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冰陆,”安德森一边指点,一边说,“那是从冰川上断裂下来的冰山。”
远游梦中的飞天就曾飞越这道巨大的冰壁,并继续往前飞,越过无数崇山峻岭,冰川巨谷,直达天国城堡。可“阿尔法”号没有长翅膀,如何越过这一路的重重险阻呢?基普没有把他梦中的经历告诉安德森和克鲁兹。他害怕。
克鲁兹不断调整望远镜角度,继续研究冰壁。
“冰壁沿地平线延伸开去,望不到尽头。”他把望远镜放回台上,气馁地说道,“我看,我们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留给黛去解决吧。”安德森微笑着,胸有成竹地说道,“她能为我们找到路的。”
“也许,”克鲁兹一耸肩,“那我们就做饭吧。”
基普跟他们来到主车厢。二人把厨柜翻腾了一通,找到一些鸡味海藻粉和豆腐条,做了一锅粥。大家都吃得很香,吃完后还把碗底舔了个干干净净。安德森不等饭吃完,就已经呵欠不止,饭后便倒在床上,舒舒坦坦地睡了。克鲁兹没有睡,他穿上宇航服,到车外去检查轮胎和车轮马达去了。
基普把杯碗收拾干净,返回气泡室,继续察看那道令人生畏的冰壁。他一边看,一边回想他梦中的飞天在冰壁那边所见到的一切:重重相连的高上;冰原的荒漠,荒漠上的冰丘;河流切出的深川巨谷,以及那躺卧其中的冰川。
他拿起望远镜,又察看起冰壁来。看过冰壁,又看前面的冰山。直看到眼睛发酸,也没看出什么地方有可翻越的迹象。最后,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主车厢。气密室的门一响,克鲁兹回来了。基普看见他取了那只装有许多两栖人珠子的塑料袋作枕头,躺在地板上呼呼睡了。
基普又蹑手蹑脚地回到气泡室,拿起望远镜,坐在椅子上,又看了起来。他没有想要发现什么。自他梦中的飞天飞越这片冰原、到达死亡了的天国城堡后,这里的一切就已经静止了,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或许,这冰星只是一时睡着了?人类飞船的到来又惊醒了它?
基普就这样久久地坐着,想着前面的路,想着久别了的母亲。后来,他垂下头,进入梦乡,又梦到他的“大黄蜂”号飞船了。一直都是他做驾驶员开飞船的,可这一次黛却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开着飞船,向那个黑洞冲去。眼看巨大的引力就要吞噬他们,把他们撕得粉碎。他哀求她,叫她赶快转向,把飞船开出来,可黛根本不听。
“一切为了咪咪。”她睁着一双盲人般木然的眼睛,厉声叫起来,“咪咪需要我们。”
登陆车一晃,又开动起来,基普被惊醒了,他溜上梯子一看,地板上的人已经走了,装长生石的口袋也不见了。安德森又回到方向盘前,黛依旧坐在一旁,指示行车方向。基普在厨柜里翻了翻,找到一听苹果大豆粉,便为自已调了一杯饮料,端着又回气泡室去了。
黛引着他们,把车从林立的冰山丛中退了出来,直退回开阔的冰面上,然后顺冰山前沿慢慢向南驶去。基普一路观看着,只见冰壁长得没有尽头。他看得眼睛疲倦了,就到主车厢活动一下身体,又回去继续观看。他发现,这一路南去,冰壁也不见变矮。突然,他感到饿了,下去弄吃的。他找到一些威化饼,就着合成黄油胡乱吃了些,便躺在卧铺上睡了。
“喂!基普。”
安德森站在面前,看着他微笑。登陆车已经停了。克鲁兹在厨柜前做饭,一阵阵芬芳的咖啡味扑鼻而来。
“你妹妹睡了。”安德森伸出拇指朝卧间指了指,“她已经为我们找到了一条上冰川的路,一道伸入海中的山坡。山坡是一条山脉的末端,上面没有覆冰。”
基普坐起来,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一时间,他发现安德森身上那颗珠子没有,正高兴,突然发现安德森的后颈处什么东西一闪,定睛一看,正是那颗珠子,埋在他的红头发下面。
“没有冰?”克鲁兹正倒咖啡,抬头望着安德森,“为什么?”
“因为风,”安德森答道,“太阳熄灭前刮的风。由于太阳光热的作用,海岸地区气温较高,内陆冰盖上的气温则较低。海岸地区的暖空气上升,内陆冰盖的冷空气回填,于是这一地区便形成了较强的Jx。当时气温适巾,既可保证冰川流动,又可使积雪保持干燥,不致融化。这样,山石上的干松积雪便被风刮走了。”
黛醒了。她进盥洗间转了一圈又出来了。胡乱洗了几把浮肿的脸,蓬乱的头发也被往后拢了拢,两颗珠子依然戴在耳后。她咬了几口克鲁兹用鸡蛋和火腿专门为她做的炒鸡蛋,喝干一杯豆奶,又口口声声地叫起来,说什么咪咪等不及了。
安德森跟她到驾驶室去了。紧跟着,涡轮机的声音大起来,登陆车又向前开动了。基普收拾好杯碗,跟着也上了气泡室。克鲁兹已经提前到了那里,正拿着望远镜,搜寻前方。见基普走来,便把望远镜递给他,一言不发地下去了。
透过望远镜,一座座错乱的冰峰呈现在眼前。黛的怪叫声通过对讲机传来,指挥着安德森驾车在冰峰间穿行。终于,登陆车来到一道石坡前。石坡又高又陡,直连着顶上的夜空。登陆车越过乱石累累的海滩后,在黛的引导下,进到一条窄窄的峡谷里。
在热力灯的映照下,峡谷里到处是闪光的小冰晶,山石上却没有积雪。登陆车摇摆颠簸得厉害,速度慢得像在爬行,然而仍在顽强地向上攀臀着。峡谷渐渐变深,两边岩壁高耸,把头上的星光也遮断了;而且有许多岔沟。原来,峡谷是由无数条小溪流冲刷而成的。
那些小岔沟像迷宫一样让基普困惑,甚至连安德森也常常拿不定主意,究竟该走哪一条。可黛总是知道,哪道沟岔是正确的路。或者,又是那些黑石子在帮她?基普困极了,懒得想,也懒得看,独自回到主车厢,吃了黛剩下的炒鸡蛋,躺在卧铺上睡了。
“到山顶了,基普!”
原来是安德森在叫。他和克鲁兹站在厨柜前的小桌边,面容憔悴,疲惫不堪。克鲁兹还勉强刮了一下胡子,安德森则一脸卷曲的大胡子,样子十分吓人。克鲁兹正往杯子里盛咖啡。
“我们已经来到大陆冰盖上了。”安德森向基普举了举杯了,乐可叫地笑着说道,“你妹妹把我们领上来后,就去睡了。前方景色棒极啦,基普,快起来看呀。”
基普随他们来到气泡室。登陆车停在一道高峻的山脊上。身后,就是上来时经过的那条峡谷,两面的陡坡直逼谷底。前方,山峦起伏,重岩叠障,首尾相随,连绵不绝,一座高过一座,直连接着天边的星空。放眼望去,座座山峰,尖如齿,白如霜,好一片雄奇瑰丽的景色,
“多么壮丽的气势!”安德森大手扫过,指点着眼前风光,不觉心潮越伏,感慨万端,“想想吧,前头还有整整半个未知的世界!”
基普打了一个寒颤。他想起了梦中的飞天曾经飞越的那座由无数山岳冰川组成的迷宫,心中不禁害怕起来,一点希望也不敢奢想。
“下一步去哪里?”
“大陆冰盖的中央。”安德森举起咖啡杯,仿佛在举酒壮行,“去寻找光谱信号的发送地。”
“我们永远到不了那里……”基普激动地说道。话还没有说完,忽见安德森变了脸色,基普不敢再说下去。他本想解释一下这样说的理由,可他知道,没人会信,于是改口说道:“我只是觉得路太远,登陆车恐怕到不了。”他支吾道。
“相信你妹妹吧,”安德森说道,“她知道该怎么走。”
“她管这路叫‘天路’。”克鲁兹把望远镜递给基普,说道,“自己看看吧。”
“黛说,我们就沿脚下这条山谷走。”安德森在一旁指点着,并作些必要的解释,“这山谷是U形的,因为它是由冰川蚀成。河流只能切出V形的谷地,就像我们刚经过的那条峡谷一样。”
“那冰川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一方面,暖气流使气温上升,表层积雪融化;另一方面,下层积雪又使融化雪水重新冻结。此过程不断重复进行,冰川便形成了。”
当远方的景象通过望远镜头突然奔到眼底时,那庞大的气势把基普震慑得透不过气来。转瞬间,一切景物都变得那样明亮、巨大而迫近。山峰下,铺满了一道深厚洁白的积雪屏障,那是昔日的降雪在暴风席卷下,越过山峰,风力减弱后,堆积形成的。雪坡下,冰壑万丈,深不见底。
“太深了,”基普对安德森摇了摇头,说道,“下面没有路的。”
“黛说了,下面有一条路,我们可以通过。”安德森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望远镜,“我们只需小心,不引发雪崩就行。”
黛醒来了。克鲁兹为她做了一碗稀粥,可黛从洗手间出来后,来不及喝,便直奔驾驶室,指挥安德森又开车上路了。
安德森驾着车,沿雪坡缓缓地向上驶去。过了雪坡,来到悬崖边上。悬崖异常陡峭,无法前行。在黛的引导下,着陆车居然在峭壁上找到一条窄窄的盘山裂缝,来到谷底。
“这又是一个谜,基普。”停车后,安德森说道,“那盘山裂缝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一条人工小道。问题是,它是谁修的?修来干什么?”
当然是飞天囝的农夫,基普想。他们住在这条山谷里,这山路便是他们通往大海的通道。可基普没有说,他害怕提及飞天。因为,他看到,就在安德森的红鬈发下,依然戴着那颗闪闪发光的黑石子。要知道,那可是飞天的又一个大脑。
“前面呢?”基普不安地问道,“这路一直穿过前面群山么?还是在什么地方被冰雪阻断了?”
“别担心。”安德森耸了耸肩,“要相信你妹妹。”
克鲁兹对一些合成食品做成了三明治。黛还没吃完,便一头倒在桌子上,睡着了。安德森把她抱去睡下,自己回到主车厢,打着可欠,也躺在卧铺上睡了。克鲁兹穿上宇航服,又下车检查轮胎去了。
基普无趣,只得又来到气泡室,拿了望远镜,漫无目的地观看着悬崖上的古道。梦中的观海又悠悠地飘进脑海里。他纳闷,这么小的动物,是如何在这险峻的峭壁上凿出道路的?他们又是如何建造海岛灯塔、岬角神殿以及前方的天国城堡的?
毫无疑问,他们是杰出的建筑大师,聪明的工程师。而且,他们英勇顽强,敢与黄眼怪斗争。可是,他们的智慧,能战胜冰霜与岁月吗?他们仍在天国城堡里生活着吗?能探测到外太空的飞行器,并发出警告信号吗?甚至能杀死欣奇与辛格吗?
为了回答这些问题,安德森与克鲁兹正拼命往前赶路,而基普呢,却连那答案是否值得知道也感到怀疑。
突然,无线电台响了起来,
“阿尔法吗?”是妈妈的声音!基普惊呆了,“贝塔呼叫阿尔法,请回答。”
“妈妈吗?我看见你们的热力灯啦!”基普发现,不远处,雪坡与天际之间,有一盏灯,正缓缓地移动着。
“基普!”他听见妈略傥又的呼吸声,“你好吗?黛好吗?”
“她在这儿。”基普只能这样回答,天知道,她是好还是坏,也许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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