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墙壁上清晰的反应着两人亲密的距离,韩沐辰愣了愣,随即像触电般先放开手:“对不起,我……”
他还没说完,已经听到外间有人在大喊:“地震了呀!快跑!”
三十,浩劫
他还没说完,已经听到外间有人在大喊:“地震了呀!快跑!”
随着电梯内恢复明亮,电梯也叮的一声停下,门一开,就看见大拨的人流往电梯里挤,被挡在后面的就无所不用其极的扯开前面的,一个日本壮汉看见雷允晴杵在电梯门口,扬手就要把她推出去,幸好韩沐辰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先进来的人拼命的按闭合键,直到电梯发出沉闷的嘟嘟声,被挤在外面的才不甘心的往楼梯间涌去。
雷允晴和韩沐辰被挤到死角去,紧紧的贴在一起,额头上都挤出了汗。门口的人还在用日语紧张的商量着,电梯超载,必须有人下去,她甚至还能感到电梯在轻微的震颤,这种紧急关口,谁也不想被撇下。
这时,韩沐辰拨了拨她的肩,小声说:“我们下去吧,如果再发生余震,在电梯里也不安全。”
她点点头,听见韩沐辰用日文跟门口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一群人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们艰难的挤了出去。
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关上,酒店里一片兵荒马乱,人流都纷纷往楼梯间涌,她被韩沐辰攥着的手心里已经溢满了手汗。
他看了她一眼,说:“别走散。”
她点点头,跟着人流一起往楼下跑,幸好他们住的楼层不高,中途又发生几次小的震颤,天花板上微微有水泥灰抖下来,把人都吓坏了,大家都尖叫着蹲下来捂住头。韩沐辰把她护在怀里,就这样跑一阵,停一阵,十几分钟后才跑到楼下。
这才发现附近大厦的人全都跑出来了,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更加人满为患,每个人脸上都呈现着惊恐,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生怕下一刻它们就会倾塌。如果再发生几次猛烈的震动,这些楼全都塌下来,那些这些站在街上的人躲也躲不了。
雷允晴惊魂未定,拉着韩沐辰的袖子问:“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地震的?”她知道这个倒霉的国家因为板块位置,大小地震时常不断。但这样连续不断的震动恐怕不简单,她从没想过短短几天的出差,就会遇上这样大的灾难。
一时间两个人的脑子里都很乱,韩沐辰擦擦汗,说:“我也不知道,不过震中应该不在东京。”
她点点头,过了一会,街上响起警车的鸣笛,穿着制服的警员开始维护人群秩序。大量的人群涌出来,街道堵塞,车辆无法通行,在原地愤怒的按着喇叭,办公楼停止办公,购物商场停业,整个东京像是忽然被人拧断了发条,在地震的阴影中骚动、不安。
一整个下午,又接连发生了十几次余震,人们在惊恐不安中等待着政府的新闻,气象局的公告。已经确定震中在宫城县,地震级数之大让每个人为之变色。在嗡鸣不断的警笛声中,东京城又连续发生多场火灾,商场踩踏砸伤事故。
在惶恐不安的的等待中,不知又从何传来了东京塔倾斜的消息,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世界末日般的表情,将目光投向这座城市的地标。
连雷允晴也不镇定了,颤抖的手伸进皮包,可是摸索了半天并不知道要找什么,只是慌张的一直找一直找。
韩沐辰诧异的望着她,过了好久,她才终于了悟,是要找手机啊,子鸣叮嘱过她,每天要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的啊,可是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平安的回去。
韩沐辰见到她拿手机出来,也明白过来,想说什么,皱了皱眉,却没开口。
然而事实还是和他想象得一样,通信系统中断,电话根本不可能拨得出去。他只是不想在她惊慌的时候,再说出来,生生的掐断她的念想。
雷允晴却像失了主张,茫然的说:“我手机好像坏了,你的借我一下。”
他不语,默默的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她一遍遍的按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可是不通,不通,怎么也打不通。
她不解的抬起眸子:“怎么……”
“我的也坏了。”他已经替她回答,按住她的肩,笃定的说:“会好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嗯。”她很轻很轻的点了点头,可是双脚却很软,像是踩在棉花上,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一下午的,一直到晚上,余震仍然不断,他们还是不能回到酒店里去。各地的情况稍稍稳定,新闻不断刷新地震情况,气象台的警告一波接着一波,经过最初的恐慌,如今她只觉得麻木,浑身疲惫,没有半分力气,但还是得撑着,所有的人都在撑着。
他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这次回去我一定要申请补助,还要放个大假。”
她勉强的牵了牵嘴角:“我今年的年假还没有休了,回去就递申请。”
两人有些怅然的互相望了望,都笑了。
“每天工作工作的,我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如果现在死了,多可惜,我都还没有穿过婚纱……”她不甚唏嘘。
他却不说话了。从这个角度能望见她的侧脸,微仰着下颌,目光望定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又似乎只是透过那层混沌的云雾,看着一些根本看不到的东西。
他咳了声,半晌才说:“到时记得发请柬给我。”
她笑了:“等回去再说吧。”
他们一直在街上站到半夜,人流才渐渐被疏散,但酒店一直是彻夜通明,纵使疲惫,恐怕也没人能睡得着,只要稍有风吹草动,立刻能在走廊上看到穿着睡衣沓着拖鞋的住客跑出来。每个人都被折腾得精神衰弱了。
雷允晴睡不着,就靠在床垫上一直拨弄自己的手机。酒店的电话早就被切断了,她现在只能依靠手机那点微弱的信号。
大概凌晨五点多钟的时候,竟然叫她拨通了!这个时候,国内也应该是酣眠的时刻,她既惊喜又有点担心的握着手机,只怕这好不容易拨通的电话会没有人接听。
铃声大约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陆子鸣久违的声音。
其实并不算久,只隔了不到30个小时。可是又有一光年那么久似的。在经历了下午这一场浩劫之后。
陆子鸣抓起电话,声音很是急躁:“囡囡,你有没有事?我看见新闻说日本地震了,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你现在在哪?”
他一连串说了很多,信号很弱,沙沙的,能听到一半,另一半只能靠猜。
她忽然就觉得鼻子很酸,一吸眼泪就要掉下来。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陆子鸣在那边急了:“囡囡你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吗?秦阿姨和雷伯伯都急死了,你怎么样?你说说话啊?”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小声说:“我没事……现在在酒店……”
她好像听到他在电话里长舒了口气,然后又是一阵静默,两个人忽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即使什么都不说,她也能感到一种淡淡的温暖和感动徜徉在身边,他身上的气息,温度,好像能透过这看不见的电波一直传递过来。
他又说了些什么,信号太差,时有时无,能听到的时候也伴着沙沙的噪音,可是她舍不得挂,就这样捧着,把电话贴在脸颊上,任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三十一,暖雨
一直到天明,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整座东京像是刚从死亡线上活过来,绽放了第一缕红霞。
大的余震不在发生,有时会有较小的震动,把书本和小物震落下来。
雷允晴起床洗了把脸,换好衣服去敲韩沐辰的房门。
他也是一夜未睡,很快就起来开门。通信系统恢复后,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打电话到航空公司,果然,所有的航班都停飞了,他们得到的答复不过是“无限延期”。到后来,地震引发海啸,整个日本都处于惶惶不安中,机场索性关闭了。他们每日耗在酒店里,倒也熟识起来,偶尔开上两句玩笑,苦中作乐。
同事们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这时被困在酒店也没什么抱怨,反而他们对韩沐辰都十分好奇。几人在一起玩扑克打发时间,他总是妙语连珠,惹得女士们欢笑连连。
用张可的话说:“这年头既会唱歌,又会讨女孩子欢心,还长着张明星脸,关键家里还开着五星级酒店,还不算极品?”
她一笑置之,眼睁睁看着公司里的丫头们都犯起花痴。
等待的时间是焦虑而漫长。尤其在这灾难的阵痛中,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心不安。她几乎每天都打到航空公司问一遍,得到的答复却都是一样。她的手机信号恢复后,父母几乎每天都要打好几遍,确定她的安全。母亲叮嘱的永远都是最多,总要把当日看到的关于地震消息的新闻再给她说一遍,让她在外小心。倒是陆子鸣,连着几天没有一通电话,她也不知是和谁赌气,索性也不打给他。可是在第一晚的电话后,心里就像生了爪子在挠,总恨不得插了翅膀,赶快飞回去,她的心急如焚几乎人人都看出了,韩沐辰说:“你脸上就写了四个字:归心似箭。”
她嘴硬:“我一年也没有一次能休息这么多天,干吗急着回去?”
说完也觉得底气不足,毕竟每天最积极打电话到航空公司的就是她。同事们是都知道她好事将近的,各个笑得暧昧不明。她脸上一热,拿了把伞冲出去。
地震后东京连下了几天暴雨,她撑着伞没走几步鞋尖就湿了,更不知道出来做什么,索性拐进路边的一家便利店里,买了瓶水,站在屋檐下躲雨。雨越下越大,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马路对面倒是停着一辆黑色本田,雨刷来回不断的摇动,从她来时就一直在那儿,也不知里面是否有人。
她叹了口气,掏出根烟点上。同在屋檐下躲雨的还有一个年轻的日本男人,看见她打火,用日语说了一句什么,她以为对方不吸烟,说了句抱歉要掐灭,没想他把手伸过来,原来是借火。
她尴尬的笑了笑,把火机递过去。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闪烁的三个字,与她心里的那个名字不期然撞在了一起,顿时有种小小的欣喜和踟蹰。
她侧了侧身,接起电话,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那辆黑色本田的车灯亮了一下。隔得有点远,加上雨下得太大,能见度不是很好,她不太确定是否有人上了车,只是雨刮器仍旧开着,她的心情也像这嘈嘈错错的雨珠子一样乱了起来。
陆子鸣的声音很轻,还有点沙哑:“囡囡……?”
“嗯,”她听见他电话里沙沙的声音,不像是通信不好形成的噪音,倒像是雨点声,于是问:“你那里也下雨?”
他顿了下,随即说:“嗯,是啊,下好大。”
雷允晴沉默了,捧着手机却不知说什么。是思念吧?明明隔着重重万里,在两个国家,两座城市,感觉上却像那么近,好像只有一条马路的距离,好像只要她抬头,望过去,就能看见他。
他似乎懂她的沉默,并不打断她。难得的一通越洋电话,两个人却是都不说话。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刚要说话,忽然听到电话里他那边传来“哔”的一声,她太熟悉了,这是车载收音机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一连串流利的日语……
她猛的愣住了,再一次朝那停在雨幕中的本田望去。不知为何,她就是有那种直觉,他一定在里面!他肯定是在里面!
收起电话,一咬牙,冲进大雨里。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又怎么会在那里?这时候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