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还嫌早了一点。我希望在8天10天之内……”
“您这么忙?”
“我的事情大多了,中英银行失盗案、绑架埃克莱斯顿夫人案——罗平先生,您看一周够吗?”
“足够了,如果仅仅处理双重蓝宝石案,一周绰绰有余。另外,如果您对这个案子下的结论对我的安全有威胁的话,我要多加小心。”
“在8~10天里,我正利用这一点。”
“也许会在第十一天逮捕我?”
“不。在第十天,最后一天。”
罗平想了想,摇了摇头。
福尔摩斯停了停又说:“很显然,我手里一张王牌也没有,因为这些事是几个月前发生的。我没有调查中常依靠的基本要素和线索,不过,除了加利拉尔先生的漂亮结论之外,我还要利用所有有关文章、所有调查结果和个人的看法。”
亚瑟·罗平以专门用来对待福尔摩斯的相当尊敬的口吻说:“如果问问您对已经知道的情况的基本看法,不算是泄密吧?”
福尔摩斯慢慢装好烟斗,点上火,用他自己独具的方式表达:“我认为,这件事似乎不象乍一看那么复杂。
我把事情说成‘这件事’,这是因为,我认为这些现象同属一件事。奥特雷克男爵之死,戒指的故事,还有,别忘了,23组514号彩票的秘密,这些不过是人们称为‘金发女郎之谜,的几个不同表象罢了。换言之,我觉得,只要找出联系这出三幕戏之间的线索就够了,也就是找出三个方式连为一体的事情。加利拉尔的判断未免失之肤浅。他在消失方式上,在来去无踪这一点上看出了联系,但是,我觉得,发生奇迹这种说法并不能说服人。”
“那么……?”
“依我看,显然这三件事都是由您策划的。您想使事情按照您预先选择好的轨道进行,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轨道,这是您成功的必不可少的条件。”
“您能细谈谈吗?”
“很容易。这样说吧,您与热尔瓦先生发生冲突时,您有意选德蒂南家做碰头地点,这个地方对您很安全,以至于可以公开宣布您要在那里与金发女郎和拉尔波瓦小姐会面。”
“现在,再谈谈蓝宝石。是否在奥特雷克男爵一买下它您就想把它弄到手呢?不是。可是,男爵继承了他哥哥的公馆。六个月后,安托瓦内特·布雷阿打了进去,做了第一次尝试——宝石没有到您手里。在德鲁奥大厅组织了轰动一时的大拍卖,这次拍卖是无人干涉的吗?最有钱的收藏家肯定能买到宝石吗?完全不是。在赫舍曼就要成功的时候,一位女士塞给他一封恐吓信,这使受同一女士影响的、事先做好准备的克拉松夫人买下了宝石。它会马上消失吗?不您还缺乏作案的手段。那么,来个幕间休息吧。后来,伯爵夫人回到城堡里住下了,这正是您所盼望的,戒指不见了。”
“难道是为了在布莱兴领事的牙粉瓶里再次出现?反常得无法理解吧!”罗平反驳道。
“好啦!”福尔摩斯用拳头敲了一下桌子,“不应当由我来讲这些无聊的话,傻爪才会这么任人摆布,我可是个老手了。”
“您的意思是……”
“那颗藏在牙粉瓶里的宝石是假的,真的留在您手里了。”
罗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盯着英国人说:
“先生,您真棒极了。只有您一个人还了解本来面目!这是直觉和逻辑推论的奇迹!”
“现在,我只要发现为什么三件事会发生在克拉佩隆路25号、昂利一马丹大街134号和克拉松城堡就行了,问题症结就在这儿。我将在十天内完成任务,罗平先生,我错了吗?”
“十天之内,您会了解一切真相的。”
“您会被逮捕。”
“不会,如果要逮捕我,必须出现相当特殊的情况,必须碰上一连串的倒霉事,不过,我不会允许出现这些情况的。”
“罗平先生,不用出现特殊情况,也不用什么倒霉事,一个人顽强的意志就足够了。”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另一个人顽强的意志给这个方案设下不可愈越的障碍呢?”
“罗平先生,没有不可愈越的障碍。”
“那么,福尔摩斯先生,我们讲好了,十天吧?”
“十天。今天是星期天,到下星期三八点,事情将完全结束。”
大家互相彬彬有礼地告别,出门不久,罗平就将刚点上的烟扔掉,跑过马路,和两个刚从黑影里出来的人会合在一起,三人在对面人行道上谈了几分钟,罗平又回到我身边。
“请您原谅,这个该死的福尔摩斯要刁难我,不过,我向您保证,他这样可作弄不了罗平……他马上就会知道我可不是好惹的人……再见,还是那个华生说得好,我不能再耽搁一分一秒了。”
他急急地走了。
这个奇特的夜晚就这样结束了,在后来几个小时内,又出了不少事。
在罗平离开我的同一时刻,福尔摩斯掏出怀表看了看,也站了起来:
“八点四十分。九点钟我要与伯爵夫妇在车站见面。”
他们相继出了门。
出门后,福尔摩斯说:“华生,别回头……也许有人正盯着我们呢!……您说说看,罗平为什么会到这个饭馆来?”
华生毫不迟疑:“来吃饭呗!”
福尔摩斯又接着说:“是否要去克拉松家?加利拉尔已经向记者宣布这件事了。我们为了让事情与他得到的情报相吻合,我应当去,可是,为了从他那里争取时间,我又不能去。”
“啊?”华生愣住了。
“老朋友,您快沿着这条路向前走,搭乘一辆汽车,然后再换第二辆、第三辆,然后再回来,把我们留在行李寄存处的箱子取走,火速到‘爱丽舍宫’大旅馆去。”
“到‘爱丽舍宫’大旅馆?”
“您定个房间,然后就睡觉吧。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等我的命令。”
华生神色庄严地走了,福尔摩斯拿出火车票,上了开往亚眠的快车,克拉松夫妇早已在车上恭候了。
开出十分钟后,他坐到伯爵夫人身边:“夫人,您把戒指带来了吗?”
“带来了。”
“劳驾,能借我用一用吗?”
他拿过戒指,仔细检查了一下:
“不出我所料,这是块人造宝石。”
“人造宝石?”
“这是一种新工艺,把宝石粉放在高温下,熔化成型……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造出稀世珍宝的复制品。”
“什么,我的宝石可是真的!”
“您的宝石是真的,但这块不是您的。”
“我的室石呢?”
“在亚瑟·罗平手里。他用这块换走了真宝石,又把它塞进布莱兴先生的牙粉瓶里,您不是在那儿找到这块的吗?”
伯爵夫人大惊失色,张口结舌。她的丈夫并不大相信,把戒指翻过来、调过去看了老半天。过了好一会儿,伯爵夫人才结结巴巴地说:“可能吗?把真宝石偷走不就完了吗?而且,他是怎么拿到宝石的?”
“我正是要澄清这些事情。”
“在克拉松城堡吗?”
“不,我在克莱耶下车,返回巴黎。巴黎才是我和亚瑟·罗平较量的地方,在那儿才值得干一场。不过,最好让罗平觉得我正在旅行。”
“那么,您放心吧,我刚刚订了一个很难遵守的条约,不过,请相信歇洛克·福尔摩斯,他一定会把真宝石还给您。”
火车减速了,他把假宝石放进衣兜,打开车门。伯爵吓了一跳:
“您怎么从背站台的车门下车!”
“如果罗平人监视我,这样做就可以把他们甩掉,再见!”
一个铁路职工大声斥责福尔摩斯,他却大摇大摆径直到了站长室。五十分钟后,他跳上了另一列火车。还不到午夜时分,他又回到了巴黎。他跑出车站,从餐厅穿过来,又从另一个门冲出去,叫住一辆出租马车:
“车夫,克拉佩隆路。”
在确定没人跟踪后,他让车停在克拉佩隆路路口,在德蒂南先生住的大楼和相邻的两幢房子外面仔细观察起来,还用步子丈量了一段,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和数字。
“车夫,昂利——马丹大街。
在昂利——马丹大街和拉蓬普路的交叉路口上,他付了车钱,然后,沿着人行道走到134号,在奥特雷克男爵公馆和两边大楼前进行了同样的检查,丈量了每个建筑的宽度,计算了楼前小花园的深度。
此时公馆花园的栏门上挂着“出租”的招牌。
福尔摩斯自语道:“男爵死后,这里再也没有人住了……如果由我来作个首次拜访该多好!”
只要有了这个念头,他就要实现。可是,怎么进去呢?栅栏门太高,不可能爬上去。他掏出手电和从不离身的万能钥匙。令他万分诧异的是一扇门已经打开了。他溜进花园,小心翼翼地半掩上门。可是,不出三步,他又站住了。三楼一个窗户里闪过一线灯光!
灯光又在第二、第三个窗户里闪过,又下到二楼,在一间一间房子里闪现。好长时间,透过这些没挂窗帘的大窗户,他只能看见一个映在房间墙上的身影,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哪个冒失鬼敢在凌晨一点在男爵被杀死的房间里散步,福尔摩斯既感兴趣又难以理解。
只有一种方式可以解开这个谜,就是亲自进去看看,可是,在到楼门口的路上,楼上的灯突然灭了,那人肯定发现他了。
福尔摩斯听不到任何动静。他拐进一个房间,来到窗边,看到那人已经到了院子里。无疑,他是从另一个楼梯上下来、从另一个门出去的。他正偷偷沿着灌木丛向前摸。
福尔摩斯冲下楼梯,跳下台阶,去切断他的退路。可是,他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过了好几秒钟;才分辨出在灌木之间有团更黑的东西,那黑东西一动不动。
英国人有点弄不明白了,那个人本可逃走,他为什么不逃,这肯定不是罗平,罗平要灵活得多,一定是他的同伙。
好几分钟过去了,对方总没有动静。他检查了一下左轮手枪,拨出匕首,以他那令人生畏的、临危不惧的冷静和勇敢向对手扑去,黑暗中开始了,一场猛烈、殊死的搏斗。他掀翻了对手,拼命压在他身上,一只手紧紧掐住那人的喉咙,另一只手掏出手电筒,对准俘虏的脸揿开电钮。
“华生!”他失声叫道,真吓了一跳。
突然,福尔摩斯怒火中烧,放开朋友的喉咙,又抓住他的肩膀,死命摇晃:
“您在这儿干什么?回答呀!我让您躲在树丛里监视我了吗?”
“监视您?我怎么知道是您呀?”
“那您来干什么?您应当上床睡觉!”
“我上床了。”
“应当睡着!”
“我睡着了。”
“不应当起来!”
“您的信让我……”
“我的信!”
“一个警察把您的信送到旅馆里了。”
说着华生递过来一张纸,在手电光下,他吃惊地读道:“华生,下床。赶快到昂利——马丹大街去。那小楼是空的,进去。仔细观察,画一张准确的地形图,再回来睡觉。——歇洛克·福尔摩斯。”
他懊丧地说:“华生,下次再收到我的信的时候,先得弄清是不是有人模仿了我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