接过蛋糕,连连说道:“不客气、不客气。”他只是盯着蛋糕,却始终不敢抬眼与央金的目光对视。他突然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那就是央金的眼睛里有一种令他难以抗拒而又无法解读的神奇的力量。他发现自己的心理素质实在是有些问题。
生日晚会结束以后,央金和她几个同学一起欢快地离开了胡家回学校去了。钱萨萨开车和钱国庆回到了军区大院的家。客厅的茶几上有一张钱萨萨的母亲留的纸条,说她去XXX家打麻将了,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等等。
钱萨萨知道母亲以前是从来不打麻将的,自从钱国庆回到家里来住以后,母亲常常借口串门或打麻将,尽量避免跟钱国庆单独待在家里,以免大家尴尬。看看时间还早,钱萨萨冲了两杯咖啡,兄妹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意地聊了起来。钱萨萨很巧妙地再一次把话题引到了央金的身上。这一次钱国庆没有回避,因为他认定即便是央金真的对自己有什么好感,那也只是个荒唐的玩笑。一个比自己小了近10岁,而且还是个藏族的姑娘怎么可能跟他产生什么结果呢?!别说是根本没有这个可能,就连想都没法想,简直乱套了!然而在钱萨萨看来,这种事情一点儿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藏族怎么了?藏汉通婚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况且央金身上还有一半的汉族血统呢。至于岁数的差异就更不是问题了,自己的父母就相差十几岁……
“可你们凭什么就认定我会喜欢央金呢?”钱国庆不得不把话说到极端,“央金在我的眼里就是一个小姑娘,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我对她没有一点特别的感觉。萨萨,我的事我自己来解决,以后你和安川就别再费心思了,好吗?”
钱萨萨点点头,说:“好吧。不过安川也有他的道理……”
“算了吧,”钱国庆起身,“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我……怎么说呢,我总是让别人失望。好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钱萨萨失望地看着他,内心充满了对哥哥的怜悯。
夜里,钱国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胡安川、钱萨萨和央金陪着他来到龚丽红的墓地,当他正准备燃香祭奠的时候,从天边滚滚翻卷而来的乌云像一口巨大的黑锅顷刻间罩在了他们的头顶上,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变得昏暗阴森起来,就在大家惊恐不安之际,龚丽红着一身洁白的丝袍从墓地里飘然走出,她目光呆滞地来到钱国庆的跟前,把一朵枯萎的小花插在了他的胸前,随后就转身离去了……从远方传来龚丽红淡漠凄凉的声音在坟场的上空悠然回荡着:你别再来了,请你别再来打扰我了,我已经很累、很累了……你让我安安静静地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当钱国庆一觉醒来的时候,他茫然地躺在床上,全神贯注地思索着昨夜那场梦带给他的寓意。这个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梦让他感到失落和困惑,也让他第一次失去了过去从梦中醒来以后总要难免久久地沉浸在对往事深情缅怀的那种令他陶醉的意境。
几天以后,钱国庆和胡安川、钱萨萨、央金来到了墓地。当央金把一条洁白的哈达敬献给了烈士的墓碑时,几天前的那场梦境又出现在了钱国庆的脑海里,眼前的景象跟他在梦里见到的竟是有极其相似的寓意。
钱国庆全神贯注地用一块洁白的手绢,轻轻地擦拭着墓碑。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丽红,别抛弃我,我爱你!”
央金虔诚地站在墓碑前,双手合掌,也像是在默默地念叨着什么。神情是那么的专注和庄严,完全像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宗教仪式。
一旁的胡安川和钱萨萨好奇地注视着这个令他们无所适从的场面。他们无法理解央金为什么会有如此不同寻常的举动。
……
祭奠完了龚丽红,几个人又漫步来到胡安川父亲的墓前。
胡安川在父亲的墓前虔诚地跪下,磕头敬香。良久,他才缓缓地站起来。
钱国庆问他,“你还记得你父亲的模样吗?”他摇摇头,说不记得了。家里唯一的照片还是那年两个叔叔带来的解放前的父亲上大学时照的一张两寸免冠照,他本来找了几个画家参考着为父亲画一张遗像,结果没有一张令他母亲满意的,后来也就只好放弃了。他母亲说,他父亲到死眼里都有一种混杂着稚气和仇恨的绝望,生命对他来说已经成了毫无意义的累赘和负担了,精神的折磨和肉体的痛苦使他厌倦了自己和人世间的一切,最后,他是靠着那首悲壮的歌曲才支撑自己成功地爬向了灭亡。
“有时候我想,如果人死了,真有在天之灵的话,”胡安川对钱国庆说,“他们会不会为自己曾经有过的生命或骄傲?或惭愧?或惋惜?或唾弃?或者是别的什么吧,你说呢?”
钱国庆点点头,说:“也许吧。现在想起来,我觉得你父亲是个很有骨气的人,所以他比别人活得累,活得……怎么说呢?活得太理想了……”
“他是太想活得有价值了,结果事与愿违,活到了一文不值的份上。如果他老人家在天有灵,我想他应该为自己的一生感到惋惜。好了,咱们不谈这些了。我还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萨萨,央金,你们前头走着,我跟国庆谈点事。”
钱萨萨和央金离开以后,胡安川告诉钱国庆,他想让钱国庆回到西藏后,抽空去看看央金的母亲,最好能说服她回到成都,跟央金一起生活。这件事让钱国庆感到很为难。首先,从拉萨去一趟山南,对他来说并非那么容易;再者,即使能够见到魏雯燕,他又能说什么呢?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强人所难,”胡安川诚恳地说,“但我是为了央金。她来内地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任何要求。这丫头太让我喜欢了,我不想她有任何忧愁和遗憾。每次当她把她妈妈的信拿给我看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她作为一个女儿对母亲的那种强烈的思念。我想帮她把这个梦圆了。你可能觉得我有点太多管闲事了,没办法,我就这么个人,我需要那种自我陶醉的感觉。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自己很空虚,我得找东西把他填上,要不然我会垮掉的。你可能体会不到我这种心态……”
“好吧,”钱国庆停下来,说,“既然是这样,进藏以后我就去一趟山南。但是我不能保证说服魏雯燕回内地来。”
“当然,”胡安川乐了,说,“尽力而为吧!对了,你觉得央金这姑娘到底怎么样?”
“你呀,”钱国庆勉强笑了笑,说,“我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