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帮她找丢失的东西。当辛西娅感冒了睡在床上,他连着几个小时陪伴她,给她讲故事。这故事都是他想出来的,他好象有讲不完的故事。
费里斯比夫人紧紧抓住药沿着篱笆向农场奔走。头一段路经过牧场,方方正正的红色谷仓在她右边,左边前方就是鸡房。离谷仓不远了,她看到了牧场另一面的篱笆。她正要拐向那边的篱笆时,被突然爆发出的一连串声音吓住了。起先她以为是一只迷路的母鸡——是不是被狐狸抓住了?她往篱笆下面一看,不是母鸡,而是一只小乌鸦在草地上拍翅膀,行动非常古怪。她躲在一边瞧着,只见这只乌鸦拍动翅膀飞到篱笆顶上,在那里惊慌地停了一下,又鼓翅飞起,飞不到四英尺高,就啪嗒一声落到地上,一些黑羽毛掉了下来,乌鸦嘎嘎地叫得很凄厉。
原来这只乌鸦被缠在篱笆上了,一条像铁丝似的银白色的线系在他的一只脚上,另一头却缠在篱笆上。费里斯比夫人走近一看,原来缠住乌鸦的不是铁丝,而是一条银色的细绳,可能是包扎圣诞节礼物的绳子。
那只乌鸦在篱笆上盲目地用嘴乱啄那根绳子,声嘶力竭地悲鸣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张开了翅膀,费里斯比夫人看出他又想飞了。
“等一等。”费里斯比夫人说。
乌鸦低下头来看着草地上的费里斯比夫人。
“我还等什么?你没看见我给缠住了吗?我想把绳子解开。”
“可是你如果再弄出那么大的声音,猫可就要听见了,但愿刚才他还没听到。”
“如果你在天快黑的时候被绳子缠在篱笆上了,你也会急得弄出声音的。”
“我不会,”费里斯比夫人说,“我不是傻瓜,再说猫就在附近。谁把你系在这里的?”她尽量想叫乌鸦平静下来,显然,他吓坏了。
乌鸦看起来挺窘,他盯着自己的脚说:“我叼了根绳子,没想到它缠住了我的脚。我停在篱笆上想起飞,可绳子那头又绕在篱笆上了。”
“你干吗要叼那根绳子?”
那只乌鸦年纪很小——实际上只有一岁,他疲倦地说:“因为它闪闪发光。”
“你应该懂得。”
“过去我听说过。”
真是鸟的见识,费里斯比夫人心想。她记起丈夫生前常说,头的大小并不说明聪明或者愚钝。乌鸦的头比她的头要大一倍呢。
“坐那儿别动,”费里斯比夫人说,“盯着房子那边,注意那只猫。”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树丛后面。唉,要是我能飞得高些……”
“别说啦!”费里斯比夫人望了望夕阳的余晖,心里牵挂着蒂莫西,还有她拿的药。但是她不能让这只笨鸟在这里束手待毙——肯定不等天黑他就会被咬死。如果她手脚快些,只消几分钟就可以在薄暮中解开绳子。
“下来,”她说,“我帮你把绳子解开。”
“怎么解开?”乌鸦怀疑地问。
“别罗嗦,我只有几分钟时间。”费里斯比夫人语调中的威严使乌鸦立刻拍翅飞下。
“要是猫来了……”他说。
“要是猫来了,他一跳就能把你从篱笆上推下,第二跳就抓住你了。安静些!”她开始用锐利的牙齿啃绳子。那条绳子在乌鸦的右脚上缠了好几圈,她要嚼断三股绳子才行。
当她嚼断第二股绳子时,盯着房子的乌鸦突然喊道:“我看见猫了!”
“安静!”费里斯比夫人低声说,“他看见咱们了吗?”
“我不知道,是的,他瞪着我呢。我想他没看见你。”
“站在那里别动,不要惊慌。”费里斯比夫人头也不抬,开始嚼第三股绳。
“他朝这边过来了。”
“快还是慢?”
“不快不慢。我想他正在琢磨我在干吗。”
她把最后一股绳咬断后,用力一拉,那条绳子就掉下来了。
“你自由了,飞吧,要赶快。”
“可你怎么办?”
“可能猫没看到我。”
“但他会看到你的,他过来了。”
费里斯比夫人环顾四周,附近无隐身之处,没有一块石头,一个洞穴或是一块木头;最近的地方是鸡房,但这正是猫来的方向,并且距离相当远。
“你这样吧,”乌鸦说,“爬到我背上,赶快!抓紧我!”
费里斯比夫人照办了,先将三包宝贵的药粉用牙齿紧紧咬住。
“坐好了吗?”
“是的。”
费里斯比夫人紧紧抓住乌鸦背上的羽毛,感到他有力的黑色翅膀在扇动。乌鸦向上飞起,她感到晕眩,只好紧闭双目。
“真是及时。”乌鸦说。费里斯比夫人听到那只猫在刚才他们逗留的地方暴跳时发出的愤怒的尖叫声。“真是幸运,你这么轻。我感觉不到你在我背上。”还说幸运呢!费里斯比夫人心想,要不是你那么愚蠢,我还不会碰到这样惊险的场面!但是她认为眼下不该说这样的话。
“你住在哪儿?”乌鸦问道。
“在菜园里一块大石头旁边。”
“我把你放在这里。”乌鸦急速转弯俯冲,真惊险!费里斯比夫人明白他的意思,要停在这里叫她下来。几秒钟后——乌鸦飞得真快——他们停在离她家门口只有三英尺的地方。
“真是非常感谢!”费里斯比夫人面说一面跳到地上。
“是我应该感谢你,”乌鸦说,“你救了我的命。”
“你也救了我的命。”
“但这不一样。要不是我——和那条绳子,你不会碰到刚才那样的危险。”既然这正是费要斯比夫人心里想说的话,所以她也就不争论了。
“我们在对付猫时应该互相帮助。”费里斯比夫人说。
“对,你帮了我的大忙。以后你要是需要我帮助,希望你告诉我,我的名字叫杰里米。在这片树林里你可以向任何一只乌鸦提到我的名字,他们都能找到我。”
“谢谢你,”费里斯比夫人说,“我会记住的。”
杰里米飞进树林。她拿着三包药回到家中。
《菲茨吉本先生犁地》
费里斯比夫人到家时,蒂莫西已睡着了,那三个孩子在等她。他们又害怕又难过,正在低声交谈。
“您刚一走他就睡着了,”特莉莎说,“他醒了两次,第二次醒来时没有说胡话。他说他的胸和头都疼。妈妈,他好像非常虚弱,说不出话来。他问您去哪儿了,我告诉了他。随后,他又睡着了。”
费里斯比夫人走到蒂莫西旁边,他睡在一些绒毛和碎布堆里,看起来比上次妈妈和爸爸带他去老先生家看病时大不了多少。一想起那次旅行,费里斯比夫人不由得思绪万千,要是费里斯比先生还活着该有多好,他会安慰孩子们,叫他们别害怕。但他不在了,只有她来安慰孩子们了。
“别怕,”费里斯比夫人对三个大的说,“老先生给他开了一些药,还说他会好的。”她把一包灰绿色的药粉用水调好,然后轻轻将蒂莫西摇醒。
蒂莫西微微一笑说:“您回来了。”声音轻得像耳语。
“我回来了,给你带来些药。老先生说你吃了药会好的。”她把蒂莫西的头靠在她的手臂上,叫他把药吞下去。“这药很苦吧?”她说。
“还可以,”蒂莫西说,“有点胡椒的味道。”然后他又睡了。
果然,第二天蒂莫西的体温低了些,呼吸也不那么困难了,心跳也正常了。但是白天的八小时里,他足足睡了七小时。到第三天他退烧了,也不再昏睡了。这一切都应了老先生的话。费里斯比夫人心里明白,老先生说病后要静养的话也是对的,蒂莫西并不是真正恢复健康了,他应该卧床休养,盖得暖和些,并且只能在温暖的空气中呼吸。
在这三天里,费里斯比夫人一直伴着小儿子。到了第四天,她感到情绪好一些,想出去走走,并且想从那个树洞中再搬些玉米回来当晚饭。
费里斯比夫人出门就看到一片阳光。春天已经来临。前几天,她一直关在家里,天气已渐渐变暖。二月过去了,三月气候温和。由于冻土融化,空气湿润,使人感到一股万物苏醒的勃勃生气。她的情绪比前几天好些了,几乎是怀着喜悦的心情,在菜园里走着。
尽管天气是那么美好,可是费里斯比夫人还不能一下子排除心中的重重忧虑。这种忧虑真难解难排:如果你把它推到头脑这面,它就从那面冒出来,最后又会从当中出现,它总在你面前晃动。她愁的是搬家的事。
人人都知道土拨鼠冬眠后要从深洞里钻出来,向四周看看,如果他感到天气还冷,就又钻回洞里再睡六个星期。
像费里斯比夫人这样的田鼠可没这么大的福气。冬天一过,他们就要搬回草原或牧场,因为天气转暖后,农民菲茨吉本要开始用拖拉机犁地,把每寸土地都要翻松。没有一种生命碰到拖拉机还能活下来,所有的动物在这里的隧道、洞穴、窝巢和蚯蚓的土房都将被摧毁。犁完地就要耙地,然后人们开始播种。
当然,不是所有的田鼠到冬天都搬到菜园里来住。有的住在谷仓的顶楼上,有的搬到人们房子的屋檐下或屋顶下的小阁楼里,也就是离捕鼠器远些的地方。费里斯比一家却总是住在菜园里,那里安全,可以自由出入。
搬家要选好天气,这么美好的天气却使费里斯比夫人烦恼,尽管她也喜欢好天气。因为冻土融化后,农民就要开始犁地,犁地时间一般和前一年差不多,早晚也在一个月左右。费里斯比夫人担心今年开春早,蒂莫西又不能外出,他应该卧床。而搬家就得走一大段路,穿过冬小麦地,再翻过一座小山丘,到一条小溪边安家过夏天。再说,那个住所在头几个星期里总是又冷又潮湿,直到暮春,夜间才不冷。费里斯比夫人和三个大孩子倒不在乎这些,实际上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段快乐的日子,它标志着阴霾已尽,夏日将始。
可今年怎么办?眼下,费里斯比夫人一点主意都没有,只希望能晚点搬家。再过一个月(根据老先生的看法),蒂莫西的身体就要复原了。也许是杞人忧天,她对自己咕哝。一天转暖并不是夏天,甚至不能说春天已经来临。
费里斯比夫人穿过菜园,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小动物,那是地鼠女士,她比一颗花生米大不了多少,却有象自己的尖牙齿那样出色的机智。地鼠女士住在离地面几英尺以下的一个简陋的地洞里。费里斯比夫人常常碰到她,并渐渐地喜欢上她了。虽然地鼠一向以其坏睥气和惊人的食量著称,不为大家所喜爱。
“早上好。”费里斯比夫人说。
“哎呀,费里斯比夫人,早上好。”地鼠女士握着一根细树枝往地面上戳着。地鼠们可以很自如地将树枝插进地面两英寸深。“你看,地面上的薄冰已经融化了。我的估计没错,再有几个这样的天气,大地就可以完全解冻了。拖拉机将开进来,把土地翻松。”
“这么快?你真这么想?”费里斯比夫人问道。她的忧虑一下子又翻上心头,比刚才更加强烈了。
“一解冻,那个农民就要来犁地。记得一九六五年的春天吗?那年,他是三月十一日开犁的,正好是星期日。我在那天夜里搬到树林中,在一个糟糕透顶的树洞里过了一夜,差点儿没把我冻死。那天之前一个星期的天气完全像今天一样。”
费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