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教一位皇室亲戚的儿子。 可是当皇上的改革像他第二十一、二十四、二十六份诏书一样走到为了节省开支而裁汰繁冗的部门以及将抗命不遵的官员革职时,一声哀号就传遍了全国。第二十三份诏书中革了职的六位礼部尚书侍郎和一些他们的同情者去颐和园见慈禧太后,告诉她被她扶上皇位的那个小袁世凯伙子正在把国家这条船往死路上开,请求她再次出来掌舵。她以她那出了名的全神贯注和尊重的神态听取了他们的意见,然后并无任何表态地让他们走了。 皇上听说了他们的行动之后,火速派了个信使召袁世凯到宫里会面。袁世凯到来之后,他给他下了道旨,要他回天津去,除掉他的上司直隶总督荣禄,然后带他手下的12500人的军队来北京,包围住颐和园,不准人进出。这样可以将慈禧太后困在里面,使他的改革能够继续进行。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慈禧太后跟皇上政治手腕的不同。当太后让两位官员中一位自由派掌管军队时,她任命另一位守旧派为他的上司,这么一来一个人不通知另一个人、不得到另一个人的同意就不能行动,像这样的圣旨也就不起作用了。真要执行小皇帝这道圣旨的话,袁世凯就不得不犯下两大罪行:谋害和背叛。前者针对一位上司,后者针对任命自己而且统治国家达三十七年的太后,不管哪一种都会使他遭中外人士的唾骂,在历史上留下恶名。不但如此,倘若他执行了这道圣旨,就会引发保守派的叛逆,就会使他们征集起一支规模大十倍的军队,就会以袁世凯企图叛逆为借口将他和他12500人的小小军队完全打垮。 新建陆军训练于是袁世凯做了他惟一可以做的聪明事。他来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荣禄那里,给他看了圣旨,请他定夺。荣禄要他把圣旨留下。等袁世凯一出门,他就乘上火车赶到北京,拜访了庆亲王,然后两人一起来到颐和园,给慈禧太后看了圣旨,向她提出不妨回紫禁城,在治国方面对皇上训导训导。 慈禧太后在当年夏季的这几个月里行动一向十分谨慎,已经放手让皇上去表现他的统治能力,所以很难责备她为什么不愿意无缘无故就被关在颐和园里。当这两位重臣前来请求她再次执掌朝政时,她叫来了自己的轿子,上了去紫禁城的路。她没带军队,只由她可以全力依靠的自己宫内那些太监护卫着,一旦出起事来也足够可以抵挡皇上的那些太监了。从她训政以后处死了他的一些仆从这件事看来,她当时带着这队人并不是毫无必要。 皇上听说她已在路上的消息之后就派人送信给康有为,叫他逃走,并想办法挽救时局,而他自己则想要躲进外国使馆,但还未等到这么做就被慈禧太后抓住了。于是,光绪结束了他的亲政生涯,开始了囚徒生活。
第三部分作为囚徒的光绪
历史应该为光绪皇帝这位一流叛逆者留有一席之地。他宣布,一个人的可用与否不能以此人写一首诗的能力或此人书法的高妙为准,这使文人学士们从头凉到脚。这太过分了。文人学士们指出这位皇帝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也许会废除筷子剪掉辫子。 ——劳恩斯维尔·魏德迈《中国的门户开放》 光绪即位那年,北京发生了一场极大的灾难,天坛——最大的皇家寺庙,皇帝登基、悔过、祈祷和为五谷丰登谢恩的地方——被雷电击中,夷为平地。皇帝在这里祭祀时,是作为人民的代表。作为国家的大祭司,他是为他的国家祈祷,并不是为他个人。这座庙宇里面没有偶像,他直接向最高的上帝祈祷。所以当老天爷不是降下甘霖而是发下穷凶极恶的闪电将天子用于祈祷的庙宇摧毁时,百姓们惊慌失措了。 妇女们苍白的脸、男人们惴惴不安的点头、我们的儒学教员的压低了的声音,都说明了他们对此事的关切。这里有一个小孩被一个女人扶上了皇位,他跟大行皇帝同辈,无法将后者当作祖先祭祀。这既非皇帝本人之福,也非国家之福。所以小皇帝光绪就在一片凶兆之中开始了他的统治时代。 就在光绪名义上控制朝政的九年里,一系列可怕的灾祸降临了这个国家:旱灾导致的饥荒、黄河溢出引起的水灾、同日本进行的战争、欧洲国家对疆土的侵吞,而各港口城市英文报纸还天天出现大意是由列强瓜分中国的社论。不仅如此,光绪也没有子嗣,他并无给皇位提供继承者的希望。 对中国人来说,时间和季节都有其特定的含义,元旦那天发生的任何不祥之事都预示着祸殃。我的一个朋友陈先生是违背他母亲的意愿成为基督徒的,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姑娘,恰在元旦那天出生。他母亲摇摇头,看上去很不安,说是除了灾祸再也不会有别的东西上他的门了。他的第二个孩子是男的,可老太太又摇摇头,叹着气说元旦那天第一胎生了个姑娘,单靠一个男孩是消不了灾的。直到他连着生了六个男孩,她心里才踏实了。 1898年元旦那天发生了一次日食,向皇上预示了灾祸之警。那年夏天,他开始了他伟大的改革。到九月份,慈禧太后控制了国家事务,光绪被囚禁了起来,从此再未重登宝座。他的囚所就是他的冬宫。他一连许多个月被囚禁在某个小岛上一所仿佛镀金鸟笼的房子里,由慈禧太后的太监看守着。看守的人每天一换,以免他们同情这位不幸的君主,想出办法帮他逃走。每天看守的人换过之后,连通小岛和陆地的吊桥就被扯起,使得皇上只能在他宫室兼监狱前的院子里漫步徘徊,或是坐在俯视荷花池的朝南的平台上等着,希望着,也许还预期着,他向康有为的最后一次呼救——其中说道:“实有不得已之苦衷,非楮墨所能罄也。汝可迅速出外国求救,不可迟延。”——会带来什么结果。囚禁光绪的瀛台 这场监禁是否妨碍了皇上的健康,没法说得清楚,但从一开始他就被作为病人对外亮相。随着邸报上一次次说起他健康状况恶化,外国人开始担心太后的用意是想除掉皇上,于是向政府施加压力,使清政府不得不同意让法国使馆所属医生进宫去给皇上作检查。他发现光绪没什么大病,只要透透新鲜空气、锻炼锻炼就会好的,向政府保证道完全用不着紧张。从那时以后,我们就不再听见他病情危急的消息了。 政变之后没多久,有一天一名太监冲进我们的大院,他脸上划破了,流着血,跪在我面前如捣蒜般磕头求我救他性命。 “出了什么事?”我问。 “唉!让我入教吧!”他恳求道。 “你为什么要入教呢?”我问道。 “为活命。”他答道。 “可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我一面扶他起来一面催他说。 “您认识那跑您这儿来买书的太监吧?”他说道。 我对他说我的确认识。 “唉,”他接下去道,“我俩是好兄弟。太后把他罚去充军了,他给皇上买的书全让烧了,我也迟早要掉脑袋。让我入教吧,这么着能保住性命。” 我所能做的只是告诉他这与教会无关。再谈了一会儿之后他就走了,我从此再也没见过他。 皇上呆在他那孤独的小岛上,日复一日地收到邸报,一次次获悉他那梦寐以求的改革在他那威严的姨母旨意下化为泡影。更使他受不了的是,这些撤销新政的诏书常常是以他自己的名义颁布。到他被带去接待来宫廷里的外国公使时,他所有的改革中除京师大学堂和各省的学校之外,几乎什么也没留下了。所以他的沉默和沮丧也就不难理解了。即使他得到的这一点自由,也不知是如何保证了又保证一定要规规矩矩才换来的。 至此为止,除了普鲁士的亨利亲王之外,没有其他外国人见过慈禧太后,但这一回接见公使之后,她决定再接待外国公使的妻子们。她做出这一新举动是出于什么动机,让人无法猜透。她有可能是想弄清楚外国政府会怎样对待她这个据说是不事声张地废黜了他们的“皇帝好朋友”——使节就是向他派出的——的人,也有可能是她希图凭借这一外交手腕赢得对她作为政府首脑一定程度的承认。至少她可以知道自己是被怎么看待的。 接见异常成功。她喝茶时向七位前来觐见的公使夫人肯定地说:“咱们都是一家子。”她们被这位女主人和蔼可亲的态度迷住了。而且至那时为止,她的一生中从未发生过任何可以表明她的情感不真实的事。正如马丁博士所说,一直到戊戌政变,“她自己都是以进步的思想著称”。“不会有人能够否认,”丹比上校说道,他第一卷里所叙述的那些“改良和进步”“主要是得力于摄政太后的权力和意志。在她的全部生涯中,一直到这一阶段,她对她的人民都是善良和仁慈的,而对外国人则是公正的”。从她1900年出逃后的回銮直至她死亡那段时间内,她成了坐龙椅的伟大改革家之一,即使也许不是最伟大的。于是从情感的角度来看,人们不由自主地希望可以将她从1898年到1900年所做的许多事情忽略掉,而从维护事实的角度上看,这些又是不能不正视的。不过我们也不要忘记,她是因为外国人对她的疆域的侵占,因为迷信的的拳民及其头目的胡言乱语,因为想保住她的国家,因而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她囚禁光绪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悬巨赏捉拿他的谋士康有为,死活都要。既然没有逮到康有为,“她就逮捕了他的弟弟康广仁。康广仁和另外五位品格高尚而又爱国的年轻才俊之士在9月28日被砍了头,临死之前他慷慨激昂地说,杀他们不难,但他们一死,千千万万个志士仁人会继他们而起。”一位曾在这些人被绑赴刑场时亲眼目睹的年轻中国朋友告诉我—— “那场面无法描述。那五个年轻的维新人士(在说了以上引自史密斯博士的那几句话之后,)痛骂慈禧太后和保守派,骂得叫人胆战心惊。”谭嗣同康广仁 我先前说起过上条陈而导致礼部的全部尚书侍郎革职并间接导致皇上倒台的礼部主事王照,写这份条陈之前某一天,他上我家来过,请何德兰太太去给他母亲看病。他母亲病好之后被他送到了上海。政变时他没来得及出城,躲了起来。这事过了些天之后,有一次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来到我们家门口,他从上面走了下来,叫我们大吃一惊。我们对他仍在北京表示惊讶,问道: “太后停止搜捕你们这些维新人士了吗?” “还没有。”他答道。 “她在干什么呢?”我们问。 “她杀了几个人,别的充军,把许多人赶得离京师远远的。还有些人不得不亡命国外。” “皇上知道这个吗?”我们问。 “那是自然,”他答道,“每个人都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样的话他关在那里就更加不好受了,”我们说道。 “谁说不是呢。”他回答。 “城里普遍担心就是皇上自己也会被除掉,你怎么看?” “谁知道?他在宫里除了珍妃就没有贴心的人,我还听说珍妃也像他一样给关了起来。皇后又是和她姑母慈禧太后一路,现在太监也都是太后的人。去宫里上朝的都是守旧一派,心也不向他,可我捉摸着他们也未必会真见他的面。” “你认为他见过那些以他的名义颁布的诏书吗?” “没这事。那是守旧派和太后背着他颁下的。” “你想怎么样呢?”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