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竞挑了挑眉毛,吐出的话是一贯的冷漠残暴。“我并没有叫你过来,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对她说。”
张慎哲为难地欲言又止,最后仍是遵照上司的指令,到门外待命。
他一消失在门后,夏竞立刻嘲讽地望向还站在原地的房琦湘。
“关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话要辩解?”他微扯起嘴角,那笑容看来却有些狰狞。
看来,自己先前实在太低估这个女人了,没想到她外表看似柔弱,狠毒的小动作倒是不少!先是处心积虑地跳槽到他所负责的公司,现在发现从自己身上讨不到什么甜头了,就打算同归于尽了吗?
在他仿佛面对敌人的警戒眸光中,房琦湘努力挺直腰杆,丝毫不被他先入为主的态度击倒。
“那个出卖公司机密的人不是我,我只能这么说。”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神情磊落大方。
“如果说,我有证据证明那是你做的呢?”夏竞眯起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女人还真有趣,死到临头了还嘴硬,难道她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可以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算了吗?!
房琦湘不可置信地瞠大双眼。“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做这种事!”虽然她极力保持冷静沉稳,但声调仍是忍不住扬高了几度。
她敢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泄漏任何消息给以前的公司,那所谓的证据究竟是哪里来的?!
忽然问,她的脑中灵光乍现——这一定又是周怡芬那个女人安排的陷阱!
“是吗?如果有人能证明,就是你亲手将所有企划资料交给他,让他一字不改地抄袭呢?”夏竞压根不相信她,迳自冷着脸说着逼供的话。“殷桦这个人,你认识吧?”
房琦湘难以承受地闭了闭眼,以再清晰不过的声音说道:“我没有做!”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她现在只想将全副精神摆在工作上,专心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每个月能够领到一笔优渥的薪水养家,这样她就很满足了,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微渺的心愿,他们都要费尽心思阻拦?!
“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念在我们的旧情上,我不会要你负法律上的责任,不过,劝你还是自己递上辞呈吧!”他丝毫不理会她的解释,迳自宣布判决。
她受够了、真的真的受够了——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希望自己消失,那她成全他们总可以了吧?
“好!我会递辞呈。”她完全没有考虑似的立刻点头,放弃任河澄清的机会,一心只想快快从这团泥沼里头挣脱。
“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她异常干脆地答应,反而让他心生怀疑。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居然这么轻易就放弃坚持,承认那是自己做的?
虽然仍有些疑虑,但是总算能清除心头的大患,也找不出吃亏的地方,他当然得好好把握!
“你可以走了,下班前把东西收拾干净,明天就不必来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索性决定连辞呈也免了。要她直接离开就好。
面对他的绝情,尽管她已经一再告诉自己要死心,胸口依旧剧烈地痛着,几乎要逼出她的眼泪……
房琦湘倔强地将眼眶里的热气吞回去,头也不回地走出这问专属办公室——
一关上身后的木质门板,苦苦忍耐的泪水立刻应声而落。她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疾步躲到安全门后头……
这样根本算不了什么!现在所有的痛楚,将来全都会变成自己重新站起来的力量,所以,她不怕痛,她一定会撑过去的!她一边压抑地啜泣着,一边努力地说服自己。
她一定可以忘记那个总是深深伤害自己的男人,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一定可以的……
夏竞瞬也不瞬、紧紧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纤弱的身躯被合上的门板掩住为止。
为什么她会答应离职的要求?如果她真的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就应该矢口否认到底,继续留在“夏益”为所欲为啊?
其实他刚才只是在套她的话,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就是她泄露新产品内容给殷桦的。
虽然将看了就心烦的她赶出自己的视线范围,是他老早以前就想做的事情,但她就这么干脆地接受处分,他心里反而开始有点不舒坦……
莫非她找到了比自己更好的对象,所以才这么毫不留恋地甩掉这一切?
想到这种可能性,男人原本铁青的脸色更加深沉。如果这时有人待在他身边,肯定会被周围那凝滞的空气压得喘不过气。
不一会儿,像是发现自己荒谬可笑的反应似的,他自嘲地笑了笑——
从今以后,那女人想怎么胡搞瞎搞都不干他的事情,他何必自寻烦恼?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不该再有交集的人,自己陪她玩了那么多年的“朋友游戏”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她不该再有所妄想。
他点燃一根烟,从椅子上起身,望着落地窗下繁忙拥挤的交通,心里却蓦地感到空洞洞……
他们之间,真的只是“朋友游戏”吗?
☆☆☆。4yt。☆☆☆。4yt。☆☆☆
两个月后
离开“夏益”以后,透过朋友的介绍,房琦湘很快地获得一份食品加工厂的兼职工作。
因为是兼职,她可以一边找工作、一边赚点微薄的薪水,这么一来,家里也不会面临像上次那样完全断炊的窘境。
这间食品加工厂的历史相当悠久,里头的员工都是上了年纪的元老,从设厂之初就跟着工厂走到现在,像她这样二十几岁的女子,居然会愿意到吵杂闷热的加工厂工作,简直是个异类。
也正因为这样,其他年长的女工一看到房琦湘年轻柔弱又有礼貌,都纷纷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三不五时便关心问候她,深怕她吃不消,还常常从家里带料理给她进补。
天气越来越热,再加上巨大的锅炉里二十四小时都烹煮着食材,由铁皮所搭建而成的工厂,温度总是超过三十度,闷热得让人头昏眼花。
“阿湘啊,我冰了一锅绿豆薏芒汤在冰箱里,回去的时候记得拿喔!”趁着工作较为悠闲的空档,最疼爱她的阿雪姨不放心地再三叮咛。
“谢谢你,阿雪‘姊’!”房琦湘露出开心的笑容,半开玩笑地谄媚这个热情又可爱的老妇人。
“唉唷——你这孩子真三八,居然吃起我这个老豆腐来了!”果不其然,阿雪姨立刻红着脸一掌拍了过去。那得意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滑稽模样,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一向爱嚼舌根的美娇姨忍不住犯起老毛病。“欸,阿湘,听说副厂长在追你,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
一旁的婆婆妈妈们看终于有人问出这个大家好奇已久的问题,也不由得拉长了耳朵,紧张兮兮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没有啊,你们怎么会这样认为?”已经数不清到底被问过几次这种问题了,房琦湘无奈地摇摇头否认。
美娇姨不太相信地眯起眼。“真的是这样吗?可是上次我明明看到你和副厂长出去约会吃饭喔!”
大伙儿一听到这个天大的新八卦,不禁异口同声地“哇”了一声。
“我们没有约会吃饭啦!”房琦湘抚了抚开始抽痛的额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那是因为我家和副厂长那天要去的地方顺路,他只是顺道载我一程。”
经验老道的婆婆妈妈们果然不信这套,马上用更火辣直接的攻势逼问她。正当房琦湘无法招架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墙壁上的广播蓦地响起,传言中的男主角——副厂长从办公室呼叫她过去一趟。
“嗯?人家叫你到办公室去耶!”美娇姨露出“你们看,我就说吧——”的得意表情,坏心地调侃她。“还杵在这里干嘛?赶快过去啊!”说着,还抢走她手上做到一半的工作。
唉……房琦湘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好长的一口气,拖着无力的脚步来到副厂长办公室。
“副厂长,请问有什么事吗?”她淡淡地笑着,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总是很容易被上司投以“热切”的关注。思及那个浑身冰霜、难以靠近的男人,她缓缓垂下眼睫。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你不要紧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副厂长黄志新穿着工厂的制服,憨厚地搔了搔头,有些羞赧地道:“我今天也顺路,你要不要搭我的便车?”
他示好的态度这样明显,她要是再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也说不太过去。
“谢谢,那就麻烦您了。”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过在回家以前,我还要到一个地方去接人……”
☆☆☆。4yt。☆☆☆。4yt。☆☆☆
晚上八点,第一波下班的人潮刚过,路上虽然不似刚才那么拥挤,却也称不上顺畅。
夏竞驾着朋驰跑车,烦躁地望着不远处的交通号志又转为红灯,这已经是他在短短几公里内所遇到的第三个红灯了。
这附近的交通流量颇大,看来应该不会马上变换号志,他不耐烦地从怀中掏出一根烟,就着打火机微弱的火焰点燃。
倚在半开的车窗上,他脸色阴鸷地吞云吐雾起来。自从把房琦湘那女人赶走以后,她就像是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样,不但不再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怎么回事?这女人真的放弃了吗?或者,她找到了更好得手的对象,所以才毫不眷恋地转移目标?
后头遽然传来催促的喇叭声,他定睛一看,才发现绿灯早就亮了,而自己居然想那个女人的事情想到失神。
因为起步晚了,到达下个路口时又是一个红灯,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注意起路旁的街景。
一辆老旧的发财车停在他的斜前方,蓦地,从那辆车上跃下的一道瘦弱人影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房琦湘穿着剪裁合身的衬衫与棉质长裤,使她纤细的身躯看来更加柔弱。
她脸上挂着一贯的浅浅笑容,走向路旁的某间商店,接着,他注意到她的旁边亦步亦趋地跟了一个陌生男子。
夏竞直觉地上下打量起这名穿着朴实的陌生人,看着他脸上再明显不过的爱恋表情,忍不住一阵恼怒。
那女人的新对象,难道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子?!她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这又是她故意要引起自己注意的手段?
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早该忘掉的女人大动肝火?!
然而就在他难以忍受这样诡异的心情,准备踩下油门尽速离开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让他差点掉了嘴里的烟——
他看见房琦湘漾着满满的笑容走进一家安亲班,没多久,一个小男孩亲昵地赖在她的怀里,见到那名陌生男子,还热情地讨着要抱抱。
夏竞整个人狠狠地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思考——
那、那是琦湘的儿子吗?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这么说来,那个陌生的男子是孩子的父亲?!
他的脑筋终于开始运作,却越想越混乱。
难道就是因为她有孩子要养,所以才死赖在“夏益”不肯离开?这么说来,那个泄露机密的人就不可能是她了,她没有必要牺牲一份薪水稳定的工作,只为了要报复或摆脱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从头到尾,他都误会琦湘了?其实琦湘对他根本一点企图也没有,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