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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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行走-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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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健牛拖车,逃出山洪

      1999年的夏末,我刚刚走出怒江大峡谷,正处在云南西北部的澜沧江东岸河谷地带的兰坪白族普米族自治县辖区,东是云岭山系,西为南北走向的怒山山脉,山势北高南低。这一地区居住有白、普米、傈僳、怒、独龙、彝、汉等民族,山区、河坝均有不同民族分布其中,是典型的区域多民族杂居状态。境内山势高峻,江河纵横,森林茂盛。由于特殊地质构造和江河支流的长期侵蚀,峡谷、山谷四周群峰林立,悬崖峭壁居多,滑坡、崩坍现象时有发生。    
      结束了对普米族的访问,自治县常务副县长和润才先生、普米族企业家和国生先生、杨国旺先生等给予我莫大的关怀,并特意送了两箱当地特产“兰坪醇”酒(在以后的旅程中,这两箱酒为我解决了很多难题)。好客的主人用他的专车护送我至与剑川县的交界处,宾主挥手告别。    
      我一边驾车,一边想着下站采访白族的计划。白族主要聚居在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的各县。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大理就借电影《五朵金花》的影响造势,以她得天独厚的“苍山洱海”的自然风光和“蝴蝶泉边”的浓郁风情享誉海内外,已经开发成著名的旅游景区。我在1984年骑单车考察时就曾来过这里,对他们的雪梨、沱茶、扎染、大理石雕刻、“三房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的住房形式以及崇圣寺三塔、“霸王鞭”等有了一定了解。这一次,我决定不去大理,而是绕道北上,去剑川县这块还未被开发的白族聚居区进行寻访,去体验原汁原味的白族风情。    
      一块“前方修路,禁止通行,请走便道”的木牌立于路中央,我只好拐向一条沿着幽长峡谷修筑的简易便道。在没有禁止乱砍滥伐的年代,有无数卡车拉着严重超载的木材从这条路上通过。如今,这里已规划成自然生态林,所有砍伐队都撤出了林区,只留下这千疮百孔、破烂不堪的便道。这几天连降暴雨,使本来就极差的烂路变得更加难行。吉普车七扭八拐地寻找着可以通过的泥泞路面。在一些路段中,已形成“路中河”与“河中路”的状况。    
      越往里走,峡谷越深,狭窄不堪的路道沿着一条不知名的河流向上延伸。天上下起雨来,很大很猛,暴雨卷着泥沙使河水显得混浊不清,和着风雨的节奏,向下游迅急奔腾。路边的峭壁上不断有碎石飞落,那是雨水冲刷掉了泥土,使得石块无以依托,塌方、沉陷、泥石流等自然现象就是如此形成的。所以我不敢有片刻疏忽,全神贯注地驾驶着车辆。    
      北边的天空愈发地暗了下来,森林中的树杈在狂风中猛烈地摇晃,一条条树枝也像狂舞的皮鞭,在空中呼啸着。一些枯枝败叶被风打得旋转着,飘舞着,纷纷落入泥泞的地面。狂风夹杂着暴雨无情地抽打着车体,发出阵阵“唰”、“唰”的响声。仰望天空,只见头顶上乌云翻滚,犹如千军万马,汹涌着,奔腾着,直向这边扑来。霎时周围变得愈加黑暗起来。    
      暴风雨追赶着乌云,天上喷射着闪电,用它的响雷,劈砍着无边的黑云,从高山森林深处、从天地之外,震撼着一切……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独自观察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的壮观天象,对那种大自然的神力,那种巨大的神秘力量有着无比的好奇。它能将我与整个现实世界暂时地阻隔开来,去肆意地遐想那个未知的宇宙……那当然是一个小小少年站在窗前的遥想。    
      现在,当我注视着这不知哪是尽头的暴风骤雨、雷鸣电闪,却显得六神无主起来。在这样一个陌生环境里,有太多未知与神秘的事情是自己无法预知和把握的,那种奇思异想的浪漫在这里变得那么幼稚可笑,它完全不是躲在建筑物中观赏雨景的感觉,而是像面对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怪兽。它毫无保留地发威使我害怕,使我深深感到大自然原始力量所带来的恐惧。此时的雨水不是倾盆而下,倒像是决了堤似的自天而降,打在车体上一无间歇,使人要疯狂,要窒息。有时使我感到如果它再不停息,我就会大声叫喊起来。然而,环视暗无天日的四周,我突然觉得自己渺小无助,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要酥软了,只有苦恼和绝望。    
      车仍在继续艰难地行驶。暴风雨依旧发疯似地下着,我打开车上所有照明灯,希望为自己孤苦无助的心灵寻找一些光明和温暖。忽然,发现前方几米处有一辆手扶拖拉机在泥坑中拼命地挣扎着,有两位身穿彝族“查尔瓦”(羊毛披毡)的男人正淋着雨水奋力地想使其摆脱困境,显然他们已很难自救。我悄悄地绕过泥坑,往前行,心想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精力管他人的“闲事”。他们发现了我,并木讷、无奈地透过雨幕看着我一点儿点儿绕过他们而去,并没有发出任何求援的信号。我也就落得心安理得地换挡加速。然而,刚才那两位站在暴雨中的彝族同胞的身影和那辆深陷在泥坑中的手扶拖拉机,始终在我眼前晃动,放不下,内心深处有种东西在责难着自己,假如我是他们的话……    
      我停下车,挂上倒退挡,向他们靠近……拥有四轮驱动的“切诺基”并不费力地只一下就把拖拉机解救出泥坑。若是刚才一走了之,我的心里会歉疚一辈子,想起来就会骂自己。从两位彝族兄弟感激的目光里,分明感到了他们对城里人有了重新的认识。我心怀满足地重新上路了。    
      边开车边想,农民的日常疾苦往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真切体会和感悟。他们适应自然的能力远比都市人强出百倍。然而最可贵的是他们面对艰苦的劳作和自然灾害及人生的诸种不幸时却很少怨天尤人,这种看似简单,却包含深刻人生哲理的处世态度从何而来呢?他们那身处困境却又不主动向“现代化”汽车求援的漠然的表情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长时间挥之不去。    
      暴风雨依然肆虐。我在通过一个临近河床的十几米的土坡时,意外发生了。    
      由于上涨的河水的冲刷,土坡的底部已被“掏空”,加上连日来土坡遭受雨水的浸泡,土质完全酥松。当我驾着“切诺基”刚刚爬上坡顶时,土坡连着路基顷刻间整体沉降。突然的失重,视力产生错觉,仿佛大地要颠覆了一样,我的心腾地提到嗓子眼儿,那种惊惧的感觉,绝不亚于遭遇大地震。眨眼的工夫,我和车已落到四五米外的河床边,塌方面积达二十几米。万幸的是,车体虽倾斜,但并未底朝天地翻入汹涌的河流中。右后车轮已浸在河水中,我以最快的连续动作,欲使车辆尽快脱离坡底。然而一切都徒劳,松软的土质混合上雨水与河水,立刻变成了稀泥,不要说是四轮驱动,就是十六轮驱动现在也只能望车兴叹了。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那雨水如同雨帘,猛到什么都看不见了。这雨简直就不是雨柱,而是天国打开了闸门,把天河倾注到人间。老天爷,真的要和我过不去了。眼看着河水在缓慢地上涨,照这样下去,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切诺基”被洪水冲走,我本能地跳出车外。    
      我站在河沿上,任凭雨水抽打在脸上、身上,两手下垂,双腿发软,呆呆地看着爱车,一筹莫展。    
      不知何时,那辆从泥坑中“爬”上来的手扶拖拉机已来到身后。大家虽什么都没说,但两位彝族兄弟已知道该如何做了。他们接上我的拖车绳,但不够长度,就取下各自包头的长布帕合成一股接到拖拉机上,我们开始第一次冲坡。显然,这种“小马”拉大车的结果是:纹丝不动。再来一次!头帕布断成两截。    
      他们还是什么话也没有,丢下拖拉机奔向雨雾中……    
      很快,他们带来了两辆拖拉机、钢丝绳和更多的同胞。同时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上游的水电站随时有可能开闸泄洪,一旦山洪暴发,这里将变成河床底部……人们迅速地,七手八脚地一阵忙活,拖拉机连着拖拉机,再连着“切诺基”,人们齐心协力地开始新一轮冲击,推的推,拉的拉。“切诺基”好像是累昏的憨熊赖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车的离合器已发出难闻的气味,河水仍在不断上涨,已淹没右后车轮。我心急如焚。村里的老乡仍在不断地增援,更令我感动的是他们竟拉来了三头健壮的耕牛(显然是没有拖拉机了)!结果,套在犍牛肩上的绳索接系到车下的前桥上,随着牛主一声豪吼,手中的皮鞭重重地落在了牛那厚实的臀部上。顿时,三头犍牛头一低,肩一耸,四腿同时发力,所有在现场能发挥的力量全用在了“切诺基”的身上,当然也包括意念之力。这下可真的起了作用,上上下下不动则已,一动百动。瞬间,我感到“切诺基”的轮子有了抓力,加上巨大的拉动,我和车一转眼离开了险滩,爬上路基。我在车中兴奋得大声喊叫,像是疯了似的。而彝族同胞们却站立在雨中,只是淡淡的表情。他们既没有雀跃,更没有动人的欢呼,相形之下我狂癫而欣喜的嘴脸显得非常滑稽可笑。我慌忙拿出兰坪县副县长赠送的“兰坪醇”白酒款待浑身湿透的彝族同胞,以此遮掩一下自己的窘态。他们静静地喝下暖身子的烧酒,仍没有多少言语,表情依然漠然而平和。没多时,汽车沉陷的地方,已被奔流的河水淹没。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雨,终于停下了,一场无声的紧急抢险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有的村民已陆续默默地往回走,我用感激的眼光目送着他们和那三头身挨数鞭的犍牛。那两位先前就熟悉的兄弟,拉着我的手说:“到我们金竹寨子歇息吧!”我清楚地记住了“金竹彝族村寨”这个名字。    
      是的,如果没有彝族兄弟,“中国行”的“切诺基”恐怕早就成了“落汤鸡(基)”了。当我拿出一些现金表示答谢时,却被平淡的微笑和那双双粗糙有力的大手拒绝。    
      他们说:“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很久以后,我才真正领悟这句话背后的深刻含义。    
    


第三部分羌族奇景—“碉楼”

      从云南到达四川省汶川县,已是1999年的8月,寻访羌族是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说起羌族,还是古老神秘的民居碉楼最令人神往,它那充满羌族人的无穷智慧的创造,千百年来吸引着无数山外的人前来寻踪它背后的传奇。    
      羌族人口十九万之多,主要分布在四川阿坝自治州,古羌人原是生活在长城以北的广大草原上,是标准的游牧民族。大约在秦汉时期,羌人向南迁移至现在的岷江河谷地带,我要去的羌峰古寨就是其后裔中小小的一支。从草原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大迁徙到河谷地带,过着半农半牧、依碉楼而居的生活,那是民族生存的一种历史性选择。    
      《后汉书·西南夷传》有这样的记载:羌人依山居止,垒石为室,高者十余尺,谓“笼”。“笼”指的就是古民宅——碉楼。它们形状各异,有四角、六角和八角等造型。    
      我在县文化馆汪馆长(羌族人)的陪同下去一个距县城二十多公里的羌峰村。我们越过一座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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