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朝,就是他要的宋朝!
有些年轻又如何,这并不是化妆术不能弥补的,再说年纪也相差不大,不过是5;6岁而已,加上这个孩子一举一动又哪里像十六岁?
谁说他找不到符合他心目中的演员,就是他!这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宋朝!这个演员他要定了!
徐元朗心潮澎湃,早就忘了他之前几次三番完全否定了黎语,甚至冷漠到不近人情。
正因为是全面性的否定,所以即使是几分钟也不愿意看对方的表演。
原本静止的黎语,忽然动了,前后也不过几秒钟,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动乱般,黎语强作镇定的往楼下看,又攥了下衣服下摆,手指的动作所显示出来的不可置信,都极为巧妙的让人身临其境。
“那条路太危险,我们从边门走。”他似乎在对着什么人说话,等待对方的回答,眼中是超然的冷静。
又过了一会,跳过其他人的台词,他很镇定,好像能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他们变异了,从现在起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
然后他略带犹疑的左顾右看,全身肌肉紧绷,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就是远远的都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他在观察什么,身体微微弯曲,然后挥了下手,短促的命令道:“走!”
正处在危险的环境里,徐元朗从他的肢体语言,神态和细微眼神中看出了他所表达的含义。
他是在用灵魂演戏,把自己当做彻彻底底的戏中人。
黎语手上的青筋似乎都因为握得太紧像是要爆掉一样,额头甚至渗出一些汗液,被那双慌乱的眼神望着的时候好像能完全体会他来此心底的恐惧感。
“我们可以出去,相信我。”他面对着空气,好像对面真的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很不安,他明明很害怕却还安慰着周遭其他人。
让人忍不住心酸。
然后,他似乎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左右观察。
他在找人!
一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而且那个人也许情况很危机,因为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没有目的性,只有表情始终凝重,这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从这片刻,就能看出他有多在乎那个他要找的人,他似乎在走楼梯,明明是平地却能从他自然而然下楼梯的动作和借助扶手的力道反弹奔跑中感受到,这都说明他现在正从一个楼道下去。
可能只是过了几十秒,他的嘴唇也开始发颤,大约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甚至脸色都越来越白,伪装不出的惧怕,即使一句台词都没有,但任谁都能看出平静的外表下他的希翼和恐惧。
好像只有找到他要找的人,才能平息下来似得。
猛然,他的身躯忽然颤了下,向前跑的冲力硬生生戛然而止。
似乎有什么阻挠他,他忽然停了下来,所有肢体动作都像是被对面突如其来出现的东西给吓到,紧迫的四下寻找着什么,弯身捡了起来,是武器!
因为那一刹那,他眼底似乎含着一丝喜悦。
他的手型,是棍子?
明明知道剧情,但就和每一次看剧本都有不同的领悟一样,看到黎语的表演徐元朗感觉自己好像重新从他人的视角再浏览了一次剧情,是从平面文字跳脱成具象,他不由的紧紧盯着。
这个从刚才就散发书香气息的人脸上忽然谨慎了起来,他发白的唇好像有些哆嗦,也许是在给自己打气,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攻击,攻击的还是曾经是人类的人。
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狠狠敲打下去,他瞪着迷茫的眼睛看着被自己一棍子打死在地上的人,好像还没从中回神,猛然,他的眼神又是一变,连徐元朗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明明这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学校没有景物没有人类甚至也没有饰演对手戏的人,但他的演出就好像那些东西都是存在的,只是其他人看不到而已。
几乎下一刻就如同一头猎豹般,比刚才更疯狂的寻找,只是这次他显得更加焦急,也更有目的性,他似乎知道那声音在哪里发出的。
眼中的执着,只消一眼就能被烫伤一样,那是一种深沉的感情,好像要透支他灵魂的感情。
他慌乱中还竭尽所能的保持冷静,只是颤抖的眼睫毛和忽闪的眼皮透露出内心的情绪。忽然,他的身体在转弯后,整个人像是被榔头敲在原地,惊骇混合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发自内心的崩溃,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微妙变换,将脸部神情转成怒不可遏的狰狞。
犹如来此地狱的复仇之鬼。
这样的情绪转换,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是不可能那么自然表现的,在人眼中,所有表情和眼神变化,都是极为细微的难以察觉,有时候一个僵硬的表演甚至让观众会常常出戏,这也是一些特写和慢镜头给演员最大的考量。
如同黎语这般在这里即时发挥,短短几分钟里,由于奔跑走位的缘故,甚至离徐元朗有些远,但只是这么看着他就能猜对对方的神情。
这怎么可能!?
居然是一个完全没有演戏经验的外行人,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甚至只有十六岁而已!
更甚者,从一开始的表演到找人再到找到人后的表现,总攻也只有几句台词,全靠演员的表演让人知道剧情,这里面的艰难程度作为导演他再清楚不过,台词是帮助演员更快的给观众临场感的辅助道具,但明明没有深入的刻画当时情景,黎语却自主的补齐了整套表演。
甚至,刚才黎语看剧本的时候连2分钟都不到。
这世上真的有天生适合演戏的天才吗?
而徐元朗永远不知道,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对黎语来说,是真正的十年功。
“元朗,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辆车从不远处开过来,一张美丽温婉的脸探了出来,似乎有些疑惑看着两人。
是莫晓冉,今天她也依旧陪着老同学在这里当试镜考官,她的工作非常多,与徐元朗以前的关系也没有那么要好,就是比普通同学的情谊再好上一些的交情,可毕业后那么多年没见,什么情义也都烟消云散了。
能在徐元朗刚回国最困难的时候还这么拔刀相助的,她算是头一个了。
不过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造就了她在这个圈子里的好人缘,这人缘有不少是铁打的关系,并非只是表面客套。
徐元朗刚想回答,就见黎语好像入戏太深,还要继续演下去的样子,赶紧喊了暂停,“黎语,可以了。”
刚才那一段是男配宋朝要去找女友的段落,看着时间好像很长,但实际上黎语演了还没有五分钟,而接下去就是宋朝崩溃的痛苦声以及抱着被咬伤昏迷的女友,这一段感情太过充沛,而现在突然出现了莫晓冉,他也没办法再集中看表演。
在喊完他才发现,原来这么几天他已经记住了这个少年的名字。
“晓冉,能麻烦你帮我个忙吗?”
徐元朗喊的五个字就像暂停键,几秒后黎语所有的情绪抽离,恢复了现实里乖巧羞涩的模样。
还没等莫晓冉回话,黎语就已经走近,他面带恳求,“徐导,我还没演完,现在也没有到十分钟,您再看看……”
“没那个必要。”
听到这句话,黎语几乎克制不了脸上的苦笑,他为了今天准备了太久,从前世最初偷偷摸摸的练习到今世,只要有空他都会反复折磨自己不断重来,从没浪费过他人的教导和自己的时间。
但他终究没有失态,轻声感谢徐导肯给他拨冗了十分钟,对他而言即使没成功也是一次机会,“谢谢您给了我机会。”
既然给了机会也没得到,他自然不会强求。
这只是失败中的小小一次,不代表以后没有成功的机会,不能因为现在就否定未来,他不停在心中安慰自己。
其实一次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积累下来的自我否定,那是再乐观的心情都无法挽救的挫败感,极为消耗再次尝试的勇气。
大概是黎语脸上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太过明显,徐元朗才发现刚才的话容易引起歧义。
“傻孩子,我的意思是不用再演下去,这个角色非你不可!”
啊?
黎语忽然抬头,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没组织好对方的话中含义,可不就是惊喜过头,从谷底又突然坐上云霄飞车的感觉。
“你这家伙,又欺负人家孩子了,早点说清楚不就好了,让人吓成这样。”莫晓冉看着眼前的英气少年,想到刚才徐元朗和少年的肢体动作,才缓缓回过神来,也就是刚才两人在排戏?
难怪动作那么奇怪,特别是刚才徐元朗那目不转睛的样子,她可以想象徐元朗有多么全神贯注,看来她刚才是打扰了这两人了。
“哎哎哎,我这不是高兴过头了吗!黎语,你真的是第一次演戏?”他实在难以相信第一次能有这样的表现,他现在都万分后悔之前那样的态度对黎语,差一点!就差一点要错过这个天才,再也找不到他心中最适合的宋朝人选了!
“是、是第一次。”黎语有些不好意思,的确是这辈子第一次试镜。
徐元朗不由的越看黎语越顺眼,一脸兴奋的对莫晓冉道:“我听说你待会要参加慈善拍卖会,顺便把这孩子带上怎么样?”
“什么,你认真的?”莫晓冉还是头一次看到老同学对小辈这么好,这意思很明显是要欠她这个人情,给少年一个对外交流的机会,这样的会场往往不会谈成重要的合同单子,但却是很好的扩展人脉的场所。
前世,也是类似这样的聚会,黎语认识了太子,当上了助理。
以莫晓冉对徐元朗的了解,这显然是起了惜才之心,不想让少年心血来潮演了一部就没下文,这是想彻底将少年拉进这个圈子的意思。
她还清晰的记得,徐元朗前两天是怎么彻底拒绝少年的,那明显是一点都不考虑的样子,她也有些了解这个老同学是个多固执的人,九头牛都拉不回。
这下她是真的有点好奇了,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开过来,至少也等看完少年的表演再说,是什么表演才短短几分钟就让徐元朗改变了主意?
要知道徐元朗这人只顾着拍戏,对其他的事情都是应付应付而已,也正因为这样的态度才是莫晓冉最为欣赏的。
一个专心做事业并且严以律己的男人,迟早会成功,所以她愿意在他捉襟见肘的时候选择雪中送炭。
“带他去见见世面,你想啊,这孩子马上就要和咱们当同事了,提前熟悉下这个圈子里的环境不也挺好的吗?再说了,你也不需要特地带他,我就想让他感受下氛围。成吗?”
“你几乎没拜托过我什么事情,我怎么可能拒绝你。”
“小帅哥,愿意当我今天的男伴吗?”莫晓冉巧笑焉兮,果然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并非是容貌,而是她通身的气质使然,这是一种常年形成的悠然婉约。
黎语还记得,过不了几年,这位今日的当红花旦就会嫁给一个痴心追求她多年的海商,息影多年后再次复出的电视剧甚至创下了新的收视率。
她是一棵常青藤,名副其实的金鹰女神。
黎语有些受宠若惊,但面上还是自有一股淡定,“我的荣幸。”
“那么,我的骑士,现在上车吗?”莫晓冉还挺喜欢这个少年老成,有些僵硬实则害羞的少年。
黎语感激的给徐元朗鞠躬,他知道这一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