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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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情殇-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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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直接责任者,但起码说明他这个团长当得太不怎么样!要是王姗姗她老爷们儿在,没准儿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一个班哪……”    
      “行啦、行啦,你算干嘛的呀?”钱国庆对孙力阴阳怪气的心态十分反感。自从钱萨萨走了以后,他和孙力之间的那种友情已经越来越淡漠了。在他的眼里,孙力不再是过去的孙力了。“季有铭当不当这个团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纯粹是幸灾乐祸、惟恐天下不乱。我劝你最好别那么娘们气,行吗?”    
      “我?我、我幸灾乐祸?”孙力张着大嘴,极其委屈地申辩说,“我说老钱同志,你这可就太冤枉我了!我这可完全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钱国庆不再搭理孙力,抱着整理好的自己的私人物品,离开了办公室。    
      孙力沮丧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我娘们气?你才娘们气呢!”    
      医务部为钱国庆举行了欢送会。焦头儿很慷慨地动用了一笔小金库的资金。吃的、喝的、抽的都很上档次。在钱国庆的记忆里,这大概是部里欢送转业干部花钱最多、规格最高的一次欢送会了。焦头儿先是满怀深情地对钱国庆进行了一番言过其实的正面评价,然后又提了一大堆的中肯、殷切的希望,借此巧妙地点出了钱国庆身上许许多多的缺点和毛病。钱国庆专心地吃着、喝着、抽着,同时也虚心听着。    
      焦主任端起酒杯,倡议道:“……来,为我们的钱国庆同志回到地方以后,在新的岗位上取得更大的成绩——干杯!”    
      大家举杯响应。    
      干完以后,钱国庆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上几句。于是他稍稍镇定了一下情绪,说:“……谢谢大家,谢谢领导。我、我今天心情特别激动,也很复杂,真的!刚才喝酒以前,我还一直觉得自己仍然是一名军人。可是现在我才意识到,我已经不属于这个群体了。我穿上军装那年才15岁,一晃就是近20年。说实话,现在回想起来,挺惭愧的,我其实是个挺不合格的军人。刚才焦主任给了我那么一大堆表扬,我、我实在受之有愧。不过我还是非常怀念我一生中的这段经历。无论我将来做什么,做得怎么样,我都会为自己这0年的经历感到骄傲和自豪,也不会忘记和大家在一起共同度过的这段岁月!我再一次向领导和同志们表示我最衷心的感谢!”说完,钱国庆端起孙力为他斟满的酒杯,一口干了。    
      接下来,在大家纷纷热情洋溢的祝酒中,钱国庆醉了,且醉得一踏糊涂。    
      孙力和其他几个同事,连抬带背将钱国庆弄回了宿舍。照顾钱国庆的责任自然由孙力承担……    
      这一夜,孙力几乎没有合眼。    
      钱国庆醒来后,已是早上9点多钟了。他顺手端起床边的一大杯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有人敲门。他问是谁?门外没有回答,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钱国庆不再问了,他让门外的人等一下。    
      钱国庆穿好衣服,下床开门。门外站着季有铭。季有铭穿着一身还算合体的西装,神色黯然地注视着他……    
      钱国庆让到一旁,季有铭进到屋里。    
      “我明天回内地。顺便过来看看,我听说你也转业了?”季有铭的语气很平淡,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么快?”钱国庆木讷地问一句。    
      “我这也算是早死早投胎吧!”季有铭转过身,冲钱国庆微微一笑。    
      钱国庆点点头,算是作为回答。季有铭的突然到访完全出乎钱国庆的预料。尽管这些天钱国庆在心里没少为季有铭今后的命运作了各种各样的假设。出于同情,他甚至还想到了应该找个机会去拜访季有铭。    
      钱国庆洗漱的时候,季有铭环顾已经空空荡荡的屋子。    
      “你的木箱弄好了?”季有铭问。    
      满口牙膏沫的钱国庆摇了摇头,发出“哼哼呜呜”的声音。    
      “要不要我让我们团给你做两个?”季有铭又问。    
      钱国庆吐出嘴里的牙膏沫水,说:“不用、不用。我什么都不带,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书呀、照片之类的东西,其他的统统都送人了……”    
      季有铭先是一愣,接着乐了,连连说:“嘿,有个性、有个性。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吧。我想离开之前,再拍些照片。”钱国庆回答。并将一杯温温的白开水递到季有铭的面前说,“凑合吧,茶叶也没了。”    
    


第八章夜深了(3)

    钱国庆在季有铭的对面坐了下来。两人点上烟,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钱国庆先开口了。他问季有铭回北京后有什么打算?季有铭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考虑。再说背了个记大过的处分,回去后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还很难预料。不过他倒没有太高的奢望,说得过去就行。军区首长在给他谈话的时候也表示,会让军转办的同志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对他给予适当的照顾。季有铭笑着说,自己和钱国庆似乎命中注定是绑在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要么一起蹦,要么都别动。钱国庆想了想,这话还真点道理。于是也乐了,说:“嘿,你别说,还真他妈有点像这么回事!”    
      接下来,两个人彻底放开了。到底是有将近20年友情的深厚基础,那些曾经愉快和不愉快的经历都成了他们交谈的话题。毕竟都已步入了不惑之年,而且又有着极为相似一段经历,彼此的理解和宽容使谈话进行得十分融洽和投机。季有铭不无自嘲地说,他最近有事没事都爱照照镜子,怎么看自己都不是个当将军的面相。且越看就越发现镜子里面的那张脸皮又俗又苦,整个儿就一傻逼!钱国庆对季有铭这种妄自菲薄的心态完全能够理解。一个人在倒霉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种自我鄙夷的心态,这样有助于调整心理的失衡。他对季有铭说,其实一个人的面相是可以随着运气改变的。运气好的时候,心情舒畅,自然就显得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运气背的时候,心绪不佳,内分泌系统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异常,其结果就导致了一脸的“傻逼”样。说到底,还是个自我调整的问题。季有铭笑着说,他老婆白群丽也是这么说的。    
      接近吃午饭的时间了,季有铭邀请钱国庆去白群丽那里吃午饭。钱国庆本想推辞,但因有了刚才两人的谈话,使得他实在找不出任何不去的借口,于是也就只好同意前往。    
      很显然,白群丽和季有铭两口子为这顿饭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酒菜的品种和档次极高。白群丽忙里忙外,俨然一个温顺、贤良、能干的家庭主妇。季有铭心安理得地招呼钱国庆喝酒、吃菜,不用等白群丽上桌……    
      “来、来,不用管她,咱们先喝着!”季有铭举杯。钱国庆意味深长地与季有铭碰杯,然后一口干了。“吃菜、吃菜!”说着,季有铭将一块肥肉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    
      白群丽始终没有上桌。两瓶“五粮液”很快就被钱国庆和季有铭喝得精光。按季有铭的吩咐,白群丽又拿出一瓶茅台放在了桌上。钱国庆急忙拦住季有铭,说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得喝翻了。季有铭坚持要开,说,翻了就翻了,他已经很久没喝翻过了。不当团长了,喝酒也就没有任何顾忌了。钱国庆为难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白群丽。白群丽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意思是说,你们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吧。钱国庆一咬牙,点点头,说:“操,喝!”    
      酒精让季有铭的思维从正常转为敏捷,再到迟钝。季有铭说,那枚炮弹是炮连训练时丢失的一枚哑弹。可那个该死的炮连连长竟然没有向团里汇报……七八个不到20的小伙子啊,轰隆一下全给报销了。别说不让他当这个团长了,就是上军事法庭,他季有铭也无话可说。季有铭说自己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将军梦就这么破灭了。在这之前,军区首长曾暗示过他,上级准备选送他去北京国防大学深造。这意味着在他通向将军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大步。这些年来,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军事研究和部队建设上了。尤其是对在现代化战争条件下,我军高原作战的战术改进,以及实战设想等课题上,他总结了一套颇有建树的见解。可眼下一切都歇菜了,这些年来的心血算是白花了。季有铭一口干了杯中酒,解开上衣的纽扣,靠在椅子上,眼睛红红地抬头望着天花板……    
      钱国庆默默地喝了一口酒,极力搜寻着适当的言辞,希望能帮助季有铭减轻点儿内心的凄苦和失落。他现在完全相信季有铭是块当将军的料。可惜无情无意的命运却改变了一个本来是合理合情的结果。    
      “有铭,算了吧,”钱国庆递给季有铭一只烟,替他点燃后,说,“不当将军,将来回到地方还可以当处长、局长,甚至部长什么的。以你的能耐和野心,说不定将来还真能当上个市长、省长什么的。是金子搁哪儿都发光……”    
      “嘿嘿……”季有铭一脸醉态,笑着说,“金、金子?我、我他妈是块泥,泥菩萨,一见水就黄汤。操,我他妈招谁惹谁了?他、他们凭什么要我脱军装?凭什么?国庆,不瞒你说,我找过老叶,我还是第一次找当官儿的为自己求情,我说你们降我的职行不行?让我从营长、连长,哪怕是排长……让我、我从头再来?可是没门儿,门儿也没有。人家不要我了、不要了。我老季是罪有应得啊……”    
      “有铭,别再想这些了。既然到了这一步就别再回头了。向前看吧,看远点儿。有句俗话,天降重任于斯人,必将先劳其筋骨。你就权当老天爷是在考验你吧!要不你想想‘是不是’,他要是活着,也许还当上团长了呢!”    
      一提到彭小刚,季有铭的神情立即变得肃穆了。他喃喃地说:“‘是不是’要是还活着,肯定能当团长、师长,还能当上将军。他比咱们都强!可惜他死了……死了、死了……留下我这么个废物……”季有铭哭了。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向了脸庞的两边。    
      此时的季有铭在钱国庆眼里显得比任何时候都真诚。这身军装的分量对于钱国庆来说不过如此,而对季有铭却是重如泰山。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季有铭是个合格的军人。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农场那个与蒋副营长老婆通奸的警卫班长,当时他也是哭着喊着不想被扒掉军装。当然,警卫班长的问题和季有铭的遭遇是两个完全不同性质的概念。钱国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语言来安慰满脸泪痕,且已醉得不轻的季有铭。当他发现白群丽也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丈夫流着眼泪时,他的心像是被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有铭,我觉得你有点太那什么了,”钱国庆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说,“怎么说呢,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就是穿不了这身军装了吗?要不回到内地以后,你去干警察得了……”    
      季有铭直起腰来,端起酒杯又一口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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