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的立场已经一清二楚。人们撤回了其他的提名,罗斯福在一片掌声中被提名为副总统候选人。罗斯福对自己这次被选为候选人,没有进行什么活动。
回顾这次选举,罗斯福的被提名如果说不是必然的,似乎也是完全自然的。但事实并不如此。其他的候选人也符合被推选的条件。虽然罗斯福的一些朋友为他开始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支持活动,但他缺少有组织的机构替他展开竞选活动。他曾经支持麦卡杜,而且考克斯从未和他见过面。罗斯福本人对选举结果也感到有些惊讶。如果说他被提名是由于他的姓名和他的住址等幸运情况,则另一方面也由于他和坦慕尼的关系已经改善(这一政治名声已传到纽约州外),以及他在海军中的良好政绩。
罗斯福和考克斯一开始就面临关键性的策略问题。他们应当在多大程度上把国际联盟问题当作他们竞选运动的基础?他们显然不可能抛开这个问题,但可以降低调子,同时大肆渲染一些国内问题——诸如税率或“共和党的反动”等经过考验的问题。而这正是许多民主党领袖极力要求他们做的事。人们指出——后来事实证明他们的分析相当准确——共和党人由于未对国联盟约承担任何义务,可以使国联的支持者和反对者都支持哈定,而民主党内的一些大集团,特别是爱尔兰裔和意大利裔民主党人将不予以支持。
然而,考克斯和罗斯福决定把国联问题作为他们竞选运动的中心议题。他们一同拜访总统,以这个行动来象征他们的意图。威尔逊坐在白宫的门廊里,头发灰白、面容憔悴,一条披巾盖在他那瘫痪的左臂上。根据罗斯福后来的回忆,考克斯当时说:“总统先生,我们百分之百地同你以及你的政府意见一致,也就是说,在国际联盟问题上和你完全一致。”总统又显得生气勃勃了。“我非常感激”,这是他所能说出的惟一的一句话。
有人劝告这两位民主党候选人,由于他们是执政党的代表,他们在竞选中对共和党人应后发制人。但他们不听劝告,决定采取一个大胆的计划。另一方面,哈定决定采用当年麦金莱的方式展开前廊竞选运动。罗斯福则渴望启程。从8月中旬到选举日,他几乎毫不停歇地旅行,通常乘坐挂在普通火车后面的专车,有时乘汽车,有一次乘飞机。8月,他的活动范围遍及西北部,然后在9月间到了新英格兰和纽约州,接着重又折向西北部,采取更南面的一条路线,一直到达科罗拉多州。他在竞选的最后几天,又在他家乡所在的州紧张地进行竞选活动。10月初,他在麦迪逊广场公园作最后一次讲演。他大概发表了一千多次演说。
第四章1920年——庄严的公民投票(2)
作为先遣人员替他奔走的是民主党的一位宣传人员,名叫斯蒂芬·厄尔利;随他一同旅行的是一位名叫马文·麦金太尔的总助手。豪则先在华盛顿和纽约,后来在竞选火车上给予协助。厄尔利断断续续的报告给这位候选人提供全国的政治形势。他从斯波坎发给麦金太尔的电报说:“华盛顿州禁酒。兴趣集中在开垦土地和击败超党派同盟等问题上面。老板将被要求发表他对超党派同盟以及他们的激进派的看法。这个地区非常感兴趣。……我坚决建议你不要直接打击超党派同盟。伐木业是重要的行业。小麦为主要农作物。发展农业是全部目标……”
厄尔利最后断定人们对于国际联盟不感兴趣。威尔逊在全国旅行时未能激起人们对它的兴趣。随着罗斯福旅行的延续,关于人们反对国联的情绪的报告更加令人沮丧。看来几乎在所有地方,形势都介于冷漠与断然反对这两种态度之间。厄尔利报告说:“新罕布尔州毫无希望。爱尔兰人猖狂已极。”麦金太尔在明尼阿波利斯发现人们对国联缺乏兴趣,他们想的是他们的“肚子是否填饱了,而不是他们的战时盟友”。
但是,罗斯福抓住国际联盟问题不放。他极力试图用直接向共和党候选人发问的方式迫使对方采取守势:“如果美国能参加目前的国际联盟,条件是国联不能违反我们的意志把它的意志强加给我们,如果事实能够表明我们在宪法上和议会方面有关战争的权力充分地得到维护,那么,请问哈定参议员,你会赞成我们参加吗?”罗斯福知道他不会得到回答,同时也知道哈定所以保持缄默是因为害怕疏远以参议员海勒姆·约翰逊为首的反对参加国联的共和党人和以前总统塔夫脱为首的赞成参加国联的共和党人。哈定以他那令人恼火的方式,继续在他的前廊上发表充满陈词滥调的言论。
然而,罗斯福并没有把他的全部子弹都用来攻击国联问题。他触及各种各样的主题:税率、传说哈定将采取对农民生产的小麦给予美元补贴的办法、共和党人的竞选经费开支过大、人数不多的一个小集团对哈定的控制等。他提出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大体上比以后的计划在时间上提前了,其内容是:给农民提供较好的销售便利和居住条件、一项投资十亿美元的自然资源保护与发展计划、较高的劳工标准、同拉丁美洲改善关系、和各国建立更密切的经济关系。他赞同威尔逊执政时期通过的法律。
罗斯福在大半时间里开展了机智巧妙而又积极进取的竞选活动。这些活动引人注目,却没有过分突出罗斯福自己而使主角考克斯州长黯然失色。但他也犯过错误,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比尤特。当时共和党人指责说,英国将在国际联盟大会上控制六票,这句话刺痛了罗斯福,于是他便说美国将控制十二票——即美国南面的那些小弟弟的票。事实上,他还接着说,他和丹尼尔斯确实控制了其中两票,因为他们“和两个小共和国的统治有些关系”。他又微笑地补充说,他在海军工作期间,曾亲自起草了海地的宪法。
这是一个可怕的、愚蠢的错误。共和党人大惊小怪地指出这个错误,拉丁美洲人感到受了侮辱,国务院弄得狼狈不堪。而罗斯福则使用了政治家惯用的手法使自己下台——宣称他的话被人错误引用了,应加以“澄清”。
罗斯福这个姓继续发挥它的魅力。人们挤到这位候选人跟前说:“我曾投过你父亲的票。”或者说:“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共和党人为了抵消这个恼人的误会所造成的影响,派年轻的小西奥多·罗斯福上校尾随他的堂叔。这位上校在谈到他的远亲时说:“他是一个和我们看法不同的人,他身上没有罗斯福家族的印记。”更重要的是,哈定终于离开他的前廊, 发表了一些树桩演说。
虽然罗斯福知道一个候选人往往会被向他欢呼的听众和表示良好祝愿的人弄昏了头脑,但他在选举的前一天仍抱有极大的希望。他的希望很快就成为泡影。共和党以超过三百万票的比数取胜,双方的票数为16、152、220对9、147、553。这是总统选举史上最大的一次胜利。共和党人将以三百席位对一百三十二席位的比数控制众议院,以五十九席位对三十七席位的比数控制参议院。在罗斯福的家乡纽约州,哈定所获的票数超过考克斯一倍多。
威尔逊感到非常痛苦。他说:“我们本来有机会可以在世界上取得领导地位。可是我们把它失去了,我们很快就会目睹这一切造成的悲剧。”考克斯以一个竞选老手的风度接受了失败。罗斯福也是这样,但他是向前看的。他对一位朋友说,失败的时刻是为民主党将来取胜制定计划的最好时机。
第四章青云直上的政治家
1917年末一个星期日的夜晚,萨拉·德拉诺·罗斯福手里拿着书,坐在起居室里,这是她在海德公园家宅新盖的南面一排房屋增添的一间房。她很喜欢这个布置雅致而又舒适的房间,墙上悬挂着吉尔伯特·斯图尔特绘的詹姆斯的曾祖父画像,它有宽大的窗户、大理石壁炉和高高的书架。但今天晚上,她的心情沉重。富兰克林和埃莉诺刚在这里度过了周末,并进行了一次长谈。这次长谈的结局变成了海德公园罕见的情况——一场家庭争论。这场争论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意见分歧,其核心问题是一位慈祥的母亲企图不让儿子离家,而要他留在这个家庭庄园的安全怀抱之中。但这个企图是注定要失败的。更重要的是争论的根源在于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出身贵族家庭的人竟然希望和民众打成一片,竟然要同政治生活中那种粗鲁的言行以及种种妥协结下不解之缘。这对年轻夫妇刚刚离去,萨拉想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快回到纽约的家里了。最后,她合上书,走到隔壁舒适的私人房间,坐在写字桌前向她的儿子和媳妇倾诉衷肠。
她写道:“……亲爱的富兰克林,也许你经过进一步考虑或更进一步考虑以后,会认识到我至今也没有错。……人们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实行民主化。但如果我们爱我们自己,如果我们爱我们的邻居,我们就负有树立伟大的榜样的义务。”她说,她对人们不拘形式、作风随便的发展趋势、放弃家庭生活、传统和尊严等旧式美德的做法以及有些人有意成为“符合大众需要的多面手”的倾向感到可叹。“我不能相信我亲爱的富兰克林本人说出的话真正代表他的思想感情。”萨拉·德拉诺·罗斯福认为,贵族的责任就是要使自己胜过别人,为那些不如他们幸运的人们树立一个学习的榜样。对于她——以及和她相似的许多其他人——来说,幸福康乐是涉及个人而不是公众的事,而且过去比将来更为珍贵。然而,她的儿子虽然对她体谅而且充满深情,却已经走出了海德公园的圈子。
这封信是一个母亲企图对她的儿子继续保持控制的一种绝望的努力。从更深的意义来说,它甚至是旧日的海德公园向必须成为“符合大众需要的多面手”的这位青云直上的政治家发出的一声无望的呼唤。差不多十二年的时期过去了,罗斯福已经从海德公园、格罗顿学校和哈佛大学的狭窄的生活圈子里走了出去,担任了各种责任重大的职务:政治家、议员、行政官吏和战时领袖。这个出身于乡绅家庭、赫得逊河流域的贵族后代以平等的态度同衣着随便的劳工及戴圆顶帽的坦慕尼分子打交道。难怪这位母亲不懂得她的儿子为什么要从海德公园出发,去作这么遥远的旅行。然而这种旅行在许多年前却已经开始了。
这个家庭一直被恰当地称作具体而微的政治王国,在这个王国内,一些与后来的政治生涯有关的习性已经根深蒂固地形成了。在他的童年时代,年轻的富兰克林的个性中显示的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他对家庭的灵敏的接受能力,以及经过一段感到羞怯的时间后对仆人们的灵敏的接受能力。在一般情况下,他愿意和他周围居于统治地位的势力进行妥协。这不仅是由于他有适应能力,也是由于他有能力找到办法和形形色色的不和谐的集团和个人搞好关系,同时不打乱使他成为今天这样的人物的微妙的平衡。在格罗顿学校,他和教师们相安无事,因此他不得不有意从“老顽固”那里招来一次处罚,借此调整平衡,以便和他的同学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在哈佛大学,他设法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