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乾隆已是年逾八旬的高龄老人了,一般人,甚至哪怕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名臣名帅猛将,到了这个岁数,也只有认命养老了,不可能再生雄心,攀越重重难关,远征强敌于几千里之外。可是,乾隆却宝刀不老,壮志仍在,为了保卫大清疆域,确保西藏安宁,他决定不畏艰险,二征廓尔喀。
廓尔喀贡马图他凭借历次征战的经验教训,仔细分析敌我双方情形,最后选择了最佳的作战布署。主要有四个方面:一是委任得力将帅,授一等嘉勇公、两广总督、协办大学士福康安为大将军,二等超勇公、领侍卫内大臣海兰察为参赞大臣;二是挑选精锐将士。此时满洲八旗已是军威不振,绿营兵疲弱怯战,乾隆乃另辟新径,重用索伦和川西地区的屯练土兵(即藏兵),调索伦达呼尔兵1000、金川等屯练士兵5000、察木多兵2000,并派御前行走护卫的巴图鲁、乾清门侍卫章京(皆勇猛之人)额勒登保、永德、珠尔杭阿等一百员作为核心,分率14000名官兵征战;三是筹办大量银米器械枪炮,仅五十六年九月至五十七年二月的半年里,就准备了600万两银子,供军需用费;四是确定用兵的方针、目的和重要策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进军的目标是直取其都城阳布,征服整个廓尔喀,战术是精兵深入,“捣穴擒渠”。随着形势的变化,后来他又修改了目标,指示前方,能灭其国,固为大胜;万一不行,也可乘胜允降班师。
《平定廓尔喀战图》之“攻克擦木”
大将军福康安、参赞大臣海兰察等将帅,遵照圣旨,于乾隆五十七年闰四月,率锐卒约6000人出征。五月初,攻擦木,此地两山夹峙,中亘山梁,惟一径可通。廓尔喀军“据险拒守,拼死抵御”,清军猛攻,歼灭守军二百余人,打了第一个胜仗。接着,交战于噶尔辖尔甲山梁,斩杀敌兵三百余人,海兰察马足受伤。再往前,成德与穆克登阿攻克聂拉木,海兰察与御前侍卫台斐英阿督索伦兵往来冲击,头等侍卫阿满泰等将弁奋勇厮杀,歼敌一千余人,攻克济咙。五月中,清军已尽复失地,敌军退还本境。
廓尔喀国王进献的藩刀
济咙西南皆崇山峻岭,道路险恶,“高山夹峙,窄径崎岖,较金川尤为险阻”。距济咙80里有热索桥,渡桥即廓尔喀界,河面宽广,枪弹不能射敌,敌军据险死守。福康安、海兰察暗遣头等侍卫哲森保等领兵翻越两座大山,绕至热索桥上游,斫木编筏潜渡,疾驰猛攻守军,福康安乘机统兵搭桥,两路夹攻,敌军仓卒败走。五月十七日清军渡桥,进密里顶大山,沿途“陡崖高矗沂越印保吧街氐蘼肪丁保拔奁降乜纱钣保奥繁曝疲荒茏ぷ恪保笏А⒔臁⑹孔洹敖月端扪孪拢瞪趵涂唷薄N逶露眨郊ふ接谛悸晨寺辏寰凸ィ俚欣�5座,斩三百余人,破木城石卡,敌军败走。清军继续前进,沿途“林深箐密,路径险峻”,东觉岭两廓尔喀国王进献的金花铁插刀
崖壁立,中隔横河,水深流急,“士卒复皆穿,跣足行石上,多剌伤,又为蚂蝗啃啮,两足肿烂”。地阴多雨,“大雨如注”,“夜则成冰雪”。清军将士艰苦行进,奋勇冲杀,屡战屡胜,先后攻克东觉岭、雅尔赛拉等木城,杀敌4000,深入廓尔喀境内700余里。七月初进攻甲尔古拉、集木集,离都城阳布仅数十里。双方恶战,福康安因屡胜而“骄满”,疏于指挥,率领部分士卒冒雨仰攻二十余里,遭敌军伏击,“木石雨下”,清军“且战且却”,势甚危急,福康安亲身督战,幸好海兰察隔河接应,御前侍卫额勒登保扼桥力战,鏖战两日一夜,敌军始退。这一战,清军克大山2座、大木城4座,石卡11座,斩敌将13员敌兵600名,清护军统领、御前侍卫台斐英阿,二等侍卫英赍等人亦阵亡,“死伤甚众”。
这时,廓尔喀王叔巴都尔萨野因清兵猛勇,连战连胜,自己失地数百里,难以继续交战,便连遣使者“乞降”求贡。福康安也因甲尔古拉一战损失重大,不可能攻克阳布消灭敌国,同意议和。乾隆帝担心福康安重蹈当年将军明瑞深入敌国粮尽援绝败死荒郊的覆辙,一再谕令福康安允降收兵。双方都有停兵诚意,遂达成协议,清军撤回西藏。乾隆五十八年正月,册封拉纳特巴都尔为廓尔喀国王,五年一贡,从此双方关系密切,友好往来。
第二部分:最大最富的贪官和逃瘛笆先酥Α�
乾隆在用兵之时,就在仔细思考变起之因和将来安定西藏之法,他联系从康熙到今天一百余年西藏历史实际,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这就是噶布伦专权,驻藏大臣虚有其名,他决定彻底改变这种状况,使驻藏大臣牢固掌握藏区军政大权,西藏严格隶属于中央。他在五十六年清高宗颁发的“金奔巴瓶”十二月二十六日的上谕中,痛斥噶布伦专权横行,滋生事端,祸害藏地,廓尔喀两次入侵,均与噶布伦“起衅”有关,剥夺其权。不久,他又下谕,将噶布伦及戴绷、第巴等官员的任用权夺了过来,规定戴绷等官员由驻藏大臣会同达赖商议拣选补放;噶布伦缺出,由驻藏大臣会同达赖,拟定正、陪名单奏报,由皇上钦定。五十七年八月二十六日,他又下谕,建立金奔巴瓶制,规定达赖等大喇嘛的化身呼毕勒罕,由驻藏大臣会同达赖,“对众拈定”,上奏朝廷。
大将军福康安等人,遵循谕旨,提出方案,会同达赖商议改定,经皇上批准,于乾隆五十八年颁布了《钦定西藏善后章程》,共29条,明确规定了中央政府拥有管辖藏区政治、军事、经济(租赋、银钱)、外交、外贸等各个方面的最高权力,在宗教上也有很大权限,达赖、班禅等大喇嘛的呼毕勒罕,需经清政府掣签挑选和批准,各呼图克图违犯国法,将受到中央政府严厉制裁,西藏进一步直隶中央。
《圣武记》盛赞乾隆治藏之功说:“自唐以来,未有以郡县治卫藏如今日者”,“自元明以来,未有以齐民治番僧如今日者”,“高宗神圣,百族禀命,诏达赖、班禅两汗僧当世世永生西方,维持教化。故卫藏安,而西北之边境安;黄教服,而准、蒙之番民皆服”,“盖至金奔巴瓶之颁,而大圣人神道设教变通宜民者,如山如海,高深莫测矣”。
“十全武功”的六大特点
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十月初三日,八十二岁的乾隆皇帝弘历因允准廓尔喀修贡停兵议和,亲撰《御制十全记》,记述他认为是“十全大武扬”的“十全武功”,谕令军机大臣将此文缮写满、汉、蒙、藏四种文字,建盖碑亭,“以昭武功而垂久远”。此时他真是志得意满狂笑欢歌了。对于“十全武功”,评价各有不同。我认为,“十全武功”有六大特点。
碧玉“十全老人之宝”
其一,战争之多,军费之巨,清朝罕有。乾隆朝一共是60年,再加上太上皇时期的嘉庆三年零三天,也就是63年。而“十全武功”,两征金川,两征准噶尔与统一回疆,中缅之役,用兵安南,总计十全武功的征战多达26年之久,较之顺治、康熙、雍正及嘉庆以后的各朝,用兵次数之多和时间之长,无一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并且,军费之多,也是十分惊人的。一征金川,军费花掉白银980至1100余万两;二征金川,7000余万两;征准平回,3300余万两;远征缅甸,910余万两;出征安南,100余万两;台湾用兵,800余万两;廓尔喀之役,1050余万两。“十全武功”共开支军费15亿两白银,相当于四年的全国财政收入,又超过了顺治、康熙、雍正三朝。
其二,“十全”不全,胜中有败。所谓“十全武功”,实际上是功不满十,这十次用兵,并非是每次皆是凯旋而归。一征金川,损兵折将,庸帅总督张广泗、经略讷亲战败被诛,皇上见获胜无望谕令班师,名胜实败。缅甸之役,将军、一等公明瑞败死小猛育,经略大学士傅恒受挫老官屯,被迫议和,匆忙撤退。出征安南,统帅孙士毅狼狈逃归,提督许士亨战死,全军溃败。初征廓尔喀,双方既未正式交锋,钦差大臣巴忠还附和藏区噶布伦之议,丧权纳银赎地,当然也谈不上功成凯旋。十全武功就有四不全,就有四次失败,怎能冒称是十战十胜的“十全武功”!并且,就是那些得胜之战,也不是所向无敌,势如破竹。征准部,定北将军、一等公班第丧命于乌兰库图勒。定回疆,定边将军兆惠被困黑水营,差一点就全军覆灭。二扫金川“十全老人之宝说”之一
,定边将军、大学士温福中枪而死,清军溃败于木果木。“靖台湾”,将军常青龟缩郡城,参赞大臣、一等义勇伯柴大纪被围于诸罗,险些身亡城毁。二征廓尔喀,七战七捷之后,大将军、大学士、一等公福康安差点死于敌军刀下,清军“死伤甚众”。由此看来,以取胜的六大武功而言,这些武功也有不甚光彩之处。
其三,大起大落,变化多端。各次战争中,军情紧急,胜负难测,瞬息突变,吉凶未卜。一征准噶尔,进展神速,来归恐后,“师行数千里,无一人抗颜行者”,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就取了伊犁,全准归顺。可是,庆功之宴刚开不久,辉特部首领、“双亲王”、定边左副将军阿睦尔撒纳即率部叛清,定北将军班第、参赞大臣鄂容安被围殉国,厄鲁特四部大乱,清军连续奋战了3年,才再次统一准部。回疆用兵,旗开得胜,败叛汗,下库车,回城纷纷纳款,可是,转眼之间,清军主帅定边将军兆惠兵败叶尔羌,被困黑水营长达3个月之久,弹尽粮绝,即将全军覆没,幸遇富德等援兵救助,始免于难。远征缅甸,主帅明瑞起初督军屡败敌兵,连奏捷报,后因长途转战,孤军深入,人疲马乏,弹尽粮绝,身陷重围,敌众我寡,兵败自尽。二征金川,主帅定边将军温福统兵数万,连取敌碉,降服小金川,进攻大金川,驻军木果木,遭敌包围,断粮断水,军心震动,大营失陷,温福中枪死,3位提督及总兵、副都统、副将、参将、游击等100余员和3000余名士卒阵亡。进攻安南,主帅两广总督孙士毅初因率军轻取东京,功封一等谋勇公,旋因违旨不即撤兵,遭敌军大举围攻,伤亡惨重,弃城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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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用兵多年,调度有方。过去人们对乾隆指挥征战的能力多持贬词,尤其是将他与祖父康熙帝相比,更认为他是相差太远,简直到了不屑一提的程度。我认为,此议欠妥,对乾隆的“武功”及其军事指挥才干的评判,是太不公正了。因为,祖孙两人所处的时代不尽一样,形势差异很大。康熙年间,八旗军的军威仍旧可观,绿营兵的战斗力也不可小看,还涌现出了图海、费扬古、赖塔、张勇、赵良栋、王进宝、孙思克、施琅、蔡毓荣、穆占等等满洲、汉军、绿营名帅勇将。乾隆年间的军队可就是远逊于前了,兵不如前,弁不如前,将不如前,帅更不如前,调动这样的军队去打仗,去攻城克碉,斩将擒王,其难度显然远远大于康熙朝,而乾隆正是在这样不利的条件下,指挥这样的军队去创立“十全武功”的。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