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旦虽然五官粗陋,但因其也是黄家冲里的一号声张人物,冲里冲外来说亲的媒婆竟然络绎不绝。每来一个,老旦都要老老实实重复一番:
“俺家里有老婆娃子,说不定俺哪天就回去了,或是把他们接过来了,这好妹子还是留给别人抢去吧……”
黄老倌子闻听老旦的做派,鼻子里哼出两个字:“木鸡!”
老旦嘴虽然硬,可身上一样想着女人。黄家冲烟锅大点儿地界儿,家家户户敞风漏气的,每个夜晚都从不同的角落传来的对对男女们打夯的声音。老旦经常在半夜睁着大眼,脑子里想象着与翠儿和阿凤亲热,在别人做神仙的声音里自己解决。久而久之,脑海中女人的样子开始相互交叠,翠儿的脸,阿凤的声音,翠儿的奶子,阿凤的屁股,渐渐地她们的样子竟合二为一了……老旦已经分不清每一次的喷涌而出是因着对哪一个的幻想。令他颇为羞愧的是,脑海中那个合二为一的影子,最后竟也在光阴里模糊了,板子村的寡妇,朱铜头的老婆,戏台上的妹子,都有可能在他的梦里出现。终于,老旦再一次在夜里攥住自己命根的时候,脑子里的人变成一个毫无关联的模糊影子,除了几处鲜明的女人部位,就再不记得啥了……
黄老倌子在徐家沟有个外甥女,叫徐玉兰,最近几个月常过来走串。她的男人两年多前去了长沙,半年前噩耗传来,男人战死沙场,于是她便成了寡妇,连个娃都没有。她回舅舅家走串的意思很明白,让老舅黄老倌子给她续个男人。这玉兰妹子老旦见过,长相不错,带足了湘妹子的俏丽,一张小脸玲珑有致,眉眼儿都象画里面似的喜庆儿。身形也不似翠儿那般壮硕,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要论姿色,比朱铜头那小甄妹子还要略胜一筹。老旦也不是瞎子,便对她颇有好感,但人家是寡妇,自己一个北边来的没根兵汉,不好惹这身骚。这女人对自己仿佛也算有意,不然干嘛总来看毛驴哩?一边看还一边问自己的情况。稀罕归稀罕,对老天爷发誓,老旦是没有非份之想的,虽然他在梦里也曾把小徐妹子折腾了个上下翻飞。
这一天,徐玉兰又来看毛驴,上周说好了来挑一头的。老旦早早地起来给牲口们喂食儿,尤其把玉兰妹子稀罕的那头公驴喂了个饱,还刷了个干净,然后就坐在门口抽烟了。
徐玉兰打心眼里喜欢老旦,倒不为此人如何英雄,而是为这人的厚道和恋家。她听母亲多次提过,说老舅黄老倌子当初带回黄家冲的兵哥伢子,作派可大不一样,一回到黄家冲,没多久就开始偷鸡摸狗,把各家的姑娘搅和得鸡飞狗跳。她母亲还为此跟舅舅黄老倌子翻过脸,怨弟弟对手下管教不严。老旦居然能孤零零的过这么多年,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还一心只念着老婆孩子,只想回家。她还听女人们窃窃私语,说老旦曾经被兄弟们趁酒醉扒光过一次,和她老舅比伤疤,结果全冲人都知道老旦除了一身伤疤吓人,胯下之物更是让男人们羡慕,让女人们惊讶。
徐玉兰曾经的男人也算俊朗标致,两家门当户对,又都是徐家沟人,相隔不过二里地,早在媒婆出马以前,二人已是捻熟,你情我愿早生情意。故红娘牵线的事不过是走过场,那媒婆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就了这单姻缘。可新婚之后,徐玉兰悲哀地发现男人在那方面竟是一派萎靡,任是自己如何使出女儿家的全套本领也难以让男人坚挺起来,月圆月缺的偶而来一次,也是蜻蜓点水。从此,徐玉兰便郁郁寡欢,脾气也开始变得乖戾,动不动就对男人发无名火,摔碗筷的事成了家常便饭。有一回二人纠缠了大半宿,男人那玩意儿还是象下了锅的面条软不塌塌,只缩在床角一脸惭愧,把个欲火中烧的徐玉兰憋得气急败坏,竟把黄老倌子送的一对花瓶摔了个粉碎。男人屋里屋外床上床下都不是徐玉兰的对手,羞愧难当,从此说话不硬,放屁不响,久而久之还遭乡亲们耻笑,一口闷气憋了两年,干脆跑去当了兵,一走就没回来。
徐玉兰盯住老旦已有时日,今天买驴也是早有预谋——日子久了,不信你对我不起心!她一大早着意打扮了一番,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就踏着露水来寻老旦的家了。她远远看到坐在门口抽烟的老旦,心里泛起一阵甜甜的期望。老旦屁股坐在长凳上,两腿自然垂在门口的石级上,徐玉兰一眼便触到老旦裆里的那隆起了,不由得又绯红了脸。
“玉兰妹子,你来得可真早!”老旦忙站起身来说。
“说过了早来的么,怎么会骗你?”徐玉兰笑成了一朵花,一双俏眼眨了眨,老旦心下一阵紧张。
“驴都拴在那边吃草了,俺带你去看看。”
“好嘞……”
老旦领着她来到后院,十几头驴正拴在一处吃草。老旦感觉有些怪怪的,他总觉得徐玉兰不是来买驴的,这娘们今天打扮得这么骚,喷得那么香,没点意思才怪哩?可人家毕竟没点破哪!当年阿凤那记耳刮子声尤在耳,这回可得长记性,千万再不能会错意表错情了。再说自己不能破了自己的规矩啊,名声也放出去了,要是抗不住这骚娘们的进攻,那面子就栽大了去了!黄老倌子会看不起自己,注定也会被全黄家冲人耻笑了去,要是将来能回家再被翠儿知道,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哪头驴有劲儿呢?”徐玉兰问。
“这头有劲儿!眼儿亮蹄儿圆,一叫十几响儿,你看这毛,这耳朵……”
老旦摸着那头好驴,笑眯眯的把它的头拉过来,让它去舔徐玉兰的手。好驴可能会错了意,一头拱在了徐玉兰胸前,又用舌头去舔她的脸。徐玉兰惊叫一声躲开了,飞快的跳到了老旦面前,一只手已经有意无意地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她周身的香气撩拨得他心慌意乱。老旦忙大声呵斥那好驴,一鞭子抽向了它的头,
“牲口随主儿,你这驴还色心不小呢!”
徐玉兰嘴角微挑,略带挑衅地看了看老旦,又若无其事地用手抻平胸上的褶皱,弹掉畜生沾在她胸前的草,把个胸脯也弹得微微一颤。老旦看在眼里乱在心里,走了那么多地方却还没见过这么热辣的女子?可自己也明明被她撩拨得心猿意马,一种久违的冲动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脸已羞得红到了脖子上。
“呦,看把你羞得!我说着玩呢,谁不知道你旦哥人是最老实的,多少妹子稀罕你你都不要,你这样的男人啊,天底下也没几个了!”
“妹子你说笑了,俺这皮糙肉厚的庄稼人,这黄家冲的妹子多水灵儿,哪有个稀罕俺的……”老旦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大大的受用。
“那我稀罕你算不算?”徐玉兰还是那副表情。
“你?玉兰妹子你别调笑俺了,俺可兜不起哩!”
“旦哥常想老家不?”
“想!”
“想老婆和孩子吧?”
“那……更想了!”
“也是,你老婆那边孤儿寡母的,日子肯定不好受呢?”
“可不是,俺真盼着能早点回去!”
“要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呢?”徐玉兰突然不笑了。
“这个……没想过,过一天是一天吧……”
“将来会留在黄家冲么?”
“这个……俺也不知道……”老旦也收敛了怠慢之态,低着头给驴挨个顺毛儿。
“那就好……”徐玉兰轻轻地说。
“你说啥?”老旦明明听见了,还是装蒜地问了一句。
“哦,没么子……”徐玉兰明知老旦听见了,可还是故意地这么说。
那头好驴挨了打,估计心中有些不忿,便蹩到了那头,搭起一只母驴就要开弓放箭。徐玉兰先看见了。
“咿呀!它要干什么呢?”
老旦惊讶地回头,看见那好驴几乎就要开炮了,气不打一处来,拿起鞭子狠狠地抽了这畜生,再蹬上去几个飞脚,把好驴蹬得几乎要摔了出去。
“这畜生,真给俺丢人,妹子你别见怪,畜生们都这个样哩!”
徐玉兰的脸羞得象朵花一样,胸脯一上一下地剧烈起伏着,象经历了那头母驴一样的惊吓。二人一时无话。徐玉兰干巴巴地买走了毛驴,没有出现原本期待的情况,她心下大为失落。这个呆了吧唧的老旦,居然敢不打自己的主意?上赶着一大早给你送上门了,居然也不下手,居然也拿的住?这种呆男人可真罕见呦!不会那玩意儿也是徒有虚名吧?
黄老倌子对老旦的矜持早已不屑,也很是不解——这边娶几房婆娘的事毫不稀奇,你怎么硬要在茅坑里搭棚,端着个臭架子的毫不松口?他原本不大喜欢这外甥女,徐家沟是几百户的大村,怎么就再寻不到个男人?莫不是名声不好?日子长了,黄老倌子了解到,这外甥女古灵精怪而性烈如火,一般男人还真弄不住她,在床上注定也吸精抽髓的主儿。早听闻外甥女往老旦那儿跑得勤,见外甥女一早牵走毛驴时,黄老倌子闪念间想起了老旦那异乎寻常的胯下之物,便直拍大腿了:这玉兰与老旦不正好是城隍庙里的鼓槌——天生一对么?黄老倌子眼珠子狡黠地一转,嘴角一撇,一兜坏水儿就上了油汪汪的脑袋壳子。
徐玉兰走后,老旦自顾自地忙活,就当刚才是场戏罢了,也没往心里装。下午他洗了个澡,因为晚上黄老倌子请客喝酒,好象也没请别人。二人喝酒已是常事,黄老倌子叫他,没有个不去的,而且老爷子那里好酒多,喝着过瘾。
“嘴馋了吧?老子就知道你,几天不招呼你来喝酒,你就找毛驴子出气?”
“哪来的事……俺没有啊”
“大清早的又听见你在家欺负毛驴,小鞭子抽得山响,怎么瞒得过我?”
老旦一惊,脸霎时就红一阵白一阵。这老爷子似乎语意双关,莫非他知道早上玉兰妹子去自己家的事?一细想徐玉兰一个女人家的,该不至于跟她老舅说早上那二人的尴尬,顶多只会说说买驴的事儿,于是心下不再顾忌,顺口就编排道:
“老爷子误会了,那头毛驴放着旁边的黄花母驴不要,非要上它的娘,这不乱套了么?俺不狠狠抽它,这畜生咋能长记性?”
“你咯个木鸡!毛驴上哪个关你球事?你自己上哪个才要费点脑子!放着黄家冲的漂亮妹子不要,半夜你去上毛驴了,那才是乱了套……”
“……”
老旦自知斗嘴不是黄老倌子的对手,只乐呵呵笑着,眼睛却在屋子里四处寻酒。
“找么子?酒啊?你个木鸡!玉兰,把酒拿过来……”
里屋掀门帘出来个人,正是早晨买驴的徐玉兰,老旦脑袋触电般地嗡嗡了一声。只见徐玉兰手里拎着两瓶酒,依旧一派喜笑颜开模样,见了老旦眼中放光,却故意象个兵汉一般“顿”地把酒放在桌子上。烛光摇曳之下,这婆娘看起来仿佛比早上更加光鲜亮堂,婀娜多姿。
“斯文一点行不?你旦哥可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你个女人家的,一点子斯文都没有,难怪找不到男人……老旦,玉兰给我拿来了徐家沟的酒,这徐家沟的烧酒可是远近闻名呦!我特意让她拿来的,就几瓶,就别让你的兄弟们闻腥了啊!”
“么子见过世面喽?打了几仗就算见过世面了?还躲在这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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